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躺下爷压
照样是七弯八绕以后,他们进了张老头的铺子。
老头面前放着碗面条,吃得正欢,看见祁穆,又倾身看看金毛,嘿嘿一笑:“成了?”
祁穆坐下来,没好气地道:“如果你说的是封百岁附在狗身上这件事,那就是成了。”
老头摸摸胡子,满意地道:“我就说嘛,狗和人不一样,本身就与鬼有想通的地方,所以是附身最好的选择…”
“你竟然让一个人附在狗身上。”祁穆打断他道。
老头摊摊手,“有什么不好?这样就不是孤魂野鬼啦,这个狗身只是个借口,他要出来的时候随时可以出来嘛,是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封百岁慢慢从金毛身上升起来,飘到半空中。
祁穆还是有点为难,“这样不太好吧…”
封百岁道:“要附人也行,你们班那个谁怎么样?”
祁穆脑子里顿时浮现出方纪面无表情地说:“我已经死了。”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算了,就这样吧。”
这时店里来了客人,张老头把祁穆从座位上赶开,又手脚麻利地把那碗面往摊子下面一塞,抹抹嘴巴,端正地坐好。
祁穆在旁边嗤笑一声,重新找了张椅子坐下。
进来的竟然是他们在巷口碰到的那个男人。
不知道张老头在铺子里动了什么手脚,他一进来,身上的猫就全跑了。
男人好像难得这么轻松,揉了揉肩膀,在老头面前坐下来。
“大师,您可要救救我啊!我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我就要疯了!”男人扶着桌子,神情激动,声音嘶哑,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这样子的确离崩溃不远了。
“你别慌,先告诉老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颓然垂下肩膀道:“一个星期前,我开车回家,开到半路突然感觉碾到什么东西,我就把车停在路边,下来一看,是一个麻袋,已经被轧爆了,里面装着一只小猫,车轮好像是从它肚子上过去的,肠子和血淌了一地…”
祁穆听着皱了皱眉,那画面随便想想也让人不舒服。
“我当时并没有太在意,可是自从那天以后,就接二连三地碰上很多诡异的事情,我再也没敢开车…”男人想起那些记忆,立刻显得痛苦不堪,颤抖着继续说道:“无论是上班,还是回家,我总能看见大量的猫,有些是死的,有些是活的,而且死的那些大多都死得很凄惨,有被耗子药毒死的,有饿死在路边的,被踩死的,被撞死的…我上班的地方附近有个工地,有一次我路过工地的时候,发现路面上黏着一块毛皮,下面堆着红红白白的东西,一开始我还不知道是什么,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被进出工地的大卡车碾平了的猫啊!那块毛皮应该是背毛,前后还残留着很粗的轮胎印!”
“如果是以前,我根本不怕这些东西,但是这段时间到处是这些东西,我几乎吃不进饭,老是想起那些死猫的样子…最恶心的是那次我妻子做好饭,桌子中央放着一个砂锅,我问她是什么,她说是隔壁让小孩送来的汤,还给我盛了一碗,我喝了觉得味道很怪,揭开砂锅的盖子一看,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男人突然张大眼睛,几乎要撕裂了眼眶,整个人趴在桌上问道。
张老头镇定地问:“看见了什么?”
“看见一只猫!!!一只可能才足月的小猫,团着身子蜷缩在汤里,毛全被浸湿了,一缕一缕的!我当场就把盖子扔了,妻子也过来看,但是她居然说,什么都没有啊,你在怕什么?我才想起来,隔壁住的是一个单身女人,根本就没有孩子!”
“那天中午的菜,我一口也没吃,下午出门去上班,竟然没有看见那些猫,但是很快我觉察到有人跟着我,又不知道是谁,直到走进一条背街,突然听到后面有小孩子的声音,好像是在唱什么童谣,那声音忽大忽小,一直跟着我。我忍不住了就回头去看,是一个小孩子,头很大,眼睛更是大得离谱,圆滚滚的就像猫一样,他冲着我笑,又开始唱那首童谣。这次我总算听清了歌词,他唱的是‘一报还一报…一报还一报……”
“我逃回家里,不敢出门,甚至不再去上班,缩在床上强迫自己睡着,但是每次一睁开眼,就能看见满屋满床都是猫,即使闭着眼睛,耳朵里也一直有猫叫传进来,还有那首童谣…”
男人恨恨地锤了下桌子,咬牙道:“我真的快疯了!疯了!”
张老头问他:“那你是怎么找到老朽的?”
“我的妻子以为我中邪了,就跟别人打听,问到了这里的地址,她让我一定要来试一试。大师!您能救我的对不对?您一定有办法!”男人急切地道。
张老头想了想,问他:“除了开车轧死猫的那一次,你以前还有没有做过什么对猫不好的事?”
“没有啊。”
老头眯起眼睛,又问:“真的?”
男人仔细想了好久,忽然道:“想起来了!很小的时候有过一次!那么久以前的事也算?”
张老头点点头,“跟老朽说说,是什么事?”
男人回忆道:“小的时候我住在老家,是那种砖瓦房,雨天的时候,每家都会在屋檐下面放几个大水缸,接着从屋顶流下来的水。有一次放学回家,我发现一个水缸里有一只小猫,很小很小,可能是从屋顶滑下去的,还在水缸里拼命挣扎。那时候我才七八岁,小孩子不懂事,只是觉得好玩,就守在水缸旁边,那只猫一游到缸沿,我就把它的爪子拨下去,玩了很久,后来它大概是游不动了,又喝了太多水,就沉下去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我忘记了,直到三天后,死掉的猫尸浮了上来,现在想想,我还记得我爸把猫捞在手里的时候,我躲在旁边看着,那只猫的脖子软塌塌的,头从我爸的手掌边垂下来,那双眼睛正对着我。后来我做了几个晚上的噩梦,然后就没事了。”
男人问张老头:“大师…难道我现在遇上的这些事,还跟那时候有关?”
张老头捻了捻胡子,看一眼祁穆脚边的金毛,对男人道:“如果狗是最有人性的动物,那么猫就是最接近妖性的动物,你两次杀猫,皆是残忍至极,难怪会被记恨。猫一向恩怨分明,它们不一定报恩,但是一定会报仇。”
男人手足无措地道:“那怎么办?大师,一定要救我啊!”
张老头矮身从摊子下拿出一张符纸给他,“这张符你随身带着,可以保你三日内不被它们所害,这三日,你千万不可再伤到任何一只猫分毫,而且要虔诚地向它们道歉,之后是死是活就看它们肯不肯原谅你了。”
男人小心翼翼地把符纸揣进包里,起身连连道谢,付了钱就离开了。
祁穆坐在店里看着他一出门,那些猫立刻从四面八方跑过来跟着他,不过没有一只再爬到他身上。
“你的符真的有用?”祁穆问张老头。
一转头,那老头又在吃面了。
“他到底能不能活?”
张老头咂咂嘴,道:“不管最后他的生死如何,都是命定好的结局,这个不归我管。”
祁穆走到门口,探身去看那人艰难跋涉的背影。
张老头对他道:“想看就去看吧,遇上就是缘分。”
祁穆回来拉走金毛,封百岁飘在他旁边。
“真的要去看?”
“我很想知道他最后的下场。”
远远地跟着男人走了一段,祁穆面前突然冒出一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两只奇大的猫眼狠狠地盯着他们。
“有事吗?”祁穆问。
男孩道:“不要妨碍我们!”
“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会如何处置他。”
男孩脸上的警戒稍微放松,对祁穆道:“他害死了我们的两个同伴,而且都是幼崽。”
祁穆忍不住为男人说两句:“可是第一次是他年少不懂事,第二次也完全是无心之失啊。”
男孩有点生气:“他年少不懂事的时候,被淹死的小猫也才出生没几天,第二次虽然是无心的,但是他根本没有把我们的性命放在眼里,碾死一只猫,对他来说就像碾到一个垃圾一样!”
顿了顿,他认真地道:“人类的寿命比我们长得多,而且我们横死的几率很大,能活到老的猫非常少,所以相比人类,我们更加珍惜生命。这个人长到中年,就害死了两只猫,对他来说只是生命中一段插曲,对那些猫来说已经过完了一生,甚至还没有成长就已经死亡。在人类看来,我们这些猫猫狗狗的命根本不值钱,但是在我们的观念里,这是很重要的两条命。”
祁穆点点头,“我懂了。你放心,我们不会妨碍你们的。”
“谢谢。”小男孩说完就消失了。
封百岁问祁穆:“还看不看?”
祁穆道:“看呀,你说他在这三日内能不能得到那些猫的谅解?”
“不好说。”
祁穆笑眯眯地道:“那就麻烦你了。”
封百岁冷哼一声,还是跟了上去。
祁穆慢悠悠牵着金毛回家。
第二天晚上,祁穆在电脑前面打游戏,封百岁突然出现在旁边。
他开口就道:“那个男人一定会死。”
“为什么?”祁穆停下手里的操作。
“他今天去吃了猫肉火烧。”
“…不会吧…”祁穆实在很佩服这个人的胆量。
封百岁解释道:“是朋友拉他去的,他事先不知道,吃下去才告诉他。”
祁穆叹了口气,“我找到比你还倒霉的人了。”
封百岁不屑地撇嘴,“显然你分不清愚蠢和倒霉的区别。”
男人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里似乎又回到那个遥远的雨天,屋檐下挂着成串的水珠,他趴在水缸边上,踮起脚来看里面,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在透明的水下盯着他,一眨不眨,那双眼睛的瞳仁不像白天的猫那样细长,而是散大浑圆的。
他心里感到害怕,但是控制不住好奇,脸越来越接近水面,直到把整个头浸没,水下忽然响起那首可怕的童谣:“一报还一报…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醒来时他发现手脚没办法伸展,眼前一片灰暗,头顶的孔洞漏下几缕光线,身边似乎有汽车鸣笛的声音。
这是哪里?
还没等他想明白,一个沉重的东西飞快地从他身上轧过,甚至能听见骨头碎裂和肚皮破开的声音,腥气的血液带着体温喷溅在他脸上,接着外面响起尖锐的刹车声……
“嗯?”祁穆忽然停下来,看向乱作一团的马路。
“怎么了?”
“不清楚,听那些人说刚才好像汽车轧死了一只猫。”
“这种事情少看两眼。”封百岁越过他道:“你要迟到了。”
“哦。”
祁穆收回视线,匆匆向前跑去。
第13章 荒野之骨(上)
“帮帮忙吧…你就帮帮忙嘛…”
受不住撞死鬼大叔的喋喋不休,祁穆从电脑前面探出头,问他:“又怎么了?你被车撞了?”
“不是俺,是俺闺女!”撞死鬼大叔拖过他闺女,“你瞧瞧,这可怎么办哪!”
“什么怎么办?”祁穆打量断头女鬼一圈,“她的头呢?”
撞死鬼道:“就是这个!俺闺女的头不见了!”
“又不见了?”
撞死鬼搓着手道:“你也知道俺闺女喜欢把头抛着玩,肯定会有失手的情况嘛,正好俺们路过一片玉米地,头就掉下去了。”
“头掉了那去找啊!”
“找了…”撞死鬼难过地道:“没找着。”
祁穆简直哭笑不得,“你们是怎么当鬼的?连头都能玩不见了,头又不是东西,能让你们这样玩吗?”
“哎呀,俺知道是俺们不对,但是总要把闺女的头找回来呀!你看,没了头,她又傻了,连话都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