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atthia
医生说莱尔德的感受并不特殊,但因为他的疾病,他的痛苦被放大了,他需要药物和其他疗法的帮助……
莱尔德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因为,在醒来后,其实一切并未结束。
他还能在诊室里看到一个怪物。
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莱尔德只顾着挣扎惨叫,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怪物站在诊疗床边,坚硬的利爪按着他的肩颈,离他越来越近。莱尔德紧闭双眼再睁开,几秒后,他渐渐平静下来,怪物消失了。
按住他的并不是怪物,是实习生。
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的时候,莱尔德就觉得必须保密。只是出于直觉,他不想把这个幻觉告诉医生。
莱尔德在诊疗中本来就会惊恐发作,所以医生一直以为他的反应是之前症状的延续。
其实不仅是“外院专家”在观察莱尔德,莱尔德也在观察他们,特别是“正常”时的实习生。
从实习生的眼神中,莱尔德能够确定:他不知道……他不知道那个怪物每次都会降临在他身上。
莱尔德不太能完全回忆起怪物真正的模样,因为每一次面对它,他都会失去自控能力,只能大哭着惨叫。
即使在接受诊疗前做过心理准备也没用,即使知道是幻觉,即使知道实际上那是谁,他也仍然会害怕得几乎发疯,恐惧磨蚀了他的认知能力。
它像噩梦一样黑暗,像死亡一样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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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尔德,醒醒!”
莱尔德哼了一声,没动。发出声音的人毫不客气地猛拍了一下他的头,他这才被惊醒。
车子行驶在空旷的戈壁上。油表显示汽油不多了,大概撑不到目的坐标,但总归是能节省些体力。
“伊莲娜”一直在移动,最近暂时停了下来。终端上不仅有她,还有代表莱尔德的指示物,正好可以帮他们辨识方向。
列维开着车,莱尔德坐在副驾驶位上,后面挤着杰里、肖恩和塞西三人。
大概因为地面轻微颠簸,外面景色单调,再加上暂时的放松,那三人已经睡着了。
莱尔德眯着眼睛,边揉脑袋边抱怨:“叫我就叫我,干吗下手这么重……”
“你说梦话了,我怕你吵醒他们三个。”
“我们现在说话就不会吵醒他们?”
列维看了一眼内后视镜:“反正他们没醒。”
莱尔德叹了口气:“我说什么梦话了?”
列维说:“听不清,你哼哼唧唧的……你在干什么?我下手真那么重吗?”
“什么?我干什么了?”
“你干吗一直用手捂着头?”
经他一说,莱尔德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
他用左手按在额角,微微遮挡着视线,让自己的余光无法瞥到驾驶座上的人。
莱尔德稍微放空了片刻,慢慢放下手,一点一点控制视线,终于看清了列维的侧脸:列维把头发重新扎了一下,卷着衬衫袖子,单手扶着方向盘,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更像棕色,而不是绿色……总而言之,是列维·卡拉泽没错。
莱尔德舒了一口气,缓缓说:“列维,单手开车会带来许多安全隐患,比如……”
“我真不该叫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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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45
列维说:“对了,你打开地图,我是说真正的地图。对比一下我们走的路线。”
莱尔德拿起摆在仪表台上的终端,依言调出地图,与现在的行进路线进行对比。
如果把这里的位置与距离套入现实中,他们是在靠近圣卡德市西南的地方遇到了塞西,现在直接忽略了圣卡德市,正在向西北方向行驶。
“有趣,”莱尔德挑起眉毛,“如果我们在外面,现在我们在马里兰州,靠近巴尔的摩。真奇妙,如果是在外面,我们现在走的根本就不是路。”
列维说:“现在我们走的也不能算是路。你再去看一下安吉拉留下的那张‘地图’,看看有没有什么眼熟的东西。”
“没有。我看过不知多少次了。也许是她画得太简略,就算真有重要信息,我们也辨识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虽然这么说,莱尔德还是打开了竟然还有电的手机,点开以前拍下来的照片,“你为什么突然想起这张图?”
“你们都睡着了,我才能静下心想起一些事……”列维说,“你知道辛朋镇吧?”
莱尔德没有马上回答。列维在心中窃笑:这个小骗子犹豫了,从前他假装关注费城实验,实际上绝对是在偷偷调查辛朋镇,现在列维突然提起这地名,他没做准备,不知道该承认还是该继续装傻。
列维主动接着说:“现在的地图上根本不标示辛朋镇的位置,其实它就在马里兰州西部。”
“真的?你能确定吗?”莱尔德惊讶道。
“你竟然不问我‘辛朋镇是什么地方’或者‘为什么地图上不标它’。”
“这已经不重要了。”莱尔德又检查了一下追踪终端,“按照现实中的地图来看,伊莲娜现在就在那附近,暂时没有移动。这只是巧合吗?”
“谁知道呢。”
莱尔德问:“那你提起安吉拉画的地图又是什么意思?你觉得她画的是辛朋镇?”
列维说:“虽然不能确定她画的是什么,但看着确实有点像个小镇或者社区的地图。她画过类似道路的路线,类似房屋的小方块什么的。你看,塞西是从圣卡德市进入这里的,她看到的是戈壁;当年安吉拉也是在圣卡德市进入‘门’的,为什么她就看到了类似城镇的结构?”
莱尔德说:“也许就像艾希莉和罗伊看到的情况一样,他们最开始也看到了类似松鼠镇的街道,但那些只是假象。”
“也许是,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列维说,“安吉拉的情况非常特殊。大部分走进‘门’里的人都永远失踪了,少数能回来的,比如你,也起码用了几天的时间。而安吉拉,她在一天之内就回来了,并且她还有可能见过‘伊莲娜’,说不定这些事情之间是有联系的。”
“我并不太明白……”莱尔德说,“辛朋镇事件都过去三十多年了,为什么你觉得因为安吉拉会和辛朋镇有牵连?伊莲娜和那地方又是什么关系?”
列维这才意识到,对他来说,他会从现实地图想到辛朋镇,从辛朋镇想到伊莲娜,从伊莲娜想到米莎和安吉拉,再从安吉拉画的图反过去联想辛朋镇……这是一串顺畅的猜测,因为他知道伊莲娜是谁,也知道她与辛朋镇事件的微妙关系,所以他肯定会忍不住把这些人与事联系起来。
但对莱尔德而言,列维的猜想就有点难以理解了。
列维随便应付了几句,把一些猜测推说给直觉。
像莱尔德这样的普通调查者,他们会清楚地记得辛朋镇事件的幸存者名单,却不太会记得全部失踪者的名字。一般人都会对幸存者更感兴趣,至于上百个失踪者姓名,谁能全部记住呢。
伊莲娜是失踪者,不是幸存者。
而在列维看来,最有调查意义的则是两名失踪者和一名幸存者:伊莲娜·卡拉泽,丹尼尔·卡拉泽,以及玛丽·奥德曼。
前两人是学会的导师,奥德曼女士是一名信使,她并未失踪,是幸存者之一。当时她六十六岁,基本已不再处理常见的信使工作,转而只为两位卡拉泽导师服务,担任他们的对外联络者。
联邦执法人员抵达辛朋镇之前,是奥德曼在不停涂抹、破坏镇上不停出现的涂鸦。《奥秘与记忆》杂志认为也许她是在拯救小镇,因为她破坏了全部涂鸦,所以后续调查人员才没有继续失踪。
但这只是杂志的猜测,他们根本没有采访到奥德曼本人。
后来,奥德曼也“失踪”了。她并没有迷失在“门”中,她只是在“大众”的眼里失踪了。
她又疯疯癫癫地活了很多年,大概前年才死于血管疾病和肺部感染。
列维曾经见过她一面。当时他还不知道她是奥德曼,只知道这人是个彻底疯掉的信使。
那时列维刚刚成为猎犬。他走进奥德曼病房的隔壁,与她隔着一道单向玻璃,她却似乎看到了他。
她先是扑到玻璃上,瞪大双眼,然后又尖叫着抱着头滚倒在地,最后蜷缩回床上,用枯瘦的双手捂着脸。
指缝中露出一双充血的眼睛,流着泪,眨也不眨,像在畏惧什么怪物一样。
从道理上说,她不可能看见隔壁。而且这边的室内有四个人,三个猎犬和一个信使,可列维就是觉得她在看自己。
奥德曼的眼神让他觉得有些熟悉。似乎从前也有人曾经这样看着他。
他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值得被畏惧的事情。
今天回忆起来,列维忽然有些明白了,奥德曼应该不是在针对他,而是想起了过去的不明经历吧……就像莱尔德一样,莱尔德偶尔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莱尔德盯着“伊莲娜”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这两人年龄不同,性格毫不相似,但他们拼命克制恐惧时的神态倒是挺像的。
想着这些时,列维看了莱尔德几眼。
莱尔德故意夸张地咧着嘴:“你干吗要瞟我一眼然后冷笑?看起来怪变态的……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在公路上搭车的离家出走少女,遇到了好心的卡车司机,上车后我们聊了一会儿,他斜眼看着我,露出诡异的笑容,从座位底下掏出刀子……”
列维收敛了一下表情,说:“我不会做那种愚蠢的事。”
“哦,你的意思是,你才不会用刀,你会直接用枪顶着我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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