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莲兮莲兮
只要是颜非,他什么都可以原谅,什么都可以接受。在床帏间颜非提出再任性的要求,他也愿意尽力满足。恐怕就算是对希瓦,他也不曾做到如此。
多么奇怪,短短十年时间,却治愈了他三百年的伤。
他记得颜非对他说,“我没办法抹掉师父以前那些不好的记忆,但是我可以给你编织很多很多个新的梦境。没有痛苦的梦境。”
他相信了。
可如果,他爱的人,和他最恨的人,是同一个人呢?
此时库玛叹息一声,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静止不动有些反常。
“我其实不知道,救你出来是好事还是坏事。你知道吗,颜非已经跟着阿须云来到了修罗道。他们测算了三百年,终于算到在今天,六道之间的距离最近,这是唯一有可能进入虚无之境的契机。他们已经做好万全准备,通道已经开启。等到你出来的时候,只怕……波旬已经复活了。”
第130章 修罗道 (5)
罗侯国最高的山峰——玛祁山山顶, 一片万年被寒冷和白雪冰封的神秘之地, 屹立着一座用千年坚冰铸就的圣殿。它的主殿呈圆形,有着被切割成无数六边形的半圆拱顶, 在修罗道那玫瑰色的天光映衬下折射着如钻石般璀璨的光芒。这座圣殿名曰虚妄,里面聚集着罗侯国最优秀的物算师。这些学者沉迷于数字和各种抽象的符号, 相信天地间的一切秩序都可以用数字来推算, 相信这宇宙中没有偶然,就算是世人认为的偶然也有其一连串的前因后果, 所以只要得到准确的数据甚至可以测算出一个人来生或投入哪一道, 甚至预测未来。
萨伊那便是一名物算师,在虚妄圣殿里, 他的年纪算是很年轻的。然而由于他出众的天分,他还是被选中, 成为参与测算打通前往虚无之境的通道最佳位置和天时的物算师之一。
寰宇中目前可知的天有三十三道,每一道天都存在于一个接近球形的世界之上。这三十三道天有各自不同的重量, 其致密程度也截然不同,但是它们之间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将之牵引在一起,有些天离得比较近, 甚至是重叠在一起的,但是由于每一道中的众生身体是为了适应他们所在天而诞生的, 所以看不见其他天的生灵。这三十三天都在按照一定的规律不停地运动,目前普遍认为, 它们都在围绕着一个宇宙中心在活动,但是尚且没有任何真正的证据指出一个确实存在的“中心天”。有人说或许离恨天就是中心天, 但另一些物算师举出了不少反例,证明离恨天也不过是三十三天中普通的一道天,甚至都不是最大的那一个,位置或许偏高,却由于在不停运动并不总是最高的那一道。大约由于那里是天帝居处,才被给予了特殊的意义。
而所谓虚无之境,便是一道尚未诞生出生命的“未生天”。所谓未生天,与像月亮那样干涸死寂的“死天”是不一样的,未生天上有足够的水,有适宜的温度适度的光照,有机会变成另一个充满生命力和资源的天空。但是这样的未生天到底有多少没有人知道,也不知道波旬当初被封印去的到底是哪一个未生天。萨伊那跟着他的老师梵加长老一起,和其他五百名物算师努力了整整五十年,才终于基本确定了虚无之境的相对位置。
然而另一个问题是,它离得太远了,和三十三天之间的联系那样淡薄,似乎随时都会飞去未知的寰宇黑暗里。想必当初紫微上帝也是机缘巧合找到了这个不属于六道之中的未生天,知道它很快就会飞走,才会选择将魔神命魂封印在它上面。
然而希望并未断绝。阿须云曾经告诉他们,既然它曾经离三十三天近到可以让紫微上帝封印波旬,而且它上面有水有阳光并非一个随时可能会迷失在寰宇中的流星,说明它是一个有规律可循的未生天,很有可能还会回来的。于是梵加率领众人,仔细观察那虚无之境的位置变化,制作了一枚小小的蓝色星球放入他们那著名的天运仪中来模拟它的运行。再加上医仙派派来的人带来了不少当年虚无之境打开的时间和位置的资料,这一次只用了五年便基本确定了一个时间,一个虚无之境再一次接近三十三天的时间。
而这个时间,就在今日了。
整个圣殿里都弥漫着一种肃穆而紧张的气氛,这一天中众人连在用餐时交谈的声音都如蚊蚋般轻,像是怕打扰了诸天的运行一般。萨伊那一天都没有看到老师,到了傍晚时候,才终于在星运堂中间那些一直在旋转的诸天前见到那大约已经有一千岁了的年迈修罗。
“老师,还是没有消息吗?”萨伊那谨慎地问道。
梵加的三章面孔现在都定格在一个忧虑的表情上,他的两只手仍然放在天运仪前面那写满了密密麻麻修罗文符号的奇异石碑上快速划着一些横竖斜杠,另外一只手在空中点数着那些转过他面前的星球。他的表情不知为何十分紧张。
“我有不好的预感……”梵加用苍老的声音说道。
“是因为药仙和波旬还没有出现?”
“不……”梵加伸出一只空着的手,尖锐的指甲指向高处的一颗淡金色的天球,“你看,和上一次一样,离恨天离虚无之境也很近……他们没有那么傻,只怕不会袖手旁观。”
“您觉得天庭会出兵?”
“一定会……”
“药仙想必会有他的应对之策。”
梵加沉默良久,叹了一声,“一旦阿须云失败,我们罗侯国是首当其冲的同谋。离恨天不会放过我们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些年我们的地气损失的太严重了。您这样年长,可曾听说过什么是饥荒。那样的词过去根本不存在在修罗道,何曾听过有修罗是被活活饿死的……不止如此,帝释那些神仙又在不断侵占我们的土地,随意抢夺我们的妻奴,天庭连管也不管。老师,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们修罗道也要跟人道一样,渐渐变成地狱那样的地方。”
“这些不过是推测而已。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离恨天在窃取地气。说不定只是帝释带领的那群神仙在偷我们的地气,离恨天并不知情,想管也管不了。”
“老师,您太相信他们了……”萨伊那有些气愤,但还是在努力保持自己神色的平静来表示尊敬,虽然他的一张脸已经渐渐变成怒相了,“若不是离恨天默许,他们敢这样放肆么?老师,我们已经快要成功了,您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泄气呀!”
却在此时,一名物算师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道,“长老,北极渊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仙君和圣君都已经到了!吾王命您准备开启通道。”
听闻此话,梵加神色一凛,知道早已没有退路,唯有背水一战。他的神色渐渐沉稳下来,对萨伊那说,“去召集众人,准备法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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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非跟着柳玉生来修罗道已经有五日了。他们找到玄龟的时候,那被天兵重创遍体鳞伤的神兽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去了。可是当柳玉生划着船接近它,伸手碰触到它那半沉在水中的下颚时,那神龟却又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再一次睁开了那古老而忧伤的眼睛。黑黝黝的眼珠映出他们二人的影子,一霎那,柳玉生的眼中蓄满了眼泪。
神龟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有些凄然的长鸣。然后它张开嘴巴,一股死亡的腐臭味扑面而至,另颜非忍不住用袖子掩住鼻子。但是柳玉生似乎毫无反应,仍然用近乎温柔的力道轻轻摸着它那古老坚硬覆盖着无数贝壳藤壶的下颚。
“谢谢你……”柳玉生低声呢喃着,声音似乎有些哽咽。看来他与这神兽有很深的感情。但他随即忍住悲伤,回头对颜非说,“走吧。”
颜非点点头,跟着柳玉生爬入神龟口中。那黑漆漆的布满皮刺的喉咙深处乍看毫无光明一片死寂,但是稍等片刻,便会看到一道幽蓝的如鬼火般的闪光。
“通道还未彻底关闭。”柳玉生解释道,“它为了不让天兵有机会追进去才装死的。”
与其说是装死,不如说是本来快要死了,强撑一口气等待他们回来。但柳玉生不能让颜非知道这个真相,因为那样的话颜非就会知道,他们早就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颜非没有多说什么。
自从亲眼见到他的“师父”被韦陀的金刚杵贯穿,惨叫着死在烈焰之中,颜非眼睛里的光芒就消失了。他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不再对任何东西产生兴趣,甚至没有心情再去怀疑他的一切行为。只有在一些时刻,才能偶然看到他眼睛里闪过的一簇冷光,一簇野兽一般充斥着狂怒和恨意的嗜血的光。他能猜到那时候的颜非在想些什么,或许是在想象如何将那些天兵撕碎吧?
这样的颜非跟他记忆中的波旬一点也不像,或许有一点点接近战斗中的波旬的样子,但平时的波旬绝不会露出这般残忍嗜血的表情来。但是没关系,因为只要他和他的命魂融合在一起,他之前的记忆便会回来。毕竟他的命魂只要没有转世,他就不算进入了下一世。那样的话,他熟悉的波旬就会回来了。
一切就都会回归正轨,他们可以继续他们的大业……烧掉那已经腐烂到根上的旧世界,去创造一个新的宇宙,一个新的秩序。
来到修罗界后,颜非见到的是一个比人间美丽富饶的世界。所经过的城镇全都美如仙境,虽然有不少弥漫着惨叫声喊杀声和叫好声的角斗场,虽然听说修罗好斗,大街上三两天就会有人因为决斗死去,但除去这些小小的缺点,这确实是一个会让人忘记苦难的安乐之地。
但是越往北走,他便开始看到了更像人间的景象。大片大片的森林没有原因地枯死,土地干涸龟裂,一两只动物腐烂的尸体横在路上,被许多小飞虫嗡嗡围绕着。他也看到了一些和之前见过的截然不同的修罗,他们身形消瘦,皮肤上没有了那种朦胧的光泽,三张面孔上都没有太多表情,眼神死气沉沉。他们也没有穿着修罗们喜欢的绫罗和盔甲,反而是破破烂烂的旧衣服,上面沾满沿路溅上的泥沙。
流民,从前修罗道从来没有过的概念,以至于他们甚至不知道要用什么词句来形容这些由于快速降临的寒冷和干旱而流离失所的修罗们。
罗侯国的最北方,近一百年由于地气的改变逐年变得寒冷,土地变得坚硬,除了一些顽强的苔藓其他的植物纷纷死去。无尽的大雪一层一层落下来,还未来得及化掉便又覆上了新雪。渐渐地,大地被冰封,修罗们纷纷离开家园,搬去了更加温暖的南方。城镇化作一片片纯白的废墟。不过百年时间,昔日尚算热闹的北方便成了无人之地。
踏入这片雪原之前,柳玉生在一个修罗城镇里买了足以御寒的厚实衣服,一些食物,还有两只身上长着紫色羽毛背上驮着鞍蹬的巨鸟。显然这是修罗们常用乘坐的旅行坐骑,如人间的马一般。他们穿上了厚重的棉衣,外面裹上羽衣,骑在巨鸟上,手紧紧抓着缰绳。很快巨鸟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半圈长鸣一声,便以极其迅捷的速度冲向北方。
若是在以前,颜非大约会惊叹在他脚下千丈之遥无尽铺展开来的雪域冰原有多么美丽圣洁,但是现在,一切美景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不知道接受命魂以后会发生什么,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活下来。
柳玉生说,一旦在融合的过程中他对自己的命魂产生了任何抗拒排斥,他原本的天地二魂也会开始混乱离散,有神形俱灭的危险。但是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如果他真的会就此消失,和师父一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就算融合成功变成了波旬,也决不能忘记自己的初衷——
他要让离恨天燃烧在无尽烈焰之中,要让那些尊贵上神的惨叫声响彻三十三天……
柳玉生说,他们要去一个叫北极渊的地方。那里是唯一能够进入虚无之境的通道。他没有多问。
距离北极渊还有一天的路程,他们在一座高大的白色冰山脚下,一座曾经的城市残骸中过夜。柳玉生用了某种大概是天界的法术,在坚冰中升起一团火来,烤了一些修罗道的肉食给他。但他摇摇头,拒绝了。
“你需要足够的体力。这些天你都没有好好吃东西。”
颜非沉默着接过那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肉,像是完成任务一般塞到嘴里,慢慢地咀嚼着,然后用力咽下。他努力压下反胃的感觉,那种烧烤的味道让他想起了师父被天庭圣火燃烧殆尽时的味道……
他忽然抬起漆黑的眼睛,看向柳玉生,“你们的人已经到了么?”
柳玉生一愣,似是不懂他的话。
“不用装了,这些不早就在你们的预料之中?”颜非没有语气地陈述道,“让你放我和师父走,知道那些天兵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杀死我师父。然后我才会选择接受波旬的命魂。这都在你们仙君的计划之中,是不是?”
柳玉生沉寂,道,“颜非,仙君虽然曾经是离恨天的上仙,可是他毕竟也不是算无遗漏……”
“那么,凭你一个小小人类,又是怎么从堂堂金刚护法韦陀的手里逃出的?我虽然当时失去意识,但是也不至于连是谁杀了我师父都忘记。”
柳玉生幽幽望着他,“如果你这样认为,为什么还要来?”
“因为我想明白了一件事。”颜非勾起嘴唇,笑意却丝毫没有传染到眼睛,“你们仙君的话其实有道理,没有力量,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无法保护。虽然明白的迟了些,但总比一直糊涂下去的好。“
“你恨我吗?”柳玉生低下头,轻轻地问。
“恨你?不,你也不过是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顺从你们仙君的计划罢了。而且你帮过我,不管是不是出于别的目的。”
“颜非。”柳玉生抬起有些悲伤的双眸,“我只想告诉你,你我的相遇,不是刻意安排的。我是真的碰巧去襄阳巡视,不慎落水,然后被你所救。我明明是识水性的,可是不知为何那天脚忽然抽紧,呛了一大口水,就像是有某种力量逼我溺水一样。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拙劣,但确实是事实。”
他最拙劣的“谎话”,却偏偏是真实的,多么讽刺。
颜非用一种无所谓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你怎么说吧。”
柳玉生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告诉他这都是某种超出天道控制的因缘,告诉他他注定要作为波旬重生,告诉他自己都是为他好?
他不会相信,也不会理解的。
“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转告你们仙君。”颜非冷冷地说道。
“什么?”
“如果融合没有成功,神形俱灭的话。让他千万不要再试图保存我的任何魂魄。”颜非说着,抬眼看向那流淌着万千星光的华美夜空,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的哈气蒸腾成雾,在寂夜里渐渐消散。
第131章 修罗道 (6)
要打开虚无之境的通道, 需要借助虚妄圣殿这些年倾力打造而成的天极门。那是一扇用从修罗道地脉中挖出的玄铁打造的巨门, 上面用古老的修罗旧文符号撰写着就连普通修罗都看不懂的符号和数字,流转着诡秘莫测的力量。这扇门在数天前就已经被运送到了北极渊——物算师们算出的最适合进入虚无之境的地方。
大部分医仙派的坛主门徒都已经提前到达了北极渊等待柳玉生和颜非, 行宫之中剩下的人并不多了,但总还要一个人留下主持大局。这一次木尚嵇没有和白鹭恩争, 主动留了下来。
毕竟他想到白鹭恩一定不会带阿黎多他们这些地狱恶鬼去碍事, 而阿黎多吃了他的三味业虫丹,一定要定期吃解药才可以。
这一日正好又是一个第三天, 眼看着天色渐渐晚了, 木尚嵇披上羽衣,带上解药, 也没有带随从,往白鹭恩居住的斛尘苑行去。
斛尘苑的大门处和外围守卫依旧十分森严, 几个高大的修罗每个人至少都拿了三样威风凛凛的兵器,不怒自威地站着。但是沿着那开满各色睡莲的荷塘往里面走了几层院落, 便觉得人迹越来越少,想必都跟着白鹭恩走了。
此行结束后波旬上神就要复活了,大概她是觉得那些原本还需要忌惮的小人物也多半没了用处, 所以不需要费心思看守了吧?他知道白鹭恩一定不会像自己似的随阿黎多到处自由活动,多半是会被锁在某一间屋子里, 只是这苑子这么大,高大的立柱和帷幕将空间切割得愈发如迷宫一般扑朔迷离, 一时也很难找到。想要找人问问,却连个侍者的影子都看不见。
白鹭恩太大意了, 那个狡猾的阿黎多一定会趁这个机会搞点乱子出来……
木尚嵇刚这样想着,便听到一个声音从头上传来,“找我吗?”
木尚嵇抬头一看,便见阿黎多悠闲地躺在一颗长着蓝色叶子的大树枝干上,手里还拿着一枚鲜红的果子吃着,红红的枝叶从他的嘴角流下来,感觉像是血一样,那笑容就显得愈发邪恶了。
“我就知道……”木尚嵇自语着叹息一声,那眼睛里却浮上笑意。
“这里景色不错,你要不要也上来?”阿黎多笑着问。
木尚嵇哪里会爬树这么……高难度的技能。他摇头道,“你快下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吗?”
“当然忘不了,我的小命还攥在你手里嘛。”阿黎多说着,忽然用腿勾住树枝,整个人倒挂下来。木尚嵇忽然感觉衣领一紧,紧接着整个人被两只看不见的强壮手臂提了起来。他尖叫一声,还没来得及挣扎,屁股便已经落到了阿黎多坐着的那根树枝上。
此时的阿黎多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因为刚才在惊惶中,木尚嵇不小心叫得有点太尖了,有点像是……女孩子的声音了……
木尚嵇满脸通红,气得想要打人,怒道,“今晚你别想要解药了!”
“别这么小气嘛。你舍得我死掉?”
“我要下去!”
“急什么,你看,那边的落日不是很好看吗?”
坐在树上,确实可见远处那巨大的太阳此刻变作温润的深红,半藏在远处那最大的宫殿的圆顶之后。天空宛如紫罗兰色和深玫瑰色点染的彩纱,迤逦着几条被浸红的长云。几只姿态优美拖着长尾的鸾鸟掠过长空,轻灵的叫声里带着一丝时光逝去的悲伤。
木尚嵇望着那美丽中带着一点凄艳的落日,一股久违的宁静拢上心头。
“木尚嵇,我想求你一件事。”阿黎多收起了笑意,认真地凝望着他的双眼。
阿黎多还从未求过他,之前明明命都被攥在自己手中也没有露出过任何低声下气之色。木尚嵇微微讶然,“什么?”
“愆那摩罗的身体,你可以帮我修补好吗?”
话一出,木尚嵇的神色迅速冷凝,原本那一点点的温和放松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戒备和疏离,“我不是已经说过了,要如何处置他的身体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