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苏与柳叶
好个鬼,不好好吗!
它噗地又朝地上吐出一口火。司景蹙眉看了它眼,这回目光终于变了变,嘟囔:“原来还是个妖?”
随后又给灭了。
“妖也不行,好好的玩什么火?家里都是电器——你老大是谁?也不教教你?”
灰鸟:“……”
它忍无可忍,飞的离司景远远的,二话不说开始涅槃。兴许是怕再被灭火器喷一回,这一次它涅槃的速度格外快,创这几百年来的历史新巅峰,跟博尔特百米跨栏的记录也差不多了。灰扑扑的羽毛在火焰中一根根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泛着崇崇光彩的金羽,长而纤细的三根翎毛高高翘起,火凤抡圆翅膀,彻底现出自己的真实模样——
房间一瞬间亮如白昼,司景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打算红烧的是什么。
……是凤凰。
见鬼了,原来是不能吃的。
逃脱了被煮熟的厄运,凤凰终于肯落了地。他在一群猫团子里抖擞着羽毛,把猫们推的远了点,口吐人言:“叫我来的那龙呢?”
司景还在别扭,推阚泽:“你问。”
白寻的刺还梗着,他并不想给蛟龙打电话。
猫薄荷拨通号码,那端的蛟龙还在酒馆守着电视看小猪佩奇。凤凰也被闻讯赶来的狐狸恭恭敬敬领了过去,房间里终于清静了会儿。一声令下后,群猫也都退散,为补偿它们没吃上鸟翅膀的损失,每只猫咬了一小包猫粮走。
司景还在懵,扭头看阚泽:“……我刚刚准备吃凤凰翅膀?”
猫薄荷草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声音温存,“没关系,吃就吃了。他不过三百年修为,我打的过。”
“……”
问题在这儿吗?
猫薄荷说:“吃了把他再烧一回,他还能再生的。”
司景目露憧憬。
那岂不是一辈子都吃不完的红烧鸟翅,听起来就非常让猫心动。
也不知蛟龙究竟是通知了多少妖,自那之后,三不五时就有奇奇怪怪的东西落在阚泽家阳台上。
据说伸开翅膀可以遮云蔽日的鲲鹏,人面豺身还长着俩膀子的化蛇,一只脚站立的商羊,还有活像是只兔子四条腿蹦着走路的讹兽。
司景第一回 见讹兽这种神兽,听说他极其喜欢骗人,嘴里吐出的没有一句是真话,还有点儿好奇。
谁知那讹兽从窗户里活泼地蹦下来,抖着白耳朵吐出的第一句就是:“哇,你腿真长。”
原形的司大佬:……妈的滚滚滚滚!
还有没有点眼力见了!
几个大妖聚集在一处,正式召开了会议。他们在之前也多少听说过司景,妖族这么多年,也只出过这一个为了人间事而硬扛天罚的,实在是想不出名也难。
更何况是看在蛟龙的面子上。蛟龙资历老,又有了神格,算起来已经是妖族的当家老大了。老大要护的,怎么能不来看看?
他们陆续入了座,阚泽作为仅存的千年老妖之一,也跟着坐了进去,着实让蛟龙爸爸愣了愣。
“你怎么来了?”
他至今还以为,儿婿不过是个平常的植物,譬如成精了几十年的板蓝根——服下去可以治感冒的那一种。
故而听闻儿婿感冒时,蛟龙还很是诧异。
板蓝根不是预防感冒的吗,怎么自己还会被流感病毒传染?
这妖力得是有多差。
可怜巴巴的一个小妖,真是让人怜惜。
然而阚泽打破了他的幻想,“我已经一千五百八十一岁了。”
蛟龙爸爸掐指一算,悚然一惊。
那特么比我大啊!
严格来说,甚至还算是我前辈……
然而辈分上好像比我矮一级……
等会儿,蛟龙忽然反应过来了。
这特么是老草吃嫩猫吧?
阚泽都已经阅尽千帆了,司景可还小呢,日子才刚刚开始。蛟龙很为自己崽抱不平,委婉道:“那会不会和司景年纪差的有点多?”
黄昏恋也不是这么个黄昏法啊。
千年老猫薄荷镇定道:“不多,不多。一千多年放在光阴里,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他面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蛟龙还真被糊弄了过去,勉强点点头。
阚泽也是家属,和司景有关的大事,多个家属在席,那更好。
他们连着开了好几日的会,试着尝试各种方法帮司景瞒天过海。可天道哪儿是那么容易欺骗的,招式们试了一个遍也没什么用处。
最后还是火凤给出了新主意:“不如让他们原谅他吧?”
“说得简单,”蛟龙苦笑,“这法子要是能用,早就用了。”
天道也并非是绝对的铁面无情。若是诚心抱了悔过之心,或是被原谅、被接纳,天罚自然也会终止。偏偏司景并不是那样的性子,他素来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对杀人这件事半点悔意也没,如何能诚心悔过?
这不行。
谁知火凤却说:“若并不道歉呢?”
蛟龙一怔。
“不道歉,那如何原谅?”
“你忘了,”火凤点醒他,“于天道眼里,从未有国别之分——只有人妖之分。”
蛟龙仍然未解,“是又如何?”
阚泽却忽然明白,深鞠一躬,道:“多谢指点。”
他当即出了门。猫崽子在外头等着,靠在沙发上,毛耳朵垂下来,被男人微凉的手指轻轻捏了捏。
司景迷糊转醒,问:“好了?”
“好了。”
阚泽冲他张开手臂。
自己家的人形六神,没什么好客气的。司景化成原型,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他怀里,被揉了把肉乎乎的腮帮子。胡须紧跟着抖了抖,猫崽子眯起眼,觉着有些舒服,脊背也高高拱起来了。
他并没有问结果。
如果果真有法子,阚泽自然会告诉他;倘若没有……因为身旁有了人,那天罚也不再是那样难熬的事了。
他的确不会后悔。当日的火种至今仍旧留存在心里,打断他的脊梁,他也不会弯下腰;折断他的脖子,他也不会回头。
司景这两字,本身便是与犟联系在一起的。
他连接起了那一对夫妻的名字,也连接起了那一段历史。血与灰都已是过去,司景踩着当年的斑斑血迹走出来,并没有将他们忘怀的意思。
那二十多个名字不仅仅是刻在了石碑上,还刻在了骨子里。
他们组成了司景的血肉。
司景靠在男人怀里,模模糊糊地想。
要是真没办法,那也没有可怕的。
有阚泽呢。
他对自己和自己家的人形六神,都有着极强的信心。
——
《出塞》正式杀青后,汪源专门打电话告知了司景,言辞之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
“进步真的非常大,剪辑出来的效果也很好……这一部片子,一定能成为你的演艺生涯上的里程碑。”
汪源不喜欢妄自菲薄,出色的便是出色的,谦虚只能让人误以为你对自己的作品缺乏自信。他说是特别好的片子,那便一定效果非凡,司景抿唇笑笑,回答:“我从您的剧组学到了很多。”
这句话不是客气。汪源到底是个老牌导演,对镜头的把握、对演员的要求,都与司景之前待过的剧组不太一样。说出来不怕笑话,司景在那些抗日神剧里头演龙套,从来也没有过这种茅塞顿开醍醐灌顶的感觉。
那些剧的录制总是一遍过,无论合适还是不合适,只要能大致演出个情绪就行——哪儿会像汪源这样,对所有的角色和镜头一个个细抠,甚至有些吹毛求疵,两秒的镜头要来回拍个二十多回,只为了找一个最完美的眼神。
汪源感慨:“你虽然年轻,但挺沉得住气的,挺好。抽个时间,我把你介绍给其他几个老朋友认识。”
他报出了几个名字,要是袁方在这儿,铁定会立马叫出声来。
那些名字,都是华语影视圈里头响当当的人物。其中几个的黑帮硬汉电影至今仍旧是各大院线时不时拿出来点映的经典,也有靠文艺片获奖的,靠卖座的商业片出名的……
类型多,人又全,是圈中人挤破了脑袋也想往里头进的圈子。
汪源说要介绍,多少也有帮司景的意思。灯光组副导演那样给司景脸色看,他心里还隐隐觉着有些对不住,尤其是司景的表现,实在是与那位副导演所想象的相差甚远,简直云泥之别,这就更让人含了歉疚。
那么努力还要因为年龄而被人轻视,这不太公平。
汪源有了补偿他的想法,便想真的带他一带,“但你虽然有灵气,也肯努力,却仍然有点差距。这差距是因为你并不是科班出身,没怎么学过,要是真想走远,你还得再好好学一学——你愿意吗?”
司景回答的毫不犹豫:“当然。”
汪源很欣慰。
“那就好,我给你介绍个老师,你没事过去听听课……”
他把名字说了,又叮嘱几句,便挂断了电话。这事关乎行程,工作室自然得知晓,没一会儿,袁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那头的经纪人好像屏住了呼吸,声音都是绷着的:“是那个老师的课?真是那个老师的课?”
司景还没懂。
“那老师怎么了?”
“那个商老师可厉害了!”袁方简直要手舞足蹈,“你以为是有钱就能上的吗?……那地方,还真不是平常人能进得去的……哎呀呀,真是好……”
他连说了许多个好,美的简直插上个翅膀就能上天,“你等着,我得和房渊道好好说道说道!看我们家司景这发展速度,这前程!”
正儿八经的前程似锦!
司景提醒:“房渊道和我们是一个工作室的。”
早不是对家了。
袁方这才想起,连拍自己脑袋,“对了。”
他都忘了。这两年来养成了习惯,一有好事就下意识要买个通稿跟房渊道好好炫耀炫耀,也让对家看看自己家究竟有多牛逼;结果现在对家变自家了,都半年多了也还是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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