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时钟 第4章

作者:乌梅屿 标签: 破镜重圆 救赎 幻想 HE 玄幻灵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社会学这个专业还是让我多多少少变得更加现实,贫困县的田野调查跟航天工程的星空奥秘,天然也有壁垒。

江崇就算当时没钱,但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会愿意为了实习辞掉工资高很多的兼职,而我满眼都是还不完的贷款,哪里赚得多,我的时间就在哪里。

大四我们做毕设,很多专业需要做数据分析,我处理数据挺熟练的,一部分是自学,一部分是江崇教我。

当时看到学校论坛有一些“数据分析指导,带价私聊”这样的广告。

我就随便往上面发了一条,“熟练运用stata、spss,可帮忙清洗数据,可做回归、显著性分析…有偿,详情可私”

结果真的有不少人找上来,给我发excel文件,请我处理数据,报酬不低,顶我上一星期家教了。

我当时挺开心的,连续熬了三个晚上,做了四个人的数据分析,我看着微信账户上的钱,心里面高兴自己马上就要上得起学了。

但是好景不长,我接到第五个人的时候,遇到了一些困难,那个人的数据可能有点问题,我按照步骤跑出来的回归结果,一直不太理想,不显著。因为我不能擅自改他的数据,所以连续试了几次之后,我就告诉他,做不出来,结果不显著,也把两百块定金退给他了。

结果那个人生气了,说我没有这个实力就不要出来接数据分析的作业,说我浪费他的时间,给他造成了损失。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我确实不是计算机系的学生,确实不够专业,后来我还告诉他可能是数据有问题,让他检查一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可以找我,我不收他钱。

但他不买账,转头就把我挂了,挂到学校流量最大的平台上,起的标题是“避雷本校数据分析代做”。这事儿传播范围不大不小,有骂我骗钱的也有帮我说话的,还有人在说是不是要给处分的。

这就有些夸张了,学校都有代拿快递代课代抽签这种业务,我发挥特长赚一些外快,哪里就要吃处分了。

不过出了这事儿,我也没在干这个了,到底是有些后怕。

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江崇怎么那么快知道的,我以为他要安慰我,可他给我打电话的第一句,问的就是:“你最近很缺钱吗?”

我一听这句话就笑不出来了,我什么时候没缺过钱?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也觉得我做错了吗?我真的搞不懂错在哪里,除了实力不行数据分析做不出来,从头到尾我都不觉得我有错。发生纠纷了,我也冷静处理,这件事情也没多少人关注。

我也没有立刻生气,我跟他说:“你看到那个帖子了吗,唉,我们研究生学费很高嘛,他们给的报酬还挺高的,我就…”

江崇打断了我,语气不太好,他说:“前几天熬夜就是做这些吗?家教的钱还不够吗,剩下的我可以帮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做这些事?”他已经很不耐烦,我听出来了。

我瞬间就很难过了,一句话都没说就把电话挂了。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质问我,只是伤心他居然没跟我站在一边,就连那几个拜托我做数据分析的人都会帮我说话。

说什么他帮我付,他只是贷款没我那么多又不是有钱,他自己的学费赚到了吗就说要帮我交学费。

在等江崇回家的这段时间,我重新看了一遍那个骂我的帖子,骂得还真挺难听,爹啊妈啊都出来了,那个人估计不知道我是福利院出身。

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一个事,那个男的是江崇的同学,航天院2班的,跟江崇一个班。

下面还有评论:“诶!这个人我认识,跟大四航天工程系一学长是一对儿,我经常看见他俩,平时看着挺甜蜜的,没想到他这么缺钱。”

我的心更沉了,因为知道为什么江崇不开心,我让他在同班同学面前丢脸了吧。

大学里谈了四年,很多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所以他因为我,觉得丢脸了。

偏偏那天江崇要加班,等他的时间越久,我心里更加不安,反复想了很多次,开始自我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江崇的同学会因为这件事看不起他吗?

可是最后被我否定,如果换成江崇,我肯定会站在他那一边。这样想让我更难过,觉得很孤单不被在乎。

不知道到多晚,江崇回来了,我当时已经关了灯,这是拒绝吵架的意思,我心里乱,没想清楚。

江崇看到我关灯,进门放钥匙的声音都很轻,他摸着黑进了浴室,洗完澡之后很久没上床。

这个举动也让我非常焦虑,可能过了十五分钟,我就忍不住下床,推开房门看到江崇在阳台抽烟。

江崇那会儿烟瘾不大,偶尔抽一根,困的时候或者压力大的时候。我看着他指尖猩红的火光,感觉灼烧到的不是烟草,是我内心深处的羞耻感。

其实我从不觉得没钱没父母这件事丢脸,也没觉得自己过得很差,但我害怕别人这样觉得,更害怕拖我喜欢的人后腿。

我压抑着情绪,安安静静走到江崇旁边:“为什么不进去睡觉。”我问他。

江崇侧过头,我好像看到他眼角的地方有点淤青,受伤了吗?我下意识伸手去碰。

“别碰。”江崇后退了一步,然后很用力地打掉我的手,我感觉有些疼。

手背上的皮肤有些烫,我彻底崩溃了,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声音,他不像以前一样喜欢我了。会在冬天给我买护手霜的人,现在碰都不让碰了。

我冷静地抬起头看他的眼睛:“你已经那么嫌弃我了吗?对不起,我就是这样的人,就是爱钱如命,给你丢脸了。”

我直白的话彻底点燃了这个没有一丝月光的夜晚。

江崇揉了一下太阳穴,大概觉得我烦吧,他说:“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都是你自己想的,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我控诉道:“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你同学,要是我早知道是航天院的,一定不会去赚他的钱,你以为我很想扯上关系吗?就算我被骂了被嘲了,丢的是我自己的人,跟你没关系。”我停顿了一下:“我们也没有亲密到丢脸都要捆绑,你也别想着教育我,我自己赚钱,谁也没欠。”

人总是会对自己在乎的人恶语相向,然后事后又要后悔。

“你跟我说话一定要聊钱吗?我们不能说点别的话题吗?”江崇的话让我感觉心脏的某一处剧烈收缩起来。

我彻底失去理智:“不聊钱聊什么,我的学费,你帮我交吗?助学贷款,你帮我还吗?你要是真的那么厉害我们还用得着每个月凑这个破房租,租这个下雨天还要漏水的房子吗?”

“早知道谈恋爱这么花钱,我还不如回学校去住,现在想起来当时挺傻的,一个人太久,遇到你就觉得真的爱上了。”

说出这句话当时我已经开始后悔。

江崇哼了一声:“是吗?是谁从高二开始每天就要等我一起吃早饭。是谁明明分数不够,为了跟我上一个大学,读这个不喜欢的破专业都一定要来。又是谁,因为我骨折就请假半个月,连奖学金都不要了。”

不理智的人总会极力证明自己被爱,尽管说出来的话只会让爱离得更远,在这一点上,我们两个都一样。

我眼睛大概红了:“原来你以前就知道,你是在装作不知道,耍我很好玩,是吗?”

暗恋他的事情,我一直藏在心底,没有告诉他,我没想到他那么早就知道了,因为上大学之前,江崇没有一点喜欢我。就像是化学反应的最后一点催化剂,我心里的苦涩和酸楚不可抑制地吞没了我。

“既然这样,那分手好了,你对我那么多不满意的,连以前的事都要拿出来说,我以前就告诉过你,腻了就直说,没必要拿你同学这件事当作分手的借口。”

“我又不会死缠烂打,我跟你分了,只会过得比现在好。”说完这句话,我预感江崇一定会像以前吵架一样出门,留我一个人在家。

所以我第一次先发制人,冲回房间把行李箱拉出来,胡乱塞了几件衣服,离开了我们的出租屋,这个刚刚被我又骂了一遍的房子。

当时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待在那个房子。其实漏点水也没关系的,又不是修不好。

很俗套的分手,惨烈的结局。

窗外吹起一阵风,窗帘动了一下,我虽然到了阴间,可还是会被这种诡异吓到。

“老头,你就非得在我这种狼狈的时候出现吗?”我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对着窗帘说。

“哟,小鬼,你还会哭啊?吃不上饭了都没见你哭过,让你回来一趟,就难过成这样?”

我托着下巴,敷衍地对老头说:“你不懂。”

“嗤,稀奇哦,你进度怎么样了。”

我叹了口气:“根本不知道,没有线索,我觉得我才是渡劫呢,等我想想办法让江崇去体检一下吧,前两天我看到他在吃药,但是今天没看到。”

“你试过入他的梦了吗?”

我眼睛瞥了一眼房间的方向:“没有,他刚刚不睡觉发疯去看江景,没有这个机会。”

窗帘又动了一下。

然后老头跟我说:“他不是睡着了吗?现在有了。”

第7章

7.

江崇的梦境有些奇怪,我一进去,就有一种强烈的被束缚的感觉,仔细一看,周围四面都是透明的玻璃,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封住了梦里的一切,像是被困住。

玻璃罩里面像是一座房子的内部构造,有复式装修那种小楼梯,还有大面的落地窗,黑曜石餐桌,高级的水晶吊灯,软乎乎的白色羽毛地毯。

这个风格我还挺喜欢的,江崇还挺会梦的,在梦里面住得这么好。

可是江崇在哪呢,他自己的梦,他不出现一下吗?这房子好空。

我在梦里用的是自己是原皮,我对着可以反光的落地窗观察了一下自己,摸了摸脸,跟三年前好像没有区别,一点都没有变老。

我顺着楼梯上了楼,楼上的样子更加诡异,打通的走廊,可以算得上宽敞的空间却只有一个房间。

比起楼下各种欧式风的装潢,楼上的装修简直可以用贫瘠来形容。

房间门紧闭着,而且没有门把手,我观察了一下,也没有密码锁什么的。就是一扇纯粹封闭着的门。

江崇在里面吗?

我尝试敲了一下门,叫了江崇一声。

一股力量在我敲门之后把我推开了半米远。我愣了愣,江崇梦里还有这种机关?闲杂人等不能入内?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难接近了。

祁丹伊可不是一次就放弃那种人。

我又敲了一次门:“江崇是我啊!”

一样的,被推开了半米远。

我看着那扇门,心里的某一处动了一下,我慢慢地走过去,抬起手,手指屈起,叩响了那扇门。

三下长,两下短。

等了五六秒,没有被推开,门缝突然发出金属关卡的声音,咔哒一声,门开了。

我脑中有些许空白,没有想到江崇还会把这个当作机关。

念大二的时候,我们大学城城中村那边,出了命案,报道里说是反社会人格的杀人犯,还没抓住。那段时间住在那附近的人都有些神经质。

我也是,有一些害怕。因为他总是容易忘带钥匙,要敲门让我帮他开,我就跟江崇说:“以后我们约好,你敲门,要三下长,两下短,这样我才知道是你。”

后来时间一久,罪犯抓住了,案子也破了,我也没在意他怎么敲门的,早就抛之脑后了。

我推开江崇梦里那扇门,然而房间内更让我震惊。

这不是我们的出租屋吗?江崇在这么豪华的大房子里搞这样一个房间?我心说真是不懂享受,不知道在搞什么,住出感情了?

我看见江崇了,坐在电视前面,握着手机靠着桌子坐在地上,江崇眼睛里有一些电视机反射的光。

这个人现在怎么总是随地大小坐,椅子不能坐吗,而且还不开灯,这么黑,这屋子在江崇梦里面没有一点采光,明明外面是白天,里面却很暗。

——“你好吗?我很好。”

——“亲爱的藤井树,你好吗?”

电视机里的经典台词让我的眼神从江崇身上挪开。

江崇在看这部电影,两个藤井树的故事,我之前因为看这部电影哭过很多次,还去找了小说来看。江崇说我情感泛滥,这种青春伤痛文学都能哭成这样。

其实在他梦里的感觉让我更紧张一些,不知道是因为以前入梦失败过,还是因为梦里的事情他真的会记得。

但我是个死人,就随便了。

我大步迈过去,挡在江崇前面:“喂,江崇,你记不记得我啊。”

我一向讲话没过脑,刚刚好像第一句不是要问这个,但也无所谓。

江崇的目光被迫移到我身上,看了我一眼,然后没有表情地移开,而是拿着遥控器,换了台,然后又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