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羽憾
汪旋就把事情说了一遍。“小千特别能干，是他说服我们租了临时仓库，因为等货物送到还要清点签收所以时间晚了。对了，我们准备去吃晚饭，你也一起吧。”
小千哥哥摇摇头，要把小千接过来背着。
狗蛋把人家弟弟还回去，不过拦着他说：“我们还没有吃饭，你知道晚上哪里还能买到吃的吗？”这里虽然也有夜晚集市，可那些正常的饭馆食店一路走回来都关门了，不然他们也不能空着肚子回来。
少年犹豫了会说：“跟我来。”然后背着弟弟走在前面带路。
狗蛋和汪旋对视一眼，也没有回房间，直接转脚跟着前面的兄弟两。狗蛋从汪旋手里接过西瓜，一人抱一个走在后面。
两人发现，少年带两人去的地方果然是昨晚光顾过的那条街，两人什么话没说当作是第一次来一样，一直走到昨天少年摆摊的摊位上。
第97章 相似童年
那里有个老妇人正在支开小矮桌, 看到少年回来, 就问了一句，少年回了一句, 老妇人走过来摸了摸小千的额头，跟少年说了句话, 然后转身开火架锅。竟是要开始做吃的了。
“这是我家的生意，晚上才营业。”这句话两人听两遍才听明白, 少年的普通话实在不太好。
两人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 一时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少年和老妇人说话的时候还看着他们, 狗蛋和汪旋只能傻笑打招呼。
“我奶奶说让你们先坐, 等，等下才能吃。”
丢下一句话也不管两人听懂他的普通话没有, 就过去帮忙了。
旁边其他摊位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开张, 这种感觉很奇怪。两人只好在矮凳子上坐下, 然后两个的身高感觉有些突兀, 缩着腿，膝盖都快高过小矮桌，让两人万分不自在, 并且大腿没能隐藏在桌子底下。双腿无处安放, 仿佛要往后倒一般, 两人把凳子搬离桌子远一点, 大开的坐着。
“我还是蹲着好了。”凳子又矮又窄真感觉要后仰倒啊。
狗蛋和少年说了一下，得到一把小刀, 把带来的西瓜切了，这下他切的块数多了，西瓜瓣也细条一些。然后给少年和那位老妇人，少年摆摆手，狗蛋指了指向小推车上睡觉的小千。把两块最大的给了他和老妇人。
然后狗蛋和汪旋开始吃西瓜，不过他们只才啃一小块，吃的就端上来了。是两大盘的炒粉，也不知道放的什么，切得碎碎的看不清楚，不过闻起来非常的鲜香。
两人道了谢，挑起来炒粉吹了吹吃起来，炒粉条首先油要够，进口烫软，“非常好吃。”
少年就抬了抬下巴一副骄傲的样子，一看这个狗蛋就觉得他和小千果然是亲兄弟了。
炒粉的料很足，切得细细的瘦肉、猪肝、海鲜干丝，放了小葱花，估计抄的时候还有蒜头和一点辣椒，总之挺好吃的。
两人饿了大半天，吃起来也是很快。少年也知道两人的食量，给炒的是超大份的，两人用的甚至不是那些小盘子装，而是两个小铁盆。厨艺得到狗蛋两人的认同的，然后少年就去小推车上把小千摇醒了。
真是直接抓着肩膀就摇醒了。
小千嘀嘀咕咕的，直揉眼睛，半晌走到狗蛋和汪旋坐的那桌子前坐下，然后少年把满满一大盘子的炒粉也给他面前放着。
狗蛋惊讶，“我以为你会一直睡到明天去。”
“我哥觉得没吃饭就睡觉不好，不管我怎么睏都要把我摇醒，还不如赶紧起来免得被摇傻了。”从以往的经验看，小千虽然睏得要命也要起来，他一直觉是哥哥不想半夜起来给他弄吃的，嫌弃麻烦，直接把他摇醒吃饭再睡省事儿。因为以前就有睡到半夜饿了闹他哥哥起来做吃的过，从那以后只要没吃晚饭就睡觉的，哥哥就非得把他摇醒不可，哭也没用。
小千熟练地抽走桌上竹筒的筷子，“好吃不？”两人点头，“还不错。”
三人吃的档口，少年把三份用小碗装的清汤给他们端来，小千指了指说：“这是清汤，喝点不干。”
汤带着一股鲜和淡淡的腥气，“这是放的海螺和虾皮，有点腥气但是味道鲜美，解腻的。喝习惯了你们就喜欢了。”
“吃到里面的东西了吧，好东西，就我家放的料足实在，要是别家那里可能不会吃到这么好的海鲜干丝的，毕竟这玩意儿就算在我们这里也不便宜。”
“我奶奶炒的更好吃，不过他年纪大了，不能长时间站着，就给打下手，现在都是我哥哥主力。”
汪旋把装汤的小碗放下，这汤确实喝起来很不错。
“你，和你哥是做多少份活啊每天。”
小千抬头看他一眼，“我只放假的时候才偶尔接一些导游砍价的活，每次收入不多也不固定。晚上就过来帮忙收碗擦桌子，很轻松的。平时我也要上学。”意思是他做的根本不叫干活。
“你哥白天在饭馆帮忙，晚上又来这里掌勺，白天上学怎么办？”这个怎么分配的时间的。
“我哥不上学了，他初中毕业了，不愿意读下去了，他不是学习的材料。现在每天干两份活，饭馆和这里。他现在赚钱给我读书，我以后赚钱了养他。等我们赚够钱也开一家饭店，我哥哥就可以当老板了。”小千抹抹嘴，把自己家兄弟的事说了。
“都不容易。”
“你们呢，我接到的活计和别人那里的都是年纪很大的大人，我从来没见过你们这么，这么年轻的。跟我哥一样。”
“哈，我们啊，当然是觉得好奇跑过来瞧瞧的啊。”
小千哼一声，不知道信没信，反正他把自己的炒粉吃完就抓着桌子上的西瓜就啃。小小个子饭量也是可观。
狗蛋和汪旋因为平时除了咸菜不怎么吃辣的，主要是汪旋不让吃太多。这会一边小口喝汤一边大口吃炒粉，因为份量大，比小千还慢点。
这玩意儿他们第一次吃，味道竟然真不错，主要是肉有了，油也是舍得放，非常合口。对于从小吃咸菜长大的人，吃盐巴都比较厉害，口味稍重的菜比较合两人的胃口。
狗蛋把半边大西瓜也全切了，让小千给他哥哥和奶奶送去。小千也没有拒绝一一送去了。
“呼，果然吃饱了再来一块甜甜凉凉的西瓜，就是美。”
汪旋没管吃饱感慨的狗蛋哥，掏钱付账。小千接过来了，然后很自然的跑去给汪旋找零钱。
然后两人又把今天的导游费和砍价的提成算了算，汪旋当场就把小千的雇佣费给结清了。
小千很坦然的拿钱，还说以后来了可以过来照顾他们家的小吃摊生意。
两人应了，跟他们告别，走出一段距离后，往回看就看到小家伙忙忙碌碌的收拾碗筷擦桌子，给客人找凳子坐。他们家的摊位也开始有别的客人光顾了。
“真是挺努力的呢。”刚才还是睡眼惺忪的小子，吃完饭立刻就可以干活了，“说不定就是这样才长那么矮小的呢。”
十一岁的孩子，看起来真的比实际年龄还小的样子，也不知道他这样的怎么说服别人雇佣他的，开始应该也挺难的吧，毕竟谁会雇佣一个小屁孩啊。是等了多少人，才被别人认可雇佣从而赚了第一笔辛苦钱的。被拒绝多少次才有一次成功？
“谁也不容易。”以前觉得自已小时候已经过得艰难了，小小年纪就是孤儿一般，在舅舅家艰难讨生差点没命，后来跟着狗蛋一家住，可是狗蛋哥家也是穷得叮当响，爷三常常是饿着肚子灌凉水的，走路起来肚子都有水的恍铛响声。冬夜里冷得睡不着，手脚冻得跟大萝卜似的。那时候自己和狗蛋每天每天别的不想，就是想法子填饱肚子，不拘什么，野菜鸟虫都行。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生活艰难，但是他也是带着快乐的。
果然这世上，还是有很多的孩子，就如他和狗蛋哥一样，小时候也是过得艰难，不知道怎样的挣扎和运气，竟然也长大了。
最起码，他和狗蛋哥长大了，非常幸运，没有因为饥饿和寒冷、疾病给早早夭折了。
“想什么呢？”
狗蛋抱着剩下的一个大西瓜，用肩膀蹭了蹭汪旋。
“没事，就是想到我们小时候的事。”
“有什么好想的，我都不想回忆，整天的记忆就是饿肚子，挺难受的。”
汪旋就笑，这就是狗蛋哥，他很少回顾过往，好的坏的，过了就过了，日子就看往好的过。就像他看再悲伤的电影也不会感动哭泣，看到别人类似的童年也不会有同情一样，在他看来别人是别人，自己是自己。别人再可怜也不是他，如何感受？
而他自己的可怜，别人也没有能代替他可怜一样。
而且“你是看到小千和他哥哥的事低落的？干什么那样？他挺能干的啊，有什么好同情的，不知道多少大人都没有他那样能干呢，我小时候要是有他那样的能干咱们就不会老饿肚子了，照你说不是该同情那些没用的大人？他们过得没有人家小千好呢。小千很能干的。”
这人就是这样，关注点永远不一样，不过，“你说的没错，小千和他哥能干应该佩服，对吧？”
狗蛋就点点头。
“狗蛋哥，你小时候很能干，真是。要不是有你，我可能早就饿死了。”只是那时候的社会情态不能和现在比，那时候再能干也没机会展示，而且他们小时候和小千童年生活的环境也不一样，才会显得人家比你能干。城里孩子的能干可能是很会赚钱，可是那时候的农村能不把自己饿死，到处找到吃的就是很能干了。
那时候虽然有李叔叔每天赚工分，但是收成不好的时候，也没辙。总是无论如何都吃不饱，李叔叔又老实的过分，说实话，最艰难那会儿确实都靠他和狗蛋每天东晃西晃的找吃的，有时候还能给李叔叔留点儿。
两人一路说话的回到住宿才停止。
第98章 繁华的产物
做戏做全套, 既然因为这次进货资金充足, 进的货也是很多并且质量上层，卖的就是个稀罕和珍贵。狗蛋很清楚, 照这样下去，估计用不了几年, 也许南北的货互窜会频繁起来，那时候自己就不是极少数人之一, 那时候的利润会大大压缩。毕竟国人永远不缺乏冒险精神和跟踪模仿。
所谓先出头很容易遭殃, 同时成功的话赚头也大，就是这个道理。
租用了仓库那么货物不能无故消失, 自己两人租用是小千牵头, 管理员私自安排的，如今的管理还有些松散, 但是只能租借一天一夜自己就要把货物转移出去, 空出仓库来。时间久了管理员不敢做这个事, 刚好符合自己不能久留的安排。
两人把大部分的货物精选好都放进‘宝贝’里去了, 剩下价钱没那么高的几个挺大的麻袋，然后出去外面找一个小货车进来，停在小仓库门口, 两人抬着就装车, 司机也不知道自己装的是什么, 自顾在车头抽烟等着。司机也是个兼职的, 应该说是用的公车接私活，双方一拍即合。
两人关好仓库门, 特意找的那种篷布全包的货车，里面怎么个情景人家也没看到，关上后车门就安全了。到了仓库外的大门，狗蛋让司机停留一会，他自己跳了下去，把钥匙交给管理员，顺便塞了一条挺贵的烟。
挥挥手，让司机把车开到招待所，两人照例卸了货，付车资等车开走了，两人一人在下面看货，一人把袋子抗上去。
关起门来，再次把大部分货物又装进‘宝贝’，剩下的都是要自己扛着走的。虽然拐弯抹角了点，不过因为这样，就算有谁不小心注意到不对劲自己也有很多的话来堵住。
“晚上的车次，咱们吃完午饭就要出发了。”他们这次还得先乘车到隔壁市的火车站，那是个南边挺大的火车站。上次在那边住过一次，这次直接到了就可以进站等车。两人的打算是一次次每个地方就“精简”一下行李。
虽然是邻市，可是路程并不短。到小千哥哥打工的地方吃午饭，也算是跟他们告个别，双方虽然属于互惠互利关系，可是人生地不熟的人家小千帮忙挺多的。
回招待所把所有行李又扛下来，当然行李经过“精简”后“瘦”很多，招了两辆人力三轮车，从此刻开始又要煎熬了。
一下午的车程，到了已经是傍晚，天边的亮光已经渐渐消失了，接着是昏黄的路灯亮起来，两人分工合作，汪旋去买饭狗蛋在原地看守货物。到了这里，才发现这里真比特区乱很多。狗蛋站了十来分钟，这附近就开始有人在晃荡了，是路过还是别有目的狗蛋能分得很清楚，而且一看那样子就大概知道这是什么的路数的鸟了。
狗蛋清楚的看着那些抽的烟，要么是那种很便宜的，要么根本就是用白纸还是什么自己卷起来的。狗蛋就经常看村里的人这么干，想来这就是城里那些无所事事的“混混”了。虽然穿着不一样，可是气质和乡里来回晃悠的混混很像。
他们是同一类人。
混混内部也是分不同种类的，这里面有人只是懒散无所事事，整天混日子，靠东一顿西一顿混饭或者家里人养活。但是有人却是作恶多端，手段狠厉之辈。
在别人观察他，看向地上货物的贪婪眼神，狗蛋知道对方是后者，他也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几个人。长得基本都瘦瘦的，个子不高，皮肤发黄头发都梳成大背头，原来很有派头的发型在这样的人身上立刻显得很滑稽。只是主人貌似不知道，走路都抖着肩膀，眼睛斜着看人。看样子是混得一般或者在组织里混在下层的人。
狗蛋注意到一些原来挑着担子的小商贩都开始远离这里了，这里距离火车站大门还有两三百米，路灯非常少。以前晚上没有火车发车或者很少，最近几年因为特区的事，这个临近的城市也开始热闹繁荣起来，再晚上也有安排了车次。可是很多的服务设施还没有跟上。
从汽车下来，拦的三轮车就把他们在这里放下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狗蛋没想到这里晚上也会有小商贩出来挑担子卖货，可能是跟那边学的。晚上有了火车车次就有赶火车的人，那就有吃饭的人，脑子好的很快就来卖东西了。
等汪旋提着吃的回来时，跟他对了下眼神，汪旋很快就知道有情况了。狗蛋说：“你过来看着，我去买点水果吃。”
汪旋隐晦的看着周围，明白的点点头，狗蛋看见那些往外移开的小商贩们，直接走过去，快手捡起框子里的水果就问。商贩都来不及躲开。这个商贩也许跟很多的内地客打交道，干巴巴的报了价格，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周围。等狗蛋蹲下来挑选水果的时候他也小心的蹲下来。
嘴巴动动但是最终没有说什么。
狗蛋把挑选好的水果放到秤盘里，商贩踮起脚来提起那根秤砣，开始借着路灯看称点数。“那些人不是好人吧？”狗蛋突然就发问。
秤砣差点掉到地上，狗蛋一下子就接住说“小心一点，坏了我就不买了。”
“鸡道了。”
眼角看见有人晃过来了，小老板借着低头的挡，“你们快走，这些人不好惹，很多外地来的都被打劫过。他们有老大，附近的派、出、所都奈何不了。也是你们运气不好，他们一般晚上九、十点以后才出来活动，今天竟然这么早出来活动。”虽然一部分语言带着浓重的当低口音，狗蛋也明白了大半。
顿了顿，商贩低头接着快速说：“上次有个死命舍不得货物的外地人，被打得很惨，没有出人命，不过最后东西被抢走了人也被打得残疾了。”
“没人管吗？”
“怎么管？警察来的时候他们早就跑了，找不到人，外地人又不认识人又听不懂话。总之你们快走，趁着他们人没有来得多还能脱身，货物不要就不要了”
“嗯。”狗蛋鼻音发了一个音。
同时那个晃过来的两个人也到了，看狗蛋掏出钱来递给老板，伸出手，用两根长得有脏又黄的长指甲手指把狗蛋的钱给夹住了，小老板就把抓着钱的手放了。那混混张着一口发黄的暴露在外面的龅牙，斜着眼睛瞅狗蛋，嘴里发出嘿嘿的挑衅笑声。
然后他挥挥手，跟小老板说句话，老板赶紧低低回应，然后也不敢跟人家要回钱，挑着担子就走了。看都不敢看狗蛋一眼。
狗蛋挑眉，截然老板都不敢吭声，狗蛋也不打算说什么。提着一袋子的水果就走，两人好似也没有拦住他，歪斜的站着，呲着一口黄龅牙笑看狗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