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清椒
陆攸契:“那万一你办不到又怎么办?”
沉虔笃定道:“永远不会,我永远不会让自己办不到。”
“……”
“走吧,我们该上去了。”
雨还是那么大,像疯了一样。
陆攸契沉虔分别站在教室前门和后门口处,观望着里面的现状。郭教授刚才被撞狠了,鲜血侵红了他半边脸,还有往下滴的趋势,他晕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还未来得及爬起来,就开口劝道:“……石磊,你收手吧。”
他的面前站着两个石磊——一个是活着的人,一个是死去的灵魂。
这两个人的脸面孔被无限重合,每过一分一秒,他们的脸上就越惨白一分,但唯一相同的是,都无丝毫悔改之意。
陆攸契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原来这两兄妹在解决掉自己后,到这里来了。
是来看这场最后的盛宴了吗?
石磊僵直地站在原地,他现在收手哪里还来得及?犯下的过错必须有人承担,朴实的过去已经被肮脏的现在给掩埋,贪图手头的爽快,就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没有什么是能平白无故得到的。
郭教授:“我不明白,做这些事情,你到底是在图什么?你觉得他们对你不公平,可是现在你对他们又公平吗?你已经把自己变成了你最讨厌的人。”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石磊冷冷地道,“你们生下来就比我们有更好的条件,你们以后的路上理所应当地该比我们更宽敞,我们越是抗拒,就会被碾压地越惨烈,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能让你们感受一把被玩弄的滋味?”
“很不好受是吧?被别人操控和踩在脚底的感觉!我就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那我又该怎么办?你告诉我啊教授!”
石磊一把抢过同伙手中的□□,将枪口指在郭教授的额头上:“我先那你开刀好了,说实话,比起那些明面上欺负过我的人,我更讨厌你这种虚假的爱护,你有遗言吗?”
看到这里,陆攸契连忙想赶过去,不料被沉虔抓住了。
“放手!你还拦着我干嘛!”陆攸契叫道。
沉虔:“你别着急,仔细看!”
“还有什么好……”
陆攸契的话语由之前的急促猛烈转为惊讶,呈现在他眼前的,是锁链慢慢步入了教室里面,这东西别人是看不见,与此同时,Alice散布在四周的人偶也被这些链条给慢慢缠绕上,仿佛一条毒蛇,将尖细的獠牙对准了看似强大的敌人最脆弱的脖颈。
只要沉虔愿意,下一刻,所有的危难就能被他立马撕裂!
另一边,作为灵魂的石磊和Alice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们开始慌乱起来,既不敢惊动这些带着血玫瑰的锁链,也不敢贸然惊动绑匪那边的进展,只能操控下一批人偶来解决解决,然后再次被缠绕上,周而复始。
可这又能挽回什么呢?他们活着的时候惧怕同学惧怕老师,死了,还得惧怕着死神,被沉虔压倒性的力量遏制着。
他其实只是想给自己出一口气罢了。
石磊抱着Alice,紧紧地将妹妹护在怀里,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自己的内心慌乱到了极点。可Alice却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依偎在哥哥的胸口上,亲昵地呼唤着这他,不再是歌声中那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
陆攸契首先迈着步子走了上去,停在兄妹二人面前,看了一眼混乱不堪的教室,摇了摇头道:“收手吧。”
“收不了了。”石磊抬头看见靠在门边的沉虔,目光又落到了陆攸契手上的死神镰刀,半响后,终于开口道:“自从我看到你指环后,我就知道了,我运气确实不好,遇见的是你们二人。”
石磊长抒一口气:“要是换做其他死神,他们肯定不会察觉。”
陆攸契没理他这么多理由,对沉虔摆了摆手。
绞杀!
方才还匍匐在地上的锁链突然凌空了起来,细软外表下犹如锋利的割风刀片,顷刻间席卷了整间教室所有的人偶,带着棉花的残肢布料下雨似的往下落,窗帘卷着风飞舞,玻璃尽数破碎,风雨大作,将所有的恶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与此同时,对面天台的周业楼也抓住了这个机会,枪口瞄准教室内,视线紧缩。他感觉有一个温暖的身体趴在自己身上,虽然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他,但此人确实在为他遮风挡雨,一双温暖的手覆在他已经凉透的手上,热源毫无保留地传来,带着他的手指,缓缓按下。
是他吗?
肯定是他。
“砰!”
扳机被他们二人一同扣下,顶着倾盆大雨,跨越了两栋楼之间的距离。
陆攸契和沉虔在这一刻有着突如其来的默契,所有的事物在他们的视线内被无限放慢,旋转着的子弹很平稳地穿过玻璃窗户,打出一阵裂纹后,直直往郭教授所在的方向滑去!
再被他们二人一左一右地用死神镰刀半路拦住,改变了轨道,锁链立马疯狂增加,将整个教室团团包围!
周业楼翻身躺在天台上,几乎不堪重负,任由雨水拍打在自己身上,大口喘气,不知为何冒出来的眼泪也跟着混合下流,又疯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我开枪了,开枪了!!!”
无数的尖叫响了起来,血腥味传来,不知打中了其他哪位倒霉的人,匪徒们乱成一片,沉虔背起郭教授就离开了。
结束了,消失了,郭教授顺利地跨过了100倒计时的期限……
四下警笛齐声呐喊,在这个压抑的空间回荡,黑云压顶,伴着暴雨声,警察们持枪破门而入,却只看见晕倒在一旁的绑匪和被恐吓过度的大学生们。
只有一位模样憨厚的男大学生,躺在血泊中间,没有了气息。
竹马 第二十二
石磊其人, 从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到大反派,乃至最后那具躺在地上冰凉凉的尸体,前前后后,时间总共不超过十二小时,连天上瓢泼的大雨都还未来得及停息。
仿佛叫他小石堆还是昨天的事情,哦不, 其实就是昨天的事情…….
这让众人感觉到了一股不真实, 事情虽然圆满结束了, 但总觉得心中空荡荡的, 像是少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重回到酒吧的时候,再被那没心没肺的齐运问了一句:“小石堆呢?怎么少了个人?”
“死了。”
“死了???”
出发去学校之前,大家就知道了石磊和这次的事件铁定脱不了干系, 但也没有想到连人都会没在那里,因为不是倒计时结束死亡, 酒吧内也没有半丝意外反应, 更没有其他人察觉, 要是落在陆攸契口中, 就是连一场所谓的送别会都没有,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了。
变成一个真真正正不存在过的人。
周业楼在大雨里面淋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 然后又立马背着昏迷的郭楼偷偷摸摸跑回酒吧,这一冷一热下来,几个喷嚏打出,鼻涕淌下, 整个脑袋就开始不煮自热了起来。
周业楼却喋喋不休地问道:“你们说他多久才醒啊?不会就这么睡下去吧?好歹给个时间啊,等着急死人啊!以后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啥?”
“别再弄死就成了!”因为周大队长能看见的人有限,齐运就被推去做了前锋,他递了一根毛巾走到周业楼面前:“警察大哥,我们大总管叫你滚去厕所洗个澡,估计洗完了,你就能看见活蹦乱跳的教授了。”
周业楼好像被烧得有些糊涂了,对“滚”这个字居然也不关注,脑袋里面全部被“活蹦乱跳”这个词包裹,然后连连点头:“对,对,他喜欢干净的,我马上就去。”
说完就跌跌撞撞地离开了,不知是太激动还是什么别的,下楼的时候,还因为跨步而摔了一跤,发出咚的一声震天响。
“……”
林海媛:“我是不是还应该让小运运多说一句,隔壁房间就有厕所可以洗澡的。”
“就算他说了,某人也估计听不见。”齐铭靠在门边上,因为刚刚周业楼走得太急,还差点被他带倒,回到原位置后,没好气地问了一句:“陆攸契和沉虔人呢?”
大伙对这两个名字反应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齐铭口中说的陆攸契是闭路线,沉虔就是老大。前者是因为一直在叫外号,而后者,是没怎么敢叫过大名。
所以,人呢?
.
安顿好了郭教授之后,雨也没那么大了,陆攸契走到学校校警区顺手摸了一把伞出来,没有跟着齐铭齐运回酒吧,而是转身撑伞去了自己的家。
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各就各位,各司其职,但舆论却没有因此而停止。自从他们听说这是一场由一名大学生主导参与的犯罪后,又开展了许许多多的结外枝,抨击着这个本已经支离破碎的社会最后幸存的一点善心。
陆攸契不想看到很多人,于是将黑色的伞面压得很低,低到差点看不见路,然后磕磕碰碰地蹿了小道回家。
灰蒙蒙的天,寒气刺骨。
陆攸契在自己家门口甩了甩伞上的水珠,正准备摸钥匙,低头一看,发现大门前还有其他人未来得及干涸的脚印——有人来过。
他笑了笑,然后打开了门,就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坐在他家沙发上,胖乎乎的五十先是用自己的鼻子凑上去嗅了嗅,发现自己居然认识这味道,才用圆滚滚的脑袋去蹭他的手掌,轻轻地喵了一声。
来人正是沉虔。
沉虔首先是吃了一惊,不知道为什么陆攸契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然后强装淡定地继续撸猫,脸上却像是一个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神色复杂。
淅淅沥沥小雨已经没了声,乌云破开,终于让太阳撒了一抹阳光在普光城区内。
陆攸契看出来了,在那一瞬间,沉虔想拔腿翻窗户逃跑。
“那个….你怎么没有回去?”半响之后,他才开口问道,之前那些强大的气势全无,甚至说话还有一些磕磕巴巴的,“我以为你回去了,我也,也只是开看看。”
陆攸契心知肚明他做过什么,但脸上却装出一副蒙在鼓里的样子,耸耸肩膀道:“嗯,没事儿,坐!”
沉虔放下猫:“我先不打扰了。”
他说完就准备迈腿离开,想急忙逃离现场,五十有些不明所以,想继续挂在他的长腿上,急忙跟在他的脚步后追了上去,走到门口的时候,铁门却被陆攸契砰的一下关上,还差点砸到了它粉粉的小鼻子。
场面变得更加尴尬了。
陆攸契额头前的刘海比较长,在平时都是用一字夹夹上去的,不过这时候已经放了下来,细碎的发丝刚刚能触及到他的睫毛,再被随意撩到两侧,将他平时的活泼削弱了很多,摘下眼镜后,整个人徒添了许多温柔,四周还仿佛残存着氤氲。
他的眼神晃了晃四周,静静地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上次回家的时候,陆攸契就发现自己的家里变得格外干净,以往的脏乱全部消失,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被某个人精心打扫过,而且还不止一次。他既没有钱请钟点工,也不可能自己打扫,所以会是谁呢?
他想到了很多,脑袋里甚至冒出五十变成人然后大发慈悲地帮他打扫的念头,可就偏偏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沉虔。
陆攸契用自己的身体堵在门口,看来不给个说法今天是走不了了,沉虔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妥协下来,嗯了一声。
陆攸契继续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齐运那边回来以后,隔天就回来。”
“那之前不小心跑到了我家楼下,你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不想上来,也是这个原因?”
“……是。”
脚下胖乎乎的五十塞在他们两人中间,尾巴不安地扫来扫去,被陆攸契一把抱起后,强行塞进沉虔怀里:“进来坐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不是成天住酒吧吗?来,给他倒一点猫粮,你应该知道在哪儿吧。”
一室一厅的屋子内被整理得格外干净,看不见一丝灰尘,空间还因此给人感觉大了许多,沉虔和手上的五十大眼瞪小眼,只能移开眼神缓解尴尬,灰蒙蒙的天空在这时候终于见了蓝,挂着雨水的树枝上也逐渐传来的知了延绵的叫声。
过去的也已经过去了。
陆攸契说完就脱鞋走进了厨房,稍后便端出两杯热水来,还特意在里面加了一些蜂蜜,递给沉虔一杯道:“我能问你一些事吗?”
沉虔侧着脸,没好气地笑道:“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这可多了。”陆攸契喝了一口甜水,刚刚在大街上还是有些然他犯恶心的,只能用这个来镇压一下,“我说实话吧,整个酒吧内,就只有你让我很好奇,这与你的身份无关,而是你。这样说吧,你是我第一个想了解的人。”
沉虔突然楞了一下,似乎想笑,却又憋住了,只是指尖已经被自己捏得发白。
从一开始,沉虔给别人的感觉,就像是他的那把死神镰刀,危险,疏远,冰冷,精致,可望而不可即,只会在某些特定的时间和你说说笑笑,但只有在它的周围,才是安全区域。现在同处在一片屋檐下,看过了彼此的尴尬之后,有些东西,突然变得清澈了。
沉虔不是那些午夜诡探中的死神,不是无情的生命剥夺者,更不是魑魅魍魉。
他也是一个拥有喜怒哀乐、平平凡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