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寒喵
“多谢谢宗主方才的照顾……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谢宗主先去忙……”
“我不忙。”
燕纾一噎,瞪着眼抬起头,便看谢镜泊又舀了一勺乳酪,神情平静地送到他唇边。
“乳酪一会儿要凉了,先把这个吃完吧。”
面前的人喉头轻轻滚了一下,像是下意识想要张口,却又想到什么,只盯着他不说话,眼尾泅着微红的水光。
谢镜泊望着他煞白的脸色,半晌终于将手收回来了一点,声音放软了些许:“樾为之让我看着你把药喝了,你喝完了我就走。”
他一边说一边又抬起手:“把胃暖一暖再喝药……”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床上的人倏然抬手将药拿起来,一口气直接闷了下去。
因为喝的太急,有未来得及吞咽的汤药顺着下颌流下,在锁骨处形成了一片小小的棕色痕迹,瞬间将雪白的中衣打湿。
谢镜泊拿着瓷勺的手僵在半空,想拦已来不及:“你——”
“咳咳,如今药已经喝完了……谢宗主可以走了。”
燕纾端着碗的手腕微微一折,瓷器与檀木相撞的脆响里,谢镜泊脸色顷刻间冷了下去。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窗外明明是正午,但燕纾却觉得心口冰凉。
周身的热度被微风一激,仿佛逐渐烧了起来,燕纾好不容易清明了几分的神志又模糊起来。
他半撑着身子歪歪斜斜倚在床头,无意识一声声数着谢镜泊略微粗重的呼吸。
——九渊应该是……很生他的气了吧。
燕纾从前对这个小师弟从来都是先逗再哄,恨不得时时黏在他身上。
如今放弃了以往惯常的相处方式,一时竟然有些拿不准起来。
他长睫微微垂落,在眼下投出斑驳的阴影,苦笑一声,干脆阖上眼等着谢镜泊甩袖离开。
但下一秒,他却只听到混杂着些许复杂的声音从面前低低传来。
“你到底何时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燕纾。”
半撑在床上的人伶仃的腕骨一颤,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眼尾瞬息映出一片软红。
“你……”
他眼前一片明明灭灭,无声地张了张口,忽然感觉面前一空,无尽的冷意瞬间将他包裹。
燕纾身子不自觉地颤了一下,下意识往锦被间缩了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什么。
——谢镜泊还是……要走了吗。
床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燕纾撑在薄被上的手无意识一点点收紧。
——他到底还是把谢镜泊……惹生气了。
散落的长发混着冷汗黏在颈侧,淌过锁骨处未干的药渍
燕纾觉得自己应该笑的,但心口却难受的几乎喘不过来气。
明明他就是故意要与人疏远,如今却又……委屈个什么劲。
床边越来越模糊的脚步声被耳中的嗡鸣逐渐覆盖,燕纾攥紧被冷汗浸湿的中衣,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方才药喝的太急了,胃脘处已有熟悉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强撑着想要悄悄抬头再看一眼面前人的背影,但细瘦单薄的脖颈却仿佛难以负荷头部的重量,耳边嗡鸣一瞬,头颅便沉沉地向胸腔的方向弯折。
眼前黑过去的刹那,下坠的身躯却同一刻被人稳稳接住。
熟悉的暖意再次将他接了个满怀,燕纾迷迷糊糊下意识拽上他的衣角,听着谢镜泊无奈的声音传来:“师兄难过什么?”
他盯着怀里的人。
燕纾虚弱地半撑着身子,一声声急促地喘息,被冷汗浸湿的额发黏在脸侧,明明身子别扭地想要躲开,涣散的眸光却近乎慌乱寻着他的身影。
——恍若一只被雨淋的湿漉漉的猫咪。
小心翼翼伸出利爪,只为掩盖自己满身的不安。
谢镜泊心中软的一塌糊涂。
怀里的人烧的浑身都软了,坐也坐不稳,偏死死拽着他的衣袖就是不放手。
谢镜泊揽着他的腰小心让他枕在他肩头,却听面前的人低低开口:“我难过,你……”
“嗯?”谢镜泊低低地应了一声,下一秒,感觉拽着他袖口的手指紧了紧。
“……你要是走……能不能把乳酪,留下。”
床上的人显然是快要疼迷糊了,口中说着乳酪,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胸口的衣襟看,大有要直接拽上去的意思。
谢镜泊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这人烧迷糊了,下意识不想让他走,脑海里却又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给自己的口是心非找借口。
他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单手扶着人小心地靠好,试了一下乳酪小碟的温度,微微摇了摇头。
“可是这乳酪凉了便不能吃了,吃了要胃疼。”
燕纾烧的昏沉的脑子反应不过来真假,只下意识露出一个焦急的神情:“那怎么办……你别走……”
下一秒,一个舀着温软乳酪的瓷勺却再次送到他嘴边。
“我现在喂师兄吃完,然后再走,好不好?”
燕纾满脑子只听到了谢镜泊说“一会儿再走”。
他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张口直接便将那乳酪含在了嘴里,瞬间满足地眯起了眼。
同一刻,谢镜泊轻轻的声音忽然从头顶响起。
“师兄讨厌我吗?”
燕纾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不讨厌……”
谢镜泊点了点头,慢慢又喂了他一口。
“师兄方才喝的药,是治什么的?”
“唔……安神,助眠……”
“师兄经常这般发烧吗?”
“没有……就是最近容易……”
谢镜泊一勺一勺不紧不慢地喂着,口中状似随意地问着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却不知不觉已将他近期身体情况套出大半。
烧迷糊的人反应不过来,只像觅食的猫儿般,小口小口认真嚼着,冷不丁听着谢镜泊忽然再次开口。
“师兄方才……是不是在等我?”
燕纾眼眸闪了闪。
这回他忽然反应过来了,没有回答,只一言不发地张口直接去含那乳酪。
下一秒,却看那瓷勺忽然往后一撤。
怀里的人一口吃了个空,茫然地空嚼了几下,慢半拍抬起头,正对上谢镜泊平静的目光。
“师兄慢点吃,吃快了容易难受。”
——摆明了就是在等他回答问题。
燕纾抬眼瞪他,面前的人却不急不缓地举着勺子。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两秒,乳酪的清香到底让燕纾先一步败下阵来。
“……不是。”
——大不了这一口乳酪不要了。
床上的人咬着唇赌气开口,手指却死死攥着他袖口,直把玄色衣袍碾出一片褶皱。
谢镜泊低低笑了一声,却是将那一勺乳酪又递了过去,
面前的人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却是顾不得许多,赶忙一口将乳酪含入嘴里。
一碟乳酪很快见底,怀里的人无意识按着胃脘的手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整个人逐渐下滑,靠在谢镜泊胸前却坐也坐不住,头无力地耸拉下来,消瘦的下颌抵在胸前。
他迷蒙间看着谢镜泊舀起最后一勺乳酪,轻轻落下最终的问题。
“师兄真的想我走吗?”
燕纾这回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红着眼望着他,眼皮无声地一点点下垂。
面前传来似乎有轻缓的叹息传来,紧接着,便是唇齿磕碰瓷器的声音。
谢镜泊将最后那一口乳酪含进口中,俯下身揽抱着让人小心枕在他腿间,自顾自地替他回答了那句话。
“师兄不想。”
他温热的指腹轻轻按在燕纾微凹的太阳穴间,不轻不重地慢慢揉着,目光缱绻地一寸寸描摹下他的眉眼。
“师兄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口是心非?”
床上的人蜷缩着身子躺在他腿间,已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门口有轻微但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谢镜泊抬起头,在樾为之推门的那一瞬,先一步沉沉开口。
“师兄之后身子的调养……樾公子可否与我聊一下?”
樾为之动作一僵,意识到什么,有些讶然地抬起头。
·
燕纾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如今难得安稳地睡这么久,爬起来时还有些发懵,下意识摸向一旁,手却落了个空。
他愣了一下,神情间闪过一丝失落,忽然又想起什么,有些匆忙地将被子掀开,果不其然掌心贴到了一缕仅存的温热。
燕纾垂了垂眼,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唇角下意识勾起,又想起什么般,瞬间抿成了一条缝。
“想什么呢?昨晚不睡的挺好的吗,一大早起来苦大仇深的?”
端着药碗进来的樾为之好奇开口,燕纾瞬间收敛神色,没有注意到樾为之话语间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