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道 第24章

作者:黄金乡 标签: 年下 青梅竹马 仙侠修真 高岭之花 主攻 玄幻灵异

杨心问脑袋一嗡:“叶珉?”

叶珉平日个人模狗样的,难道在背地里欺负陈安道?

是了,这伤诡异,小孩儿打架才有可能张嘴咬人,哪有修士不用灵力反而上嘴的,一定是——也不对啊。

杨心问转念一想,这伤分明是新伤,怎么可能是十几天前留下的?

那就还是——

像是要将他逮捕归案一般,一条金线忽然缠上了杨心问的手腕。

他先是一骇,紧接着又见那金线飘到空中,骤然如引线般焚烧殆尽!

“师兄!快醒!”杨心问连忙回神,刚才那点情绪忙扔了个干净,叫醒了陈安道,同时足下一踏便跃向窗边,跟个攀藤一般在墙外贴行,落在了姜崔崔的窗外。

窗子只有一丝缝隙,杨心问小心翼翼的从那缝隙里向内看去。

屋内没有点灯,姜崔崔还在床上酣睡,屋中飘荡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屏息。”

耳边骤然传来陈安道的声音,杨心问一愣,随即便看见一个黄纸折成的小人飘在他头顶。

“那香有问题。”纸人一边说一边用两只手遮住自己不存在的口鼻,憨态可掬地跟那里头传出来的声音分外不搭配。

杨心问背后有点发麻,他才刚干了见不得人的事,眼下正主就在旁边,他只能告诉自己刚刚的事陈安道一概不知,继续屏息凝神,眯眼看那房内的动静。

屏风对面的门被缓缓打开,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杨心问虽只能看见那人打在屏风上的影子,却已认出了来者何人。

“这堂跑得是真尽心尽力。”杨心问心中冷道,“都跑客人房里来了。”

赫然是跑堂的阿铭。

只见他往榻边走去,初时那几步还算小心,待走近了,便大摇大摆了起来,如入无人之境,还将桌上的油灯给点了,提着灯凑近去看姜崔崔。

他先是把姜崔崔身上几个首饰给毛了下来,而后像是在给肉猪估价那样,左看看右看看,还伸手拍了两下姜崔崔的头顶,半晌摇头道:“比隔壁的可差远了。”

他一边自言自语着,那边屋外又走近来一人,杨心问看也不用看,自然是那掌柜的。

“动作快些,挑一个人就行。”

“这丫头瞧着成色不如隔壁那俩。”阿铭说,“但那两人是结伴来的,绑走一个怕是有些麻烦。”

“那就她吧。”

“可这丫头跟那几个人同桌喝了酒,便算相识了。”阿铭那油灯在姜崔崔的脸上晃来晃去,丝毫不担心会把人吵醒,“尤其是左边那屋的,我看他把这丫头送回来时好一阵拉扯,不会看对眼了吧。”

掌柜的不耐烦道:“你管他看不看对眼呢!今日是最后一头了,麻瘸子说以后都不用做再做这勾当了,你手脚快点,这破事儿早完早了事!”

阿铭撇了撇嘴,一脸不认同的模样:“我倒是希望这生意能长长久久地做下去呢。你瞧那负责打探的老刘,个半瞎的残废今年都娶上老婆了!还有小曹、方寡妇、张神棍——还有那走贩,穷鬼养个病闺女,现在竟能送到京城去瞧大夫,”

“麻瘸子?”杨心问心下一动,“跟那两个人牙子接头的也是个麻瘸子,难道是同一个吗?”

“你到底想怎样!”

“诶,也没怎样,就是我想啊,虽然这次瘸子说只要最后一个,可我们多塞几个给他们,他们难道还能不收?这收了后,难道还能不给钱?”

掌柜的一个巴掌抽了过去。

“收个屁的收,除了这姑娘,那几个有一个算一个的不好惹!瞧着金贵的那个,从头到脚都是法宝,我估摸着十有八九是仙门世家出身,那法宝还都是祈长生的物什,怕不是家中独子,若有个闪失,富宁镇能被他们掀过来!左边房那两个,大的言行举止滴水不露,你们在旁边偷听半天没听出他底,小的更是吓人,我偷摸打量几次都被他逮个正着,逮着了也不说,就冲我笑,笑得我压根不敢留,才躲到后厨去了。”掌柜的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你贪心不足蛇吞象,休想把我也扯进去!”

阿铭被他结结实实抽这一下,险些把手上的灯都掉了。他倒不见生气,依旧笑嘻嘻的模样回道:“消消气,掌柜的消消气,我就随口一说,您不让我自然就不做了。这时辰也差不多了,劳您让个位置,我这就把人带过去。”

他把被子连着人卷了两卷,抗在肩上走了出去。掌柜的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半晌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跟上。”纸人说。

杨心问身形如鬼魅,一路翻上了楼顶,又自瓦片上轻盈飞过,陈安道的纸人都险些没追上他。

他们先行候在了后门口,老厨子也站在那儿,靠着两架板车和两只巨大的木桶。

不一会儿,阿铭便从后门走了出来。他将姜崔崔放进了桶内,合上盖子,放上板车后捆紧,却并未立马启程。

“贼心不死。”杨心问见他竟扭头又进了客栈,心下一凛,“师兄,他若是去了我们房间,便会察觉到我不在房内!”

“无妨,我在傀术上再施障眼法,他瞧不出。”

傀术?师兄何时准备了这个?

杨心问没多问,而是说:“障眼法,师兄竟连这都会!”

纸人的语气一沉:“阵卦推演——《迷阵》第一卷 里便讲过障眼法,你可是偷懒了?”

那书我开始看不过三日,如何就能看完一卷了?杨心问心里憋屈,但不肯叫陈安道觉着自己笨,宁愿领了懒惰的罪过,闭着嘴没说话。

好在陈安道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对他说教。那跑堂的估计真进了房间,纸人也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地悬在空中。

不一会儿,阿铭又从后门出来了,肩上还是扛着个卷在被子里的人,放进了另一个木桶中。

“这次的赏,咱俩□□。”只听阿铭对厨子说,“两个人都是我扛来的,没问题吧。”

老厨子冷哼一声:“随你,只是这两人都是你扛的,之后要是走贩不收,人可得你自己处理。”

“哼,走贩最是缺钱,他能不收才怪呢。”

二人说着便推着板车前进。

杨心问眯眼看去:“师兄,那障眼法能保多远?他们开始动了。”

纸人飘在他身边,半晌跺了跺脚,很是娇俏可爱。

杨心问失笑道:“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了摸那纸人,却见那纸人双手双脚扒在他那根指头上,接着又伸了伸一只脚,仿佛在竭力展示他的腿有多短。

杨心问一愣,随即朝着那脚延伸的方向看去——就是推着车的阿铭。

“你——你被他扛到车上了!”

第31章 季铁

四选一, 这也能中的?

这跑堂的刚刚一副看灵脉的行家模样,结果连人到底有没有通灵脉都看不出,真是能装!杨心问咬咬牙, 可中了就是中了,断没有叫他们放下师兄,把叶承楣那蠢货换进去的道理。

“师兄, 里头通气吗?硌吗?”

小纸人摇了摇头。

“摇头是通气还是不通气的意思?”

纸人犹豫了一会儿, 点了点头。

“你这又点头又摇头的, 我看不明白啊。”杨心问就是再急也能分出余裕来逗人玩, “我看着着急,这就冲下去救你。”

纸人连忙扒住他的脸,双手双脚都在他脸上不断捶打, 跟蛾子样的瞎扑腾。杨心问强忍笑意, 把它从脸上拿下来,又想象了一下陈安道本人扑腾的样子,险些没憋住。

“师兄这样精神,想来是没事。”杨心问憋笑憋得语气古怪, 只能转移注意力道,“这两人运个车运的歪七八扭的, 这都钻第几个小巷了, 到底是要往哪里去?”

他正要提前跳两个房顶, 取近道跟他们, 纸人又抓住了他鬓间一根碎发, 用力地拉他。

“这又是做什么?”杨心问心下疑惑, 却还是跟着纸人拉他的方向走, 发现陈安道是要他亦步亦趋地追在阿铭身后。

阿铭推着板车一路往巷子深处走, 老厨子也是步步紧跟着他。

镇子里安安静静, 也不知是真的忌讳那人身剑鞘的传言,还是个个心里有鬼。

夜风过巷,乌云追月,潮湿的水气自山后翻来,黏在人身上,像是想在细密处抽出人那一点点生气。

青草的腥味竟能叫人联想到尸臭。

“师兄。”杨心问轻声道,“你觉得,这个镇子里有多少人参与了这事?”

纸人飘在他身边,像是没有听见这句话。

黑暗的巷子尽头悬着一盏灯笼。

一个男人提着灯笼,站在门槛上,远远看去像是个提灯游街的鬼魂,近看却像个石像,没什么生气。

只见他须发零乱,衣衫褴褛,头戴斗笠,虽然佝偻着身体但看得出身形高大,是常年做体力活的模样,脸看不太清,只能隐约瞥见黝黑的肤色和那乱糟糟的胡子几乎难分彼此,这雨还没下下来,似乎就能从他身上寻到潮气和霉味。

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落魄男人。

“今个儿瘸子只要一个,但我们不放心,给他弄了俩。”阿铭停了板车,走上前说道,“你收两个,回头你我二八分。”

后面的老厨子瞪大了一边的眼:“你们二八?想吞了老子的?”

阿铭脸冷了,约莫是没想到隔那么远都被听见了,只能转身陪笑道:“你那份自然是跟我这八里分啊,都行个方便,别让掌柜的知道。”

老厨子似笑非笑,一派你我心知肚明的贼样。

阿铭暗暗咬牙,却见那落魄男人还没动作,又转身忙道:“季铁,你可别嫌两成少,为了弄这两人出来我可是背着大风险的,这但凡要查,都是往我们客栈里查,不像你们这些后面做事的,压根没人摸得到你们,是这个理不是?”

男人仍不搭话。

阿铭猛一拍板车,厉声道:“给你脸了不是!这童老爷说这富贵得人人都有,责任人人都担,才有你这份活计的,真以为少了你一个送货的就不成了?”

见吓唬的竟还是不成,阿铭又堆出一副怜悯的表情,红脸白脸自己一个人全唱了:“我啊,也是心疼你家那病丫头才好心分你点活,兰花这么小,生下来尽是遭罪,好容易有机会治了,你这个当爹的能不尽心尽力?好好运了这两批货,回头拿你该拿的钱,给咱闺女弄点补的,她一个人在京城那么远的地方,怕是吃不好又——”

“兰花没了。”季铁忽然出声。

那声音像是生锈的马蹄铁与戈壁的砂石相摩,粗粝沙哑,又带着些恍如惨叫的尖锐。

乌云裹着滚雷大军压境,星月黯淡,远山的树海波涛阵阵,掀起一道道俯冲而下的深色浪花。

“这……兰花她……”阿铭像是一时没能酝酿好悲戚的神情,只能干巴巴地说,“节哀顺变。”

“节什么哀?”老厨子在后头嗤笑一声,“又不是皇帝娘死了能大赦天下的,甭说你丫头死了,就是你死了,也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把这活儿准时干了!”

阿铭忙附和道:“季铁,你别嫌他说的难听,他这话糙理不糙,这可是仙家要办的事,误了时辰那可是大罪过。而且你也别太难过,虽然你之前赚的都砸着治病去,剩不了多少,可等这卖卖做了,给你娶个大屁股大奶的媳妇还是容易的,到时候多少儿子丫头没有?”

杨心问冷眼瞧着那那群人,一点偷听的兴致都没有。眼瞧着雨要落下,他伸手把立在他旁边的纸人揣进了衣襟里,免得一会儿弄湿了。

“季铁!”眼瞧着这人似是当真软硬不吃,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阿铭也有些慌了,“这不是闹着玩儿的!跟瘸子接洽的地方只有你知道,你这不是在闹脾气,你这是在要我们死啊!”

“就一次,季铁,这是最后一次了!等完事儿了,你就是要去地府找你女儿我都帮你,管挖管埋,可现在你不能说不干就不干,全镇人的性命可都捏在你的手上!”

随着一声近在咫尺的雷响,这场声势浩大的夏雨落了下来。

地面蒙了一层素白的轻纱,带着些闷热和湿润随风摇曳,渐成的水流顺着砖缝流淌,裹挟着尘埃和泥土,一路奔向远流的河道。

在那的“人身剑鞘回魂”的传说之中,有多少人被吓得留宿那家客栈,多少人在夜里听见待宰的牲畜哭嚎却以为是鬼魂作祟,约莫就跟这雨水中的尘埃那般,分明数不胜数,却让一场大雨冲得无影无踪。

“此人姓季。”杨心问吐出了一口浊气,翻身潜行到了檐下横梁上,“可是跟季家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