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龙傲天成婚百年后 第49章

作者:金钗换酒 标签: 强强 因缘邂逅 仙侠修真 HE 玄幻灵异

……

今时今日,他的心愿是都达成了,只是转眼又要成空。还怨不得旁人,是他自己一手葬送。

贺雪权一字一句追忆往昔,末了问乘白羽:

“你还记得么?”

乘白羽颔首说记得,却始终未添一言。

行至抱鹤台,夜厌锋刃起,恰是一套《云中》。

在学宫做弟子,谁不仰慕宫主与道曷仙子神仙眷属?乘白羽拉着贺雪权摹过《云中》的招式。

于是贺雪权记起,是谁教过乘白羽剑法呢?

正是他自己啊。

只是此后,世事蹉跎,两人长久没有再共作剑舞。

太久太久了。

乘氏惨祸横亘心间,乘白羽总要藏拙,要韬光养晦,久而久之,贺雪权便忘了。

忘了他曾也是灵秀一点聪慧透顶,贺雪权研习的剑谱,他看一眼就能信手演来。

他到底是乘宫主和道曷仙子的血脉,又真的会不学无术么?当然,不会。

可是,是自然而然“忘记”,还是怀着一寸不可说的私欲故意“忘记”呢?

当年梦魇之案的来龙去脉,包括贺临渊的藏身之地,不正是贺雪权一个字不漏瞒着乘白羽的吗?

只因当乘白羽头顶“草包”之名,困在仙鼎盟一隅宫室寸步难行,剖开显赫的家世和耀眼的灵魂,他才真的只属于贺雪权一人。

他为他哭,为他笑,悲喜只为他一人。

这是,贺雪权选的路,卑鄙且自知,而今是该付出代价。

最是人间留不住,曾经拥有过的,终究亲手毁掉。

剑势越发显得滞缓,

乘白羽问:“怎么了?”

贺雪权欲言又止,最后道:”从前演练剑式,总会有春行灯浮在近旁。”

“……”

乘白羽抬抬袖子,最终只是称病,说无力祭出春行。

贺雪权眼中无限悔痛追忆,乘白羽转过脸。

游完学宫,贺雪权领着转去学宫东南一片湖沼。

这里不比鲤庭,鲤庭水清如碧,这里多沼泽枯木,十成十的穷山恶水。

就是在这里,乘白羽救下伤重的贺雪权。

那时贺雪权不慎被几个心术不正的修士发现妖族血统,要生剥他的妖丹炼药,乘白羽路过时,他已穷途末路。

真正穷途末路。

他生下来不知爹娘是谁,混迹在神木谷与闲鹤州交界一带,那里人和妖、半人和半妖交杂而居,能修炼出气海内府,已经算他有造化。

那几名修士是金丹修为,如今看譬如蝼蚁,可当时不同,当时贺雪权力战不敌,几近气竭,连人形也难以维系。

被一袭紫衣揽进怀中的时候,贺雪权只叹老天有眼。

是遣菩萨来救他么?

不错,紫重山的殿宇是紫顶,服制是紫衣。

天垣龙图为紫,瑞气东来为紫,羲坛照幄为紫,怀金垂拱为紫,乘家人皆着紫衣。

后来乘家没人了,乘白羽才改换青袍。

若说乘白羽手刃贺临渊,贺雪权恨不恨?

不恨。

是贺临渊啊,一手主导炮制梦魇冤案,乘氏满门被灭,乘白羽才再没有穿过紫衣。

也是贺临渊,始乱终弃,枉为人夫、枉为人父,不仅抛妻弃子,甚至在得知皋蓼有孕时唯恐败露,打伤皋蓼落荒而逃。

人族混血往往弱小多病,妖族多为不齿,皋蓼贵为雪母也难庇护,才有贺雪权无家可归颠沛流离的幼年时光。

是乘白羽,最终庇护了他,将他带进学宫。

也是乘白羽,最终赐予他一个家,与他结契,带他尝尽人世温情与欢娱。

可惜,他都忘了。

不过短短百年间而已,他竟然都忘了!

他毫无顾忌亲近旁人,放任流言杀人。

他从不在门人和母亲面前维护乘白羽。

他的私心扭曲又丑陋,只恨不得天下谁都见识不到乘白羽的好处,只被他锁在红尘殿,为他一人所有!

然而,为他一人所有,他还不知珍惜。

他把他的顺从当做习以为常。

把他的等候当做理所应当!

他真是,太习惯,在外东征西战连月不归,却无论多久、多晚,总有红尘殿一隅烛光为他而亮。

那捧烛光亮得久了,便好似没有当初的珍奇和贵重了。

动辄疑心,稍有忤逆便要做规矩,一切只是为了……为了……一个荒诞的梦境……

不,不相关的,千错万错都在他一人之身,是他负了阿羽。

遥遥望见沼泽边际,贺雪权霍然转身。

乘白羽迷茫:

“我记得这里,你冲我摇尾巴,我心说这狼崽子有趣,犬齿犹带血,偏摇尾乞怜扮作幼犬状。”

“不是要故地重游?怎么不上前去。”

“不想看了。”贺雪权闷声道。

因为贺雪权意识到,这里于他而言是救赎之地,逆天改命咸鱼翻身,可是,于乘白羽而言,是不是一切伤心的起始。

乘白羽,或许并不愿意故地重游。

“阿羽,”贺雪权问,“你还想去哪里?”

“我想去,”乘白羽未解他心思,直言道,“我想去七星之巅。”

“……”

“拖延无益,”

乘白羽小心试探,“趁我还下得来床榻,不如早日把解契的事情办了?”

贺雪权默不作声。

少顷,夜厌跃起,载着两人往万星崖飞去。

万星崖就在雍鸾州,相传此地是九州大陆的中轴中点,四海八荒无论何地,往大陆、往海上、往流沙、往雪山,只要是从九州一端往另一端跋涉,都可经过万星崖。

万星崖主峰七星巅,高逾万丈,常年可观星象。

以占星、卜卦为绝学的长星观坐落山间,九州之上无论宗门大小,像合籍、拜师、择器、登境之类的大事都要来长星观求谶卜吉,久而久之,许多人干脆在七星巅结契。

仰观星辰序列,俯看山河万里,你我今日在此结契。

星辰焕列,日月重规,昏明迭炤,或盈或亏,唯我心明盈不变,愿千年万年,与卿相守,亘古为证,天地不朽。

长星观的弟子应当见过许多吧。

发下这等宏愿,有多少人能如约遵守到老?

又有多少人,几十年、几百年后重来,你倦我怨,两看相厌,合籍时的誓词和信物等闲抛进万丈山崖,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多谢道友。”

乘白羽接过两人旧时供在长星观中的长明灯,平静无波,并指一点,芯火熄灭,贺雪权张张嘴,阻止不及。

“走吧,”乘白羽看一眼山巅,“上去念嘏词,还要点定香。”

定香也叫天香,乃长星观特质的一种祈祝燃香,袅袅细细宽不盈指,长度却极长,竖直浮在香案上直可通入云霄。

到山巅请祝的人,念毕心中所请之事再燃香,若是燃得尽了,那便是上苍听见你的请愿,诸事皆达。

贺雪权没说什么,向乘白羽伸出手掌,他瞧一瞧,将手递去,贺雪权珍而重之双掌合十,将他的手包裹进掌心。

两人牵着手,一步一步迈向山巅。

这是他们走过的路,在百年前。

心心念念,你情我愿,情意燕好的两个人你推我、我扯你走过的路,今日重走一遍。

“好远啊,为何不许用法器。”当日的乘白羽抱怨。

“要携手渡过一生,这点路走不完?满天星君也要质疑你的诚心,”

那时的贺雪权调笑,“还是,昨晚上太疼你了?腿软么?”

乘白羽耳尖飞红,挣开他独自上山。

“等不及了?”

贺雪权追到山巅,笑道,“别急,阿羽,咱们还有的是好时光。”

时至今日,贺雪权似哭非哭、愀悲不盛,

他说:

“阿羽,我们也有过好时光的,是不是?我们也有过的吧?”

流年去,今古梦,几千场。

料难回首,输却几许好时光。

举目望去,高耸入云的定香渺渺如烟,燃至末尾星火长熄,终于没有再亮。老天也许你断了这段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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