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金乡
“寺内的指挥是谁?”
“地属司晨大人。”
“千机营的大部队可有别的动作?”
“目前没有。”
“好。”陈安道圈住图上千机营和城门的位置,“守好这两处,眼下敌方形势不明,若有人狗急跳墙,很有可能会以寻常百姓的性命相要挟,但这种事不会在城内明目张胆地做,一旦有大批百姓出城,即刻起阵封锁,有任何异动,以天涯咒来报。”
花金珠立马应下,随即再报:“司仙台的神使这几日都宿在宫中,我们的人不曾见到,若他们也去了忘甘寺,二位仙师可会有危险?”
“印山掌已废,剩下的连半遮面的水平都没有。兴浪境的修士,你们看着办即可。”陈安道抬手阻道,“若他们跟着宫里的一同来忘甘寺,那便再好不过,我且将他们违背盟约的账一同算了。”
杨心问探头探脑道:“如果司仙台来别的增援怎么办?半遮面的还好说,就算打不过也跑得赢,印山掌那种还真不好对付。”
“金莲九座的动向寮所时时有人盯着,若有异动,我会知晓的。”陈安道温声道,“你不必多想,此行我们说不定根本无需动手。”
“那多没劲,我还想趁乱削了唐鸾呢。”
他对这件事念念不忘,可惜扑空了两次,这两天又赶上陈安道生病,竟将此人的狗命留到了今日。
那边陈安道和两人又交代了些事,巳时过半,二人便启程去忘甘寺。
花金珠请他们带上些人,一律让杨心问回绝了。
“你别害我们。”杨心问双手枕着脑后,“在乱战里还要再保护几个涛涌境的,你当我们那么闲?”
花金珠面有土色,心说你可能是不需要的,可陈仙师只是个孱弱的符修啊。
杨心问眼一眯,竟似能读心一般:“你不会觉得师兄不如你那些个手下吧?”
花金珠连道不敢。
“你最好是不敢。”杨心问已经一边推着陈安道出门,一边回头冲花金珠扮鬼脸,“我师兄可厉害了,你个不识货的懂什么。”
走出了有一阵子,陈安道憋笑不住,对杨心问笑道:“我都不知道我这样厉害。”
“我知道就好了。”杨心问的手背在身后,转身倒着走,“你笑一下我就觉得心尖在打颤,厉害得要命。”
陈安道失笑摇头:“谁能有你的嘴厉害。”
他们跟要去京郊踏青一般,不见半分惧色,一路有说有笑地去到了忘甘寺门前。
远远望见那寺庙,着实富丽堂皇得不似和尚住的,红墙之上金顶镶珠带玉,四角飞檐上各坐一只神兽,整个寺庙有七八合院落的大小,乍一眼竟是与远处的巍峨皇城交相辉映。
杨心问不认得那神兽,问了陈安道那玩意儿的来处。
“虎头、龙身、狮尾,那是佛家的神兽谛听。”陈安道说,“传闻是地藏菩萨的坐骑,可听辨世间万物 ,尤善听人心。”
杨心问回忆了一阵,奇道:“它也能听人心,那不是饕餮干的活吗?”
“饕餮?”
“对啊,咱们临渊宗上不就有一个?”杨心问想起当时被叶珉诓去的石饕餮,“无首猴说,那饕餮是叶沅飞升之际留下的元神,汇入什么大师的遗作所成的石傀儡,什么什么一缕神魂藏书百卷,一目观之可看人心,四目对视便入幻境之类的,我当时不认得饕餮,还被他嘲笑没见识了。”
陈安道面色一沉:“无首猴为何会与你说藏经阁的事?”
杨心问说:“三年前临渊宗大乱,那叶珉把我诓进去了,我当时病急乱投医,只能找无首猴想办法。”
“叶珉诓你进去应当是有回护之意,你本不必急着出来。”陈安道在忘甘寺门前驻足,“况且那是叶家的圣物,无首猴能有什么办法?”
见人神色,杨心问心下直呼不妙,恨不得回到方才给那多嘴多舌的自己抽一巴掌。
“就……想了些办法……”
比如梦蛊相争,折磨得石饕餮自碎神魂。
“哈哈,我也不清楚,稀里糊涂的就出来了,出来后发现一地的碎石块——师兄,你不会说这玩意儿要我赔吧?不成不成,我是真一点钱没有,以后赚了银子还要先把欠你的钱给还上呢。”
“你慢着——”
“哎呀,快进去吧,我都闻到一股子怪味儿了。”杨心问拉着陈安道的衣袖快走了两步,“这寺庙里可真是热闹,人味仙味魔味儿混在一起,简直比我闻起来还奇怪。”
院前有两个扫洒的僧人,见了他们,立马执礼颔首道:“二位仙师,师父已恭候多时了。”
杨心问便笑:“喏,比如这个,有点人味儿,但魔气呛鼻,隐隐还有点羊骚味儿,你猜这是个什么东西?”
那僧人闻言一僵,光亮的头顶上六个戒疤似隐隐在蠕动。
二人沉静这看他,似是在等一个魔物现行,可他但到底是稳住了,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说笑了,请随我来,师父他们已经在屋内等候了。”
说完转身便给他们引路。
二人跟了上去,而另一个和尚则是沉默地站在原地,身体一动不动,只是扭着脖子,目送着他们远去。
“师兄啊。”杨心问道,“你当年到底是去了个什么地方修禅啊?”
陈安道轻声道:“心龛大师闭关多年,我也数年不曾拜会过今时禅宗了,不知此事究竟是今时禅宗的意思,还是全智全微二人的所为。”
“画先生也称我那种能看见心魄的状态为盲视。”杨心问犹豫片刻,“但我看见的似乎不只是心魄,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别的东西……”
他们被引着行至水边,穿过小径松林,便见这寺庙之中竟有偌大一个人造湖,一眼望不见边。
湖面已结了冰,落了些零星的雪,湖下的游鱼尚且膘肥体壮,时而从雪层间钻出,如游弋在云间的祥瑞。
从岸上引出的一条浮桥一路延伸到湖中,湖心中间立着个青瓦亭,算是这艳俗的寺庙里唯一称得上素雅的静观,冰面飘雪一点亭,如果没有亭中那几个人影,杨心问尚且能称一声“好景色”。
亭中已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唐鸾冲他们遥遥拱手行礼。
第153章 粉墨登场
杨心问偏头不受, 已开始琢磨该趁什么时候动手了。
他们踩着被冻住的浮桥往湖心亭走去,便见亭中已有六人。唐鸾和衡阳公先后朝他们行礼,唐凤坐在桌边, 全智和尚示意二人就坐。
还有一个身形壮硕,腰后绑刀的男人和花儿姐并肩站在亭边看湖。
亭子中生着围炉火,炉上熏香炭煮着水, 唐凤正在往茶壶里填着些白梅花瓣。
杨心问勾出围炉边的椅子, 让陈安道先坐, 自己靠在一边的柱子边, 略显困倦地打着哈欠。
“大师几日前与我约来见面。”陈安道看了一周面色各异的人,“倒不曾说过会这般热闹。”
全智尚未说话,那带刀的男人便已先一步开口:“我等不请自来, 还望二位仙师莫要见怪。”
“一桌的人就属你我们不认得。”杨心问将重心换了只脚, “还未问过英雄姓名呢。”
那人说:“在下牛存。”
杨心问和陈安道当下交换了个眼神。
“姓牛……”杨心问说,“似是听过的。”
“当年阿寅死在你手下。”牛存面色平静道,“仙师或许是从他那儿听说的。”
杨心问挑眉:“那个珠环男?你们今日不请自来是要来寻仇的?”
花儿姐转头看来,与杨心问的目光若即若离, 半晌笑道:“怎么会,当年是我们阳关教攻山, 临渊宗的诸位职责所在, 阿寅死得其所, 何来的仇怨?”
杨心问定定地看着她, 花儿姐亦迎着那目光不躲不避。
陈安道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两人。
“二位仙师!”却是唐鸾忽然开口。
他迎上来, 在二人面前站定。杨心问斜眼看他, 随即便见他膝下一动, 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这一跪很是结实, 哪怕衣服厚实, 杨心问也能听见膝盖重重砸在青砖地板上的声音。
一旁的唐凤见状也立马跟着跪下。
“前几日在下被妖魔迷了心智,在明察所前多有冒犯,蒙二位不杀之恩,唐鸾感念于心。”说着还双手抚地,是要磕头的模样。
“诶。”杨心问立马以剑鞘顶住他额头,不让他磕下去,“别介呀。”
杨心问温和道:“我才多大,你这大礼我受了怕是要折寿。”
唐鸾和唐凤面露感动:“仙师……”
“况且你又不欠我什么。”杨心问移开剑鞘,微笑道,“事了我还是要杀你的。”
唐家兄妹霎时僵在了原地,跟两座立在亭中的冰雕一般。
湖心四面过风,雪尘贴地而飞,粘在人的衣角靴面上,偷了点热便顷刻间化了。
沏茶的全智和尚闭眼合掌道:“阿弥陀佛,施主何必罔造杀孽?”
不等杨心问回话,那衡阳公一步向前,挥袖道:“大师,此乃俗务,你又何必插手。”
他面上带笑,如春阳般灿烂,极细的眼似鼻上的两道褶皱,让鼓囊的肉挤得看不见:“二位仙师远道而来解我蕊合楼之乱,却被此等阴险狡诈,残忍无度之徒带人围剿,朝廷本就该有个交代。”
“温广栋!”唐凤噌地站了起来,指着衡阳公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个畜——”
“唐凤!”唐鸾一声厉喝,随即猛地往地上一叩首。
这一叩有如铁锤撼地,恍惚间叫人觉得他的额头都该碎了,衡阳公吓了一跳,忙退后两步,躲在了花儿姐的身后。
杨心问垂眼看去。
冬来连血都流得格外慢些,唐鸾似没了声息般跪俯在那儿,过了许久才见地上渗出红来,漫进雪中,如蛛网般蔓延,落成一朵艳俗的花。
“……应该的。”唐鸾尚未抬起头来,只慢慢开口道,“唐某对二位仙师多有冲撞,以死谢罪本是应当。只望二位万莫将此事牵扯到旁人身上。”
“什么旁人?”衡阳公躲在人后倒是很有胆,“你一个人能调动金莲九座?”
“印山掌与唐某有些私交。”
“什么私交能叫他为了你和明察所作对?”衡阳公摇头晃脑着说道,“况且还不是一人,而是一群神使,现在那些神使可都还在宫里。唐鸾,你哪来的权力能将人安置在宫里?”
唐鸾抬起脸来,额上血肉模糊,还掺着白色的雪籽,显得格外可怖,像是已经生疮流脓的伤口上遍布白色的蛆虫。
他尤跪在地上,唐凤要扶他,依旧巍然不动:“神使是印山掌带来助我的,印山掌不知所踪,本就该按宫里的规制安置那些神使。”
“安置在何处啊?”
“我请太子将人安置的。”
“仙师在此,你还狡辩!”衡阳公怒而一拍大腿,抽出扇来指着唐鸾鼻尖道,“这种大事你想说太子毫不知情?”
唐鸾平静道:“太子对此一无所知。”
“哈啊!好个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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