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梅屿
话说回来,租这个房子,是我和江崇一起做过的维持最久的事情,有几次我们临近交房租的时候吵架,我都想着,要不算了,不租了,回宿舍去住,刚好断了,不住一起,很快就能分了。
每一回不是我想算了就是他想算了,但是最后总会有一个人去把房租交上,这个房子就这么租了三年半,房租从一千涨到一千五,现在不知道多少钱了,不过江崇还住在这里,属实让我难以相信。
本来以为是他现在也没钱,租不起更好的房,但刚刚在房间里看了一圈,翻了他的衣柜和电脑,都是不便宜的,至少在我看来比大学的条件好太多了,甚至有一些我听都没听过的外国牌子。
江崇也不是花钱大手大脚那一类人,所以他现在应该是工作不错,也赚钱了,那还住在这个接近大学城的城中村小房子,就更说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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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我此次的目的是为了帮助江崇,所以我的灵魂,并不能离开他的居住地,如果想出门,必须附身在他身上的某个物件,跟着江崇一起出门。
可是刚刚江崇已经走了,所以我只能自己在家里面等到他回来。
好不容易回一趟人间,还要继续忍受孤独,老头子真是不做人,就不能放宽一点条件,还我自由身,让我想去哪去哪吗?我已经好久没吃到好吃的东西了,甜的,香的,炸的,辣的,这些食物在地府里完全没有,只有千篇一律的土豆糊。
没错,因为我地位低,没办法去等级高的食堂吃饭,我也没有想到地府的阶级概念比人间还要重。
地府的贫富差距更是让我无地自容,因为这不光是关系到自己赚钱的能力,更大的原因,是给你烧纸钱的人多不多。
我的同事,虽然跟我地位一样,但是他人缘好亲人多,每年清明节或者是一些别的节日,账户里都会多出一大笔钱。我在人间满打满算,就只有江崇一个亲人,其他的朋友,也不是过节会给我烧纸钱的关系。
偏偏江崇这个家伙,我去世第一年的时候给我烧过一次,后面就再也没有,他知不知道我在那边真的穷得快吃不上土豆糊了。
造孽啊!爱总是流向不缺爱的人,钱也是。我认了,至少干苦力,没有精神压力,不像备考和找工作,一天不把电脑打开学点什么干点什么,就有负罪感。
我突然看见,电视柜那里,还放着我以前用的平板,我飘过去想试试还能不能开机,但是灵魂并不能真正触碰到现实里的东西,我只能观察观察它的外观,没有积灰,平板壳也没变旧,保养得还不错。
这个平板还是江崇买给我的,当时对我来说,把这个平板放进书包里,它就是我全身上下最贵的单品了。吵架分手没来得及带走,连最后一把游戏都没打就上天了。
我总说江崇抠门,其实偶尔也还好,这平板五年前也不便宜,四千块,基础款,他偷偷买的,没告诉我,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闲钱。
我念大学的时候,学费生活费要自己赚,做家教是大学生兼职里面,回报率算高的,为了多赚一点,周末我白天会去带线下家教,晚上是线上的网课,因为没有设备,只能拿着手机架起来讲课,还得一边连着充电线充电,因为我的手机耗电快。
学校旁边的麦当劳,有免费的网可以蹭,我一般会去那里给学生上网课,虽然条件简陋,但由于小祁老师业务能力过硬,在平台上也是数一数二受欢迎的,有很多学生。
有一回,我上完课,手机很烫,而且卡得不行,连微信都打不开,我就先关机,想再开机试试,结果就这点关机开机的功夫,电量耗尽了。
因为下班了不用回复工作信息,我也不急着充电,就扔进包里。
那天我有点累,走得慢慢悠悠,在路上还碰见只猫,陪它聊天也耽搁了会儿。
走到家楼下,就看见江崇站在一棵树旁边,很着急一样。我看到他就不那么累了,捏着书包带子,跑过去想求抱抱。
但是江崇一看见我就皱眉,还把我推开,他很凶地说:“祁丹伊,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要我说多少次,不回家住早点说。”
我以为他嫌我回家晚,或者以为我要回宿舍住,但是我本来也经常这个点回家,他又不是不知道。
我当时真的挺累的,只想让他抱抱我,不想跟他吵,所以我无视他推开我的动作,又贴上去,脸侧贴到他的脖颈。
我把身体的重量卸在他身上,嘴唇也贴着他脖子,闷闷地说:“江崇,你能不能别说话了,我想你抱一下我嘛。”
江崇的脖子热热的,身上也热,我贴着他,也暖和起来,闭上了眼睛。
然后江崇好像叹了一口气,突然托住我的屁股,把我抱起来,我就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被他抱着上楼,开门,回了家。
那天他情绪有些不对劲,吻我的时候很用力,还一直咬我耳朵,我也没跟他计较,可能我们压力都有点大…
等到我终于想起来给手机充电,把充电线插上的几秒后,屏幕亮起来,我才看到了弹出来的满屏微信消息和未接来电。
没有多少人会给我打电话发信息,全是江崇发的,在我手机关机的那段时间。
一周后,他给我买了那个平板,让我不许再用手机给学生上网课。
第3章
3.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天色全暗下来,邻居窗边的灯已经亮了,江崇才回家。
我终于理解为什么小狗会有分离焦虑了,如果只能在一个地方,长久地等待一个人,分开的第一秒,身体就会比精神先反应过来,空缺了什么。
虽然我们分手分得很难看,但是谁说情侣分手就老死不相往来,江崇仗义地帮我处理后事,我现在也仗义地来看看怎么帮他渡过二十六岁之劫,我们的另一层身份,永远的好兄弟。
我的好兄弟江崇好像喝酒了,他进门了,没有开灯,只有楼道一点光透进来,我飘到离他大概一米的位置,看着他呆呆愣愣地站着,这是喝醉了?
我出声江崇也是听不见的,但我还是开了口,轻轻地喊了一句:“江—崇——,我啊,我祁丹伊,你前男友来了。”
果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江崇的头有点低,眼睛一直看着手里的钥匙,不知道在盯什么,我闻了闻他身上,乳木果洗发水香跟淡淡的酒味混在一起,闻得我有点发晕。
他这幅样子我是没见过的,我根本没看过江崇醉了的样子,他酒量不错,如果不是刻意灌,很少能在什么饭局上喝醉。这是什么情况?工作不顺?被欺负了?
他神色迷茫地站了很久,然后开灯,走进了浴室,几秒后我听见了哗哗的水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个江崇怎么看,都不像是心情好的样子,我都不知道他现在做得是什么工作,很辛苦吗?
我跟江崇不是一个专业,那年高考,我分数没有他高,但是为了能跟他上同一个大学,我一个没什么文科思维的人,硬着头皮报了很多文科专业,最后还逃不过调剂的命,调到了社会学。江崇的分数可以挑专业,报了航天航空工程。
我们两个也算苦命鸳鸯了,我这个专业,本科的就业范围那是广得没边,毫无专业壁垒。从奶茶店摇奶茶,到自媒体擦边主播,处处都是社会学学子的身影,不考研的话,985本就像一张废纸。
江崇比我好一点,但是也没好到哪去,航天工程这个专业上限非常高,要是找到合适的工作,既可以实现理想,又稳定。可我们学校也不是最顶尖的学府,直属的部门挑人,轮不到我们,本科出去,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大厂,待遇还算不上好,人家嫌你不是普适性强的一般工科或者计算机专业,局限性高。没办法,也是继续读研的命。
两个穷人都选了回不了头的路,脱不下长衫,不想浪费985本的名头,只能拿起笔杆复习考研,现在想起来,真是遗憾,我当时都拟录取了,正哼哧哼哧赚学费呢,就给挂了,差一点点,就又能和江崇做校友了。
说不后悔,不太可能,我跟江崇吵完那一次,收了行李回了学校宿舍去住,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感染了流感病毒,回学校第二天就开始发烧,因为快毕业了,我舍友都不在宿舍,就我一人。我不把感冒当一回事,以为睡几觉就能好,结果在床上整整烧了三天,床都下不来,第一天还有下来喝点水,后面都不省人事了。
其实我应该打一个电话给江崇,让他过来,让他来救一下我,但是实在是,一点都动不了,鼻子一进气,整个呼吸道就痒得不行,咳起来那叫一个天崩地裂的,头疼,烧得没意识。
我想过了,我也不怪江崇不主动找我,因为那次我说的话,后来想起来确实有点过分,可能伤到他了,他应该也真心想跟我断掉。
等到第四天,宿管来确定离校人员,一开门才发现我在床上,整个人像火炉一样烫,接着就是快得我无法想象的过程,救护车,医院消毒水味,ct室,一直打的吊瓶,重症监护室,窒息感,痛觉,最后是死亡。
整个过程半个月都不到,二十二岁的生命就被病毒夺走,我甚至连本科学位证都没摸到呢!登记入户的时候,阴间备案的人,还给我写了学历是高中毕业,没给我气死,我一个准研究生,四年直接白干。
唉,其实我有见到江崇最后一面,只是当时我已经在icu里面,他不是我的直系亲人,加上我感染的病毒是比较凶的毒株,医院估计有限制,不能让他进来,所以我也只能远远地隔玻璃看,意识断断续续的,只看了没一两眼。
我也记不清楚他什么表情了,头发有点乱,衣领子也是歪的,戴着口罩,眼睛湿湿的,感觉有很多话想说,我听不见我也知道他要说什么,要骂我活该啦,骂我平时外卖吃多了体质差,说我现在好狼狈好丑,肯定是这些话。
不过江崇估计跟我想的一样吧,以为就是感冒发烧,睡几觉就能好,说实话我连进icu了,都没相信自己会死,一直觉得才二十二岁,怎么可能呢?
但事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直到老头子带着摆渡我灵魂的使者过来,开始宣读去阴间的注意事项,我才接受了,原来真的是要死了。
我人突然没了,江崇应该至少也有点难过,我感受得出,他对我还是有点感情,虽然不至于爱得多深,但总归是不希望我死的。
认识了那么多年,再次见到,心里面还是有些波澜,就像我光听着江崇洗澡的水声,就能想起很多事情。
念高二的时候,我跟江崇是前后桌,当时他还没喜欢我,我单方面暗恋他,我跟江崇都是内宿生,但是宿舍没有分在同一个。
我总是有意识地跟他同步各种生活节奏,比如什么时候洗澡,什么时候吃饭,学习到几点……我们晚上一般是先洗完澡再去教室学习,因为停水的时间很早,但我们每晚都要学到十一二点才回去。
想起来也觉得幼稚,我为了看他洗完澡出来不穿上衣的样子,每次都洗得比他快,然后从我宿舍飞奔到隔壁他的宿舍,坐在他床边等他,还会拿着一本什么教辅书装作学习。
其实就是在竖着耳朵听水声,水声一停,我就知道他要出来了。
就像现在,水声突然停了。
我在心里默默数数,像以前那样。五…四…三…二…一!居然没出来……我又默默重新数一遍,装作刚刚是失误,五…四…三…
好嘛,这次我还没数完,江崇就推开了浴室的门,刚刚淡淡的酒气已经被冲走了,混着沐浴露香的热腾腾的水气扑了我一脸。
我眼睛也没闲着,把他上身的每一寸都看了,虽然以前也看过很多次,但是二十六岁版本的还没仔细看过,感觉练得更好了。
江崇回房间拿了一件黑色卫衣套上,然后又出来拿刚刚和钥匙一起放在鞋柜上面的手机。
他拿手机的时候,袖子不小心带到了钥匙扣,整串钥匙掉在地上,这房子是木地板的,动静不小。
我下意识地看过去,地上躺着那串钥匙,和砸碎了的线条小狗钥匙扣。
我突然愣了一下,这个钥匙扣,很眼熟,我买的,我疯狂购入的那些情侣用品之一,一对的线条小狗钥匙扣,我的是白色的,江崇的是棕色的。
这些东西我买了就分给他让他用,但实际上我自己也没怎么用,我的那个钥匙扣,应该早就被我弄丢了,江崇的居然还在,而且没丢,应该不记得是我买的吧,他最讨厌这些情侣用品了,如果知道跟我的是一对的,估计不会捡来用。
棕色的小狗碎成了两半,样子有点可怜。江崇蹲了下来,把碎片捡起来放在手心里,又拼了一下,裂缝非常明显。
我也蹲下来看他的表情,我一个认识了江崇这么久的人,今天第一次见他这些样子,喝醉了的样子,像做错事情一样迷茫的样子。
我突然有点难过和后悔,其实江崇说的对,我买的这些情侣用品太劣质了,根本没用,否则也不会就这样摔一次就碎掉。
这房子只有江崇一个人住,附近都是大学,晚上很安静,我也不知道看见没有人跟他同居是该开心还是伤心,因为我总觉得,江崇比以前孤单好多,有时候总给我一种,像天上遥远的积雨云风一吹就散掉的感觉。
他还在左拼右拼那只棕色小狗,搞得像舍不得一个老物件一样,我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很想说,江崇你扔了吧,被我发现我也不会生气的。因为我以前开玩笑说过,如果被我发现他偷偷把我给他买的东西扔掉,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虽然他肯定是不会记住,但我还是怕他信了,其实我真心不在意这些。
江崇顿了有一会儿,然后把那几块碎片放进口袋里,拿着手机回了房间,进门之前又推出来,不知道想到什么,在墙上的日历上撕下一页。
我不记得以前江崇也有撕日历的习惯,看来我不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他一个人有了很多我不熟悉的生活习惯。
在阴间太久了,不关注时间,我也不知道几月几号了,飘过去看了一眼。
10月12日。
明天居然是我的生日。
第4章
4.
我不会感觉到困,所以不用睡觉,因为不想自己在客厅里待到天亮,所以跟着江崇进了房间。
江崇睡觉一直都很安分,我就不太安分,可能我小时候的床比较小,翻身不舒服的话,手就会动来动去,脚也是,还很喜欢踢被子,这个习惯长大了也没改过来。
刚开始跟江崇睡一张床的时候,我还会克制一些,在还有意识的时候控制着不动,但是睡着了我就管不着了。
江崇说我睡觉的时候像是装了追踪器,他翻个身我就得翻个身,还要找他的手,拿他的手臂当枕头。
我对他的话半信半疑,明明早上起来的时候,都是他的手放在我的腰上,搂着我睡,如果像他说的那样,应该睡不出这种姿态。
不过后来我有点信了,因为江崇偶尔会跟我牵着手睡,大概真的是我爱乱摸吧。
这个房间真的跟以前没有区别,连被单床单都是同一套,不过洗得有些褪色了,当然会掉色,我买的东西质量能好到哪去?
不过江崇应该在这里面添一把椅子的,我坐在地上有些冷,反正他也感受不到我,那就别怪我死皮赖脸了。
我挪到床边去坐,江崇背对我躺着,这周围是真的安静,我能听到江崇的呼吸声,时轻时重的,不知道睡着没有。
我开始想一些正事,我都不知道他会发生什么,怎么帮他渡过什么劫数啊,老头子不会就想这样吧,给个方向也行啊…
“老头子你在看吧?老头子在吗?林禹堂?林主任?”我对着面前的空气自言自语:“给点提示吧老头,你确定以我的智商,三十天之后就能成功吗?”
“你不是总说自己是985高材生吗?”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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