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莲兮莲兮
会不会自己一直以来只是希瓦的影子?
如果希瓦没有死呢如果希瓦回来了呢?是不是师父就不要自己了?
一重重如乱流般的思绪忽然像是泄了闸一般倾覆而至,瞬间就打破了颜非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就算他想要停也停不下来。自己从小到大以来,所有那些不安、彷徨和恐惧的胡思乱想,一瞬间突然都变得那么清晰,毫发毕现。
檀阳子转过身去,面对着希瓦,面对着他真正的红无常和恋人。他露出了一个温暖到不太适合他的微笑,“你今天怎么格外粘人?”
“我很想你。”希瓦低声说着,双手轻轻托住檀阳子的面颊,然后……深深地吻了下去。
颜非立刻转身,趁着自己还能控制住自己转身狂奔,逃离这样的景象。在那迷雾中横冲直撞,忽然间撞入一间屋子。那是和柳州茅舍师父的房间非常相似但又有微妙不同的房间,红红的蜡烛在桌面上滴下斑驳的烛泪,氤氲迷离仿佛带着酒气的光线笼罩着青纱帐中两道人影。
此时的檀阳子和平日那总是衣着整洁的样子截然不同,他的玉簪被人拔下,一头银发铺展在宽阔的肩膀上,顺着结实的麦色皮肤一直垂到紧窄的腰际。他那总是一尘不染的青色道袍被拉得松松的,领子宽宽地从肩头滑下,掩不住那禁|欲衣衫下如猎豹般强健美丽的身体。而那张一向肃然端严的面容,此刻也染满情动的红晕,剑眉微微蹙起,薄薄的双唇微微张开,点染着湿漉漉的光泽。
这是颜非几年来那一个个不敢启齿的春|梦中檀阳子的模样,每一个早晨醒过来被褥和寝衣都脏的一塌糊涂。如果檀阳子不在家的时候还好,若是师父在家,他便要想办法偷偷自己把床单清洗干净。
可是现在,曾经他最期盼而又羞|耻的景象,却成了他的噩梦。
抱着师父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叫希瓦的男人。那个有着和自己极为相似的外形的男人。他抚摸着明明只有自己才能摸的皮肤,亲吻着明明只有自己才能亲吻的颈项,还在麦色的皮肤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无穷无尽的怒火燃烧殆尽他的理智,他大喊一声,一把抓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桌上的剪刀,冲过去一把就将剪刀捅进了希瓦的右眼,直刺入大脑之中。血液顺着剪刀染红了他的手。希瓦甚至都没有发出声音,便倒了下去,一动也不动了。
“不要!”檀阳子的叫声那样悲痛绝望,另颜非整颗心都揪了起来。这样的喊声他听到过一次,那是在无间地狱的地宫,当他为师父挡住了钵昙摩华的力量时。
“孽障!你为什么要杀他!!!”檀阳子一把扼住了颜非的咽喉,眼睛里燃烧着浓烈的憎恨和厌恶。
颜非感觉心脏像是被撕扯开一样疼。明明应该知道这都是假的,都是那神秘红无常的把戏,但是眼泪还是流了出来。他大喊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听到他故作强悍却十分可悲的嘶吼,檀阳子却笑了,那嘲讽轻蔑的笑容,是颜非从未真正见过的,“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当初我捡到你,不过是因为太寂寞了,想要养个宠物玩玩而已。而你又和希瓦有几分相似,我才收留你。没想到你不知道感恩便罢了,还蹬鼻子上脸了?”
“住口住口住口!你不是师父!师父不会这样对我!”
“我当然是你师父!你自己心里也知道的不是么?”檀阳子笑得那么残忍,“你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只知道任性地喊着什么你是我的这样的蠢话。你生而为人,难道就只有这点可悲的目的?我在人间行走上千年,见过尝过多少苦难,你了解哪怕皮毛么?你不过是一个吵着要糖吃的孩子罢了!这样的你,配不上任何人!我不会爱你,永远都不可能爱上你!”
这些话,明明不可能是檀阳子说出来的,却字字都戳到颜非心中最害怕的地方。一股子求而不得的怨恨忽然占满了他的心脏,他愤怒地瞪着“檀阳子”,冷声说道,“师父永远不可能说这样的话,你是那个红无常幻化的!”话音一落,他便狠下心将那剪刀再次扎入“檀阳子”的脖颈之中。鲜血顿时狂喷而出,炙热的血液喷到脸上,触感那样真实。檀阳子松开了他,双手捂着喷血不止的脖子,向后栽倒在床上,口如搁浅的鱼那般绝望地翕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得不到,就要毁灭,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熟悉而带着嘲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有人正伏在他耳边耳语。他猛然转身,却见愆那立在他身边,澄黄的眼睛里闪烁着浓浓的失望和陌生,“颜非,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颜非条件反射般地辩解,“不是的!刚才那个不是你,是别人假扮的!”
“你就那么确定那个不是我?”愆那寒心地反问。
颜非答不出来,他忽然也有些不确定了。
他当时那么生气,生气到毫不犹豫地下手杀了师父。可说不定师父真的是那样想的,真的会说出那样的话。果真如此的话,自己难道真的会把挚爱的师父杀掉么?
难道这才是自己最真实的情感。什么倾慕,什么信仰,不过是最浅薄不过的迷恋和占有欲罢了。这样的自己,果真不配得到师父的爱,甚至不配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怎么办呢?好像他这一生就是为了追随师父而生的。没有了师父,他就如同失去了舵手的船,置身在充满险恶风暴和惊涛骇浪的汪洋之中,随波逐流不知该去往何方。他不能放弃,如果放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的……不是的……你们都是幻觉……我在做梦……”他呢喃着,一遍遍对自己说着。他已经不那么确定了,但像是撑持着最后一分坚持,他猛地再次将手中的剪刀刺入那“愆那”的胸膛。
愆那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忽然现出青面獠牙的凶相,尖锐的爪子死死掐着他的咽喉,吐露出梦魇般的诅咒,“颜非,你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你!”
颜非喘着粗气,大汗淋漓,仿佛刚刚打了一场筋疲力竭的仗。
他赢了吗?他有杀了那个红无常在梦中的幻化吗?
忽然间整个房屋都弥漫起了那种浓浓的雾气,看不见了师父的两具尸体。
“颜非,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师父?”刚才明明已经被他杀死的檀阳子从迷雾中走出,脖子上还插着那只剪刀,“你不觉得自己有些疯魔了么?没有自己的目标,没有自己的愿望,什么都围着师父转。你真的觉得这是正常的吗?”
“颜非,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师父根本就不想要你这样的感情。你这样死缠烂打有意思么?如果那次不是你欺骗我,你我又怎么会有那些荒唐?我从来就只是把你当成一个顺手搭救的流浪狗,你为什么一定要咬住我不松口呢?”愆那胸前插着剪刀,堵住了他的退路。
“颜非,你真的以为这样是喜欢吗?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应该尊重他的意愿。你用卑劣的手段欺骗我,又用苦肉计逼我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来帮你。你以为这样束缚一个人就是喜欢吗?你这样只有带给我更多的痛苦和危险,只会令我的生活更加艰难!”
“颜非,你才不过陪了我十年,就妄图替代已经陪我走过一千年的希瓦吗?希瓦是我的挚爱,永远都不会改变。”
“颜非,你才喜欢了十年而已。希瓦与我一千年的爱尚且有用尽的一天,你怎么知道你的热情不会有消散的一天?”
“颜非,你真的能保证自己的真心永远不变吗?你连能否活到明天都保证不了,你连你自己内心有多么龌龊肮脏都不知道,你又能保证什么?”
这些声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源源不断灌入颜非的耳中。他明明知道不应该相信,可偏偏他们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都无法反驳。自己一直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的执着和爱意,只是给愆那带来了更多的麻烦和烦恼。或许这根本就不是爱,而是一种疾病,一种从出生就带有的疾病。
颜非一直都隐隐感觉到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自己对师父的执念太深,深到毫无道理的地步。会不会是因为从小缺乏父母的爱,又在戏班饱受欺凌恐惧,所以才会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师父?除了对师父的这份强烈的情感,他似乎对世间一切都欠缺兴趣,都像是隔着一些东西。没有了师父,就连自身都虚无缥缈,毫无意义。
是的,没了师父,他的整个存在都变得毫无意义。如果他成了师父的负担,或许还是消失比较好。
颜非双膝一软,跪坐下来。他用双手捂住耳朵,却也阻止不了那些残酷的话。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变得一无所有,仿佛天魂地魂也都飞走了一般。
他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灵识的抵抗力降到最低。现在的他若要被阿伊跶完全操控简直易如反掌。只要阿伊跶进入他意识最深处,就可以操控他的身体自刎。
然而就在阿伊跶终于钻入颜非灵识的最深处,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一片虚无的洁白。
在那洁白中立着一个人影。
一个淡淡的,有些看不清明、似乎随时要消散的淡金色的人影。
那人影依稀是颜非的样子,但却又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一种难以描摹的悲伤、一种比寰宇还要空旷的寂然、一种超越时间的古老。
阿伊跶愣住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淡金色看不清面貌的人影缓缓睁开眼睛,而对上那眼睛的一瞬间,阿伊跶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
”要我放弃愆那摩罗,是不可能的。”淡金色的人影用缥缈如歌的温柔声音说,“你不该挖的这么深,阿伊跶。”
第70章 红无常 (25)
阿伊跶当红无常的时间按人间历算, 也不过只有一百年。那时候天魔大战刚刚结束没多久, 尚且有许多波旬手下的余孽在逃。其中最有名的几个将领包括龙神烛阴、蛇神那伽、修罗王虚伦和酒神苏摩,还有一些皈依了他的妖仙, 比如药仙阿须云、狐仙九尾、金华猫鬼等等。这些神鬼神通广大不亚于负责追捕他们的那些天兵天将,而且分散入六道之中藏匿, 寻找十分困难。因此酆都破格提拔了一批新的青红无常帮助天庭抓捕逃入地狱和人间的魔兵魔将。
阿伊跶便是那一批红无常之一。作为酆都少见的摩耶鬼, 再加上他强悍的实力,令他很快便展露头角, 韩子通也对他十分器重。他的青无常是一名普通的罗刹鬼, 名叫丘诺,性格咋呼肤浅, 跟他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实际上阿伊跶一直觉得有没有这个青无常根本就无所谓,带着丘诺反而还碍手碍脚的。
阿伊跶选择成为红无常也是迫不得已, 为了逃避阿鼻地狱的追杀。他的父亲是阿奢尼王的弟弟,篡位不成, 把他也给连累了。他父亲的头骨被阿奢尼王制成了酒杯,到现在还时常出现在宴会桌上。
这一次阿伊跶追杀的对象是一名曾经的白无常,名叫谢胭姿。一般要鬼来捉仙总是有些勉强, 但这种任务交给阿伊跶一般都没什么问题。他原本不想带着丘诺去,但是后者非得举着令牌说判官令是发给他们俩的, 一定要同去才罢休。
黑白无常中女仙算是少的,大部分的天女都在其他那些明亮温暖的天上, 宁愿给上仙们当婢女也不愿意跑到这暗无天日而且大部分都是地狱的夜摩天来。但是谢胭姿不仅是个女地仙,而且还是个长得相当美的女地仙。
阿伊跶在人间追杀了她数月, 终于有一次将她逼至绝境,却没想到赶上了人间罕见的一次大地震,两个人竟然被轰然倒塌的山石埋在了荒山之下。两个人都受了很重的伤,甚至阿伊跶的伤要更重一些。如果谢胭姿此时将他杀掉,再容易不过。但是她并未如此做,反而还帮他包扎了受伤的小腿,两人被困数日,竟是阿伊跶几百年的鬼生中,第一次得到的平静。
阿伊跶问谢胭姿为什么要叛变,老老实实当神仙不好吗。
谢胭姿笑了笑说,她最初只是想要去追回自己的黑无常范丝桐。她们本是一对恋人,范丝桐明明是个黑无常,却总是对地狱诸鬼受苦的惨状存几分同情。每一次选青红无常时她看到那些恶鬼的前世很多时候本性都不坏,都是没有选择造下的罪业,却要用地狱中的无数年月来偿还,而一些天庭中的仙上一世衣食无忧做了善事,这一世生为天人却不知做了多少麻木不仁或伤天害理的事,渐渐地就对固守所谓秩序的天庭产生了不满。后来波旬来地狱讲道布法,号召贯通六道天地之气,另众道都有摆脱苦难的机会,她便不顾劝阻地追随了。
谢胭姿本想劝她,可是那些年见了那么多事,她自己也渐渐动摇。她们在成为黑白无常之前也曾经在兜率天当过天女,见过那种简直是在燃烧福报一般的荒淫生活,和人间记载的那种自律、慈悲的想象完全不一样。人类和地狱都无法想象天人究竟坐拥多少财富和资源,如果你告诉他们人间又在闹饥荒了,他们只会斥责那些人类太懒了,连地都种不好,或是说他们一定是做了什么缺德事才会闹饥荒,是活该这样的话。就是因为无法忍受那样的同伴,她们两个才舍弃那种舒适安逸的生活。
谢胭姿说,她和丝桐并不是波旬手下的什么大将,只能算是个中等的战士。她见过波旬几面,但每一次见他,都会有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就好像原本心中的疑问,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全都消散殆尽,只剩下一片平静,一种当天女的时候都没有过的平静和安宁。好像思绪被重生了一遍,把所有不纯粹的东西都过滤干净了。波旬虽然被称为魔王,但相貌极美,美到让人觉得触不可及。但是他又十分温柔,从来不会摆架子,也很少呵斥别人。他的温柔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叫人又敬又爱又怕。总之她见过之后,就明白为什么又那么多的天人神鬼都愿意不顾一切地追随他。
阿伊跶渐渐地对面前的天女产生了好感,在重重磨难面前,这份好感又渐渐变成了爱情。他知道她的爱人范丝桐已经在战争中死去,而她原本也想追随她而去,却因为丝桐临死前要她好好活下去的遗愿而撑到现在。他知道她和其那些躲在六道中的波旬追随者们并没有放弃,他们相信毕竟波旬并没有死,魔王命魂虽然被封印了,但三魂七魄其实并没有完全散去,而是被他的亲信藏了起来,等待着重生的一天。
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个鬼,和一个天女,而且是被天庭追杀的天女不可能有任何未来。但心动这种东西毕竟是不能控制的。
后来他们被丘诺救了出来。当时他人身受损严重奄奄一息,隐约听到了丘诺异常冷静的声音,一遍一遍呼唤他的名字。而他醒过来的时候,那个白痴一样的丘诺竟然还高兴得跳了起来。
不过那白痴的笑容很快就在发现他对谢胭姿的兴趣之后渐渐消失了。
丘诺尝试过劝他,甚至威胁要去告密,但阿伊跶根本不在乎。他要放走谢胭姿,伪造她的尸体,让她彻底自由。
他这样做了,而且最开始,整件事似乎也进行的十分顺利。他杀了另外一个身量和她相似的地仙,将脸毁坏后交了差。一开始他还担心丘诺会碍事,却没想到那小子虽然臭着一张脸闷闷不乐的,却也没多说一个字。
谢胭姿藏了起来,藏匿地点只有他知道。他时时随便找点什么借口去探望,她虽然已经把他当成朋友,却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她也对他讲了很多波旬的事,他为何要为了地狱这样一个肮脏的地方与天庭对抗,为何明知会死还是要继续,为何有那么多的鬼身愿意为了他献出生命。
可是后来事情还是败露了,阿伊跶被韩子通下令囚禁起来,酷刑折磨。谢胭姿也是吉凶未卜。阿伊跶以为是丘诺告密,在布诺来救他的时候冷冷地拒绝了他的帮助,告诉他“不用再假惺惺的。”
丘诺当时那种受伤的表情,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可是那时候的他就只觉得丘诺是在装可怜,愈发厌恶他,不肯相信丘诺苍白的辩驳。很久之后他才知道告密的是一个他一直没有放在眼里的魇鬼红无常,丘诺确实是无辜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道歉了。
丘诺用谢胭姿的安危来劝说他,他才终于和他一道逃了出来。之后两人逃入人间,狼狈地东躲西藏了一段日子。显然丘诺现在也算是背叛酆都了,却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将来的事,不论阿伊跶怎么赶他走,用多么难听的话刺激他,他都像是没脸没皮一样死赖着不走。
后来听说谢胭姿被抓到了,阿伊跶情急之下,也顾不上自己承受了种种非人酷刑后身体虚弱,神通力大不如前,就要冲出去救人。但丘诺却仗着自己青无常的夸蛾术强行把体力不济的他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又将他五花大绑,这才阻止了他去送死。等到他冷静下来以后,才解除了他身上的禁锢。
阿伊跶气得火冒三丈,恢复了力气的他一拳就挥了过去,将丘诺打得飞了出去,鼻子嘴里都流出了血。阿伊跶夺门就要出去,却听身后的丘诺似乎终于忍无可忍地喊了一句,“她已经死了!”
阿伊跶的脚步顿了一顿。
他不相信丘诺,所以他还是去找了。结果打听到的结果却是如丘诺所说,谢胭姿被押回酆都,当众斩首。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阿伊跶整个人似乎都呆呆的。他虽然没有哭过,不过那森冷到令人窒息的表情,反而更加令人害怕。
他发誓要为她复仇。
丘诺一直都没有阻止什么,只是静静地跟在他身边,继续躲避酆都的追捕,也不曾有过什么怨言。
某一天,丘诺忽然问了他一句,“一定非她不可么?她并不爱你吧?”
“……”
“你为她放弃这么多,值得吗?”阿伊跶不太确定丘诺这句话是问他,还是在自言自语。
“她是我看上的女人,不论她爱不爱我,我都应该保护他。这是摩耶族雄鬼最基本的尊严。”
“是吗……”丘诺喃喃道,“其实在她被抓走后,我去她藏身的地方找了一圈,找到了一样东西。或许是她最后的遗物吧。”他说着,将一卷似乎是书的竹简交给了阿伊跶。
六欲本相经。
波旬的信徒记载的波旬所述之道。
阿伊跶一把将书夺过,认真地查看一番。
确实是她的,他见她看过。
看着阿伊跶认真的样子,丘诺眼中的光芒更加暗淡了几分。
六欲本相经,可以贯通六道的经典,记载了六道众生之所以为六道的种种奥秘。其中也包括一些法术,足以另鬼不再惧怕神仙的法术。
阿伊跶学了,他变得更加强悍。一般的地仙也不再是他的对手。他可以轻而易举将任何人或仙拉入梦境,将那些可怜的人困在他们最可怕的噩梦里,不停轮回,持续一千年,一万年。这一千年一万年对他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却可以另那些害死了谢胭姿的恶鬼和神仙们精神崩溃,生不如死。
他一个一个地找上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复仇。很快酆都便派出了众多青红无常、甚至是黑白无常来围剿他,却几乎都被他打败了。
丘诺一直在他身边,帮着他遇仙杀仙,遇鬼杀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阿伊跶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到就像自己的手脚那样,注意不到的地步。
丘诺似乎也有变强,但是没有他那么强。有时候被黑白无常揍得鼻青脸肿的,阿伊跶就会忍不住笑他。
这时候丘诺就会翻个白眼,抱怨道,”也不知道是因为谁。”
很久以后,当阿伊跶被关在漆黑无光没有任何声音的孤独地狱中,他一次次地问自己,问什么从来没有问过丘诺为什么要无条件地追随自己,为什么任由自己胡作非为。为什么自己接受的那么理所应当?
难道自己没有怀疑过丘诺对自己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情感?
不……他是怀疑过的。甚至于他根本就知道。
但是他选择不说,这样就可以继续占有这样无条件的追随,继续保持着他的优越地位。反正丘诺长得也不丑,跟在身边也有个人作伴。
如果不是那一次两人喝醉了之后,丘诺主动吻了他,只怕他还会继续装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