作者:乔柚
“我的小溪,我的小仙君……”
“没想到颜惊玉真的还活着,当初你是不是对他留了手?”
“我应该亲眼看着他死,可是,可是当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身边,我感觉很不安……只能先一步离开……”
“左丘家名誉已毁。”左丘翰脸色难看,道:“我身上有雷系天魄,你先找个地方躲好,等我回去找你。”
昏暗的雷云之中,忽然出现一道身影,颜惊玉静静悬立,浑身魔气四溢,眉心透出一抹红色刻痕,他身上到处都是血口,手腕也在流着鲜血,若非知道那些血液都来自于他自己的身体,乍然看上去,就像是刚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魔神。
左丘翰瞳孔收缩,咬牙道:“原来你已经入魔……”
高台上,秦仲游忽然意识到什么,他催动灵力闪身到颜惊玉身边:“你,你这是什么,快把印记取下来……
他运起灵光试图抹除颜惊玉灵台的印记,颜惊玉却抬手狠狠砍了他一剑,秦仲游跌飞出去,狼狈地捂住手臂:“惊玉,你清醒一点,左丘家的仇我可以帮你报,你不能这样消耗魂灯……”
颜惊玉又一剑挥出,在他身上划出更长的痕迹,他瞪着秦仲游,嗓音沙哑:“滚。”
左丘翰趁机再次远遁,颜惊玉抬眸,飞身追了上去,不管不顾地对着他们的背影直劈而去,左丘翰一把将阮清婉母子推开,拧腰拔剑,刚好挡住他的剑身,颜惊玉盯着他的脸,道:“为什么,颜家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
“修真界宝物易主属于常事。”左丘翰冷笑,道:“何况,颜惊玉,你还不明白吗,我这种人之所以能够上位,归根结底,是因为你的天命瞳失效了。”
“天命瞳……”
“天命瞳非普通法宝,可你却滥用它已久,你当年是不是经常听到,有人告诉你,不要总是窥视天命,早晚有一天会得到天惩。”
“你的天命瞳理应可以勘破一切。”廖忱的话再次响在耳边,他盯着左丘翰的面孔,道:“你是说,天命,找上了你?”
“不错。”左丘翰道:“我是天道派来惩罚你之人,你肆意窥探天命,自己早已被天命盯上,你满门与其说是被我所杀,不如说是你自己自作自受!”
“原来真的是这样。”颜惊玉笑了一下,眼睛通红,道:“恰好,我也是你的天惩!”
长剑重重与格挡的剑身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颜惊玉旋身,再次横劈而下,衣袂飞扬,左丘翰毫不犹豫地激发了体内的天魄,那一瞬间的雷光直接将他弹飞出去,鲜血自唇间溢出,颜惊玉擦也不擦,脚后跟刚刚被灵力稳住,便毫不犹豫地再次弹射而来:“我就不信,天道能允许,你用我父亲的天魄,杀我——”
“父杀子,天经地义!!”
左丘翰再次召唤天雷,重重劈在他的身上,颜惊玉硬扛着雷光,神色狰狞地又一次扑来:“那你也尝尝雷魄的味道!”
长剑绞着雷光,直接洞穿了他的心脏,左丘翰的浑身顿时被雷光击透,颜惊玉毫不犹豫地拔了剑,一手掏出他灵府中的天魄,继续前行。
方才汹涌的魂火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缩,颜惊玉很清楚,自己撑不了太久。
阮清婉……
蛇鼠一窝的东西,一人屠他满门,一人剜他眼睛。
颜惊玉再次提气,魂灯当即又少了一截,眼看着两人即将遁入左丘门中,颜惊玉的剑锋已经擦着他们的后脑勺来到,阮清婉当即旋身,倏地从空中重重跌落,她抱着阮其溪,目光阴狠地瞪着颜惊玉,“颜祈,我当年那么爱你,你却屠我满门,我屠回来,又有什么不对?!”
颜惊玉脚步停下:“你说什么……”
“哈哈哈。”阮清婉在他愣神间再次抱着阮其溪遁离,道:“杀了这个魔头!!”
左丘门人纷纷冲出,虽有些愕然,但还是飞速朝着颜惊玉冲了过来。
颜惊玉不欲与他们纠缠,蹬地跃起再次冲着阮清婉追去,脑子里一片混沌,周围有人前来阻他,颜惊玉微微拧眉,下一瞬,那些人却猛地像是被抽干的水一般朝后飞去。
颜惊玉没有回头,他也不知道,廖忱正在凝望着他的背影。
他急速前行,在他后方,廖忱像清理垃圾一样,拦下了所有阻碍他前进的门中弟子。
阮清婉将阮其溪放在一旁,转身去催动阵法,颜惊玉的身影却转瞬来到,他望着阮清婉,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阮清婉盯着他,道:“你还记得黯明是怎么死的吗?”
“黯明……”颜惊玉想起了上一任的修罗主,自己剑锋指着他,可他还未下手之前对方便已经倒了下去,硕大的身体后面,露出了一个浑身颤抖的孩子。
他睫毛动了动:“你是当年,杀死黯明的孩子……”
“是我!”阮清婉目光恶毒,道:“黯明说我爹娘是奸夫□□,他杀了我爹娘,你来除恶,我便以为他当真是恶,我从后面捅了他一刀,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修罗主,才是我亲生父亲。”
他看着面前的女人,想起当年的那个男孩,缓缓道:“黯明,是你父亲……”
“是!”阮清婉道:“直到我身上血脉觉醒,我才知道,原来我身上有一半修罗血统,那两人当真是奸夫□□,他们背叛了我爹!!可是你,你的出现,你在外面正义无比的光环,让我以为他是大魔头,是你,你害我杀了自己的父亲!你给我信物,让我去投奔宋家,可是宋家被廖忱灭了!你说你会来看我,你没有来,我在尸山血海之中等你,你一直没有来!”
“你还答应可以做我师父,我去了颜府找你,他们一眼看出我身上的修罗血脉,直接要将我打杀……颜惊玉,我这一生坎坷,都是你造就的!如果那日你没有出现,黯明就不会将我挡在身后,我就不会为了讨你欢心而杀他!颜惊玉,你自以为除恶扬善,可却是非不分,黯明有什么错,你凭什么要杀他?!”
“竟然是这样……”颜惊玉望着她,道:“当年我告诉所有人,黯明是我杀的,我为了保你一命,你却如此恨我……”
“哈哈哈。”阮清婉道:“我一个小孩子,怎么敢杀黯明,你认不认,他都是你杀的。”
颜惊玉笑了下,道:“所以,你便剜我天命瞳,在我身上浇化骨水,如此,终于消气了?”
阮清婉瞪着他,缓缓道:“颜惊玉,你终于知道自己错了,你终于知道自己活该,我没有杀你全家,我不过就是报复你一下,你害我那么惨,我报复你一下,有错吗?”
颜惊玉摇头,道:“你说的对,我是非不分,黯明被背叛,即便杀了两个凡人又如何呢?”
阮清婉冷笑一声,缓缓走出来道:“一切都是左丘翰干的,我只是顺便报了个小仇而已,我没有错,溪儿也没有错。”
“你报仇没错,他被你塑造,也没有错。”
阮清婉又去抱阮其溪,依然在盯着他,道:“颜惊玉,你以后不要再多管闲事了,你的光环太重,总是让人分不清善恶……你这种人,就应该永远被锁在地牢里,永远不要再出来害人。”
她望着那张精致的容颜,想起那些年里从各处得到的留影珠,她收集了无数的留影珠,她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成为渡方仙君的徒弟。
可惜,修罗血统,毁了一切。
她扯了扯唇,道:“你真该死,颜惊玉,左丘翰有没有告诉你,当年你的天命瞳之所以无法开启,是因为天道在惩罚你,看上去,是左丘家害了你满门,可事实上,这一切,都不过是你滥用天命瞳的反噬。”
颜惊玉只是笑,目光甚至十分温和。
他能感觉自己的魂火正在被魔气吞噬。
可这一刻,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终于有人指出来了,终于有人指出来,我并非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终于有人告诉我,渡方仙君,害人不浅。
当他在无尽个黑夜之中一次又一次地熬到天明,当他无数次引灵入体终究还是以失败告终,当他使用了成则仙途坦荡、败则一命呜呼的冲髓丹和剔脉刀来赌天命,却依旧不死不活的时候……
他便不止一次地想到当年那些人的话:“你滥用天命瞳,是要遭天惩的。”
每次失败,他都告诉自己,这是天惩,颜惊玉,这是你自以为是的代价。
每次遇到难以扛过去的坎坷,他都告诉自己,这是天惩,上天需要你为你自己的罪孽赎罪。
即便他有时候也会想起父亲的话:“什么天惩,骗小孩子的把戏罢了,你只管坚持自己的道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有天惩,爹陪你一起承担。”
“是啊惊玉,师兄陪你一起承担!不要怕!”
“师姐也陪你,惊玉,不要怕——”
每逢夜半醒来,他呆呆地望着面前的黑暗,都会想,就这样就好了,颜惊玉,什么都不要在做了,若是你注定找不到害你满门之人,那也是天命……
不要再做任何事,不要再害任何人。
你的天惩,就让你自己来承受,不要再让别人受到牵连。
阮清婉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她抬了抬下巴,道:“颜惊玉,你应该知道吧,你会不得好死的。”
她清楚,以颜惊玉的道义,一定会放过自己。
可她依然恨,恨他身上所有的光环,恨自己年幼被他的光环蒙蔽,铸下大错。
她太清楚了,自己不过是他救过的万千人中的一个,可她就是要告诉他,不是所有人都感激你——
“颜惊玉,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渡方仙君,你只是一个假装自己很干净的……”她抱着阮其溪走向密室,冷冷丢下一句:“刽子手。”
就在她步入密室的一瞬间,后方却忽然传来风声,她后心微微一凉,惊愕让她条件反射地转过去,怔怔看着颜惊玉。
她在颜惊玉面前倒了下去,颜惊玉静静望着她,从容握住飞回来的渡方剑,轻声道:“你都说了,我是个刽子手,怎么还敢将后背留给我呢?”
“你,你……”
阮清婉的唇间溢出大量的血液,呆呆凝望着他温柔的眼眸,她不敢相信,她年少之时努力追寻过的身影,竟然会变成这样……
他从不记得她,她若不提,他永远不会想起。
“那仙君……”她依然记得,她梦中最美的那副场景,对方蹲在尚未觉醒血统,依然还是男孩子的她面前,他小心翼翼地追问:“你真的会来看我?我真的,可以拜你为师?”
那人伸手摸他的头,眸中柔和,却难掩意气风发:“当然了!”
他一本正经,告诉他:“等我杀完廖忱,就去找你。”
后来她才知道,他跟所有人都说过这样的话,他说,杀完了廖忱就会去找他们,他说,杀完了廖忱就收他们为徒,把他们培养成像他一样清风霁月、修为高深之人。
他说,杀完了廖忱……
可是,廖忱总也杀不死,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这不过是他留给他们的谎言。
傻傻信了的人,只有那些天真的孩子们。
她的眼神一点点地涣散了开。
最后的最后,她看到颜惊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他终于如她所愿,成了一个失去光环的坏人。
可她神色之间,却皆是不敢置信。
颜惊玉走出密室,每走一步,都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急速被抽走。
魂火被魔气惊扰的颤动不止,它的光芒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他清楚这是自己唯一的一次机会,渡方剑将所有的福泽都传给了他,也许廖忱正是因为料到了这一点,才坚持要为他拿回渡方剑。
手中的剑当啷坠落在地。
颜惊玉还在走,但眼前却逐渐发黑。
他回忆自己这一生是否有什么遗憾,但他发现到此刻,是当真没有半分遗憾了。
他年幼之时便是天骄,众星拱月,即便蹉跎百年,却仍旧有机会可以手刃仇人,这段天惩终于结束。
和廖忱成为了朋友……也不必再执着于杀他……但日后他若没了自己,想必是要苦闷许多。
可自己,却终于是要清静了……
他的眼前闪过了族中所有人的面孔,走马观花一般,宽敞的颜府正厅,窗台上母亲插过的花枝,被父亲打过的手板,院内盛开的海棠,屋檐下咋咋呼呼行过的族中兄妹,还有,几次眉心相抵,神情却完全不同的廖忱……
我渡一方人,一方人更在渡我。
今人无需我渡,而我,含笑赴星河。
一道黑影急速接近了他,猛地将他眉心中的魔气全部抽出,将熄的魂火只余灯芯一缕。
廖忱呼吸急促,一把将他抱起,前方却忽有人出现,秦仲游一字一句:“把他留下。”
廖忱紧咬的牙齿都在颤抖,他盯着秦仲游,后者手提重剑,神色愤怒:“渡方剑所有的福泽全部渡给了他,好不容易,终于重燃魂灯,你为何,要给他这种东西……”
廖忱还在盯着他,漆黑的眉目,唇角却止不住地上扬,他忍不住嗬嗬笑了起来,魔神期的威压犹如巨山一般朝四周倾轧,转瞬将一切实物粉碎。
上一篇:玄幻网球,无所谓,我自会出手
下一篇:蛇蛇我啊,倒插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