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骨 第263章

　　乔伊斯的心脏一点点的变得沉重起来，他和韩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浓重的忧虑。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有些被他们从恶棍手里解救出来的受害者（他们通常都经受了长年的非人折磨）也会出现类似的症状。

　　但同样的状况发生在艾扎克的身上是在有点儿说不通，至少在乔伊斯多年的警探生涯中他见过了太多有濒死经历的人，他们看上去可比艾扎克好多了。

　　就在乔伊斯和韩满心疑惑，并且陷于一种罕见的不知所措的状况中时，艾扎克总算是稳定了一些。

　　“我做了一个……噩梦。”

　　艾扎克神经质地的喃喃道。

　　紧接着，他用力地摇了摇头：“不……不不不……那不是梦。”

　　乔伊斯和韩观察着艾扎克，在这个角度看来，艾扎克的瞳孔缩成了很小的一点，证明他依旧处于极度的紧绷之中。

　　“那是未来，哦，老天，噩梦可比那个未来好多了……世界末日来了，所有人都死了，我想要救下大家，但是没有用……”

　　“艾扎克，你冷静一点。你只是精神受到了冲击。你还记得吗？你被枪近距离射中了——”

　　乔伊斯说。

　　他盯着艾扎克，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很不舒服。艾扎克的表情，艾扎克的眼神，还有艾扎克那种模糊的，痛苦的低语……都让乔伊斯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毛骨悚然。

　　艾扎克的目光明明落在面前的两位同伴身上，但他看上去却又像是在隔着他们看另外的人。

　　“最先死的人是韩，我们在码头被那些疯子围住了，韩让我们先上船，但我们都知道他不可能赶到了。乔伊斯，是你把快艇开出来码头……我们没有开多远……然后听见了那些疯子在疯狂的大笑……在那一瞬间路我们都知道了，韩被他们杀死了……你在哭，我第一次看到你哭成那样……”

　　“艾扎克，停下，那只是你的梦！”

　　“紧接着是你，乔伊斯，你也死了。我们想方设法地上了那艘该死的邮轮，那邮轮就像是从地狱里直接开出来的怪兽……结构点上的炸弹完全没有起作用……机械室，你说在那里引爆可以起到连锁反应，无论如何我们得炸掉这艘该死的邮轮……那些人围上来，追捕着我们，我们就像是老鼠一样东逃西窜……”

　　“艾扎克……”

　　乔伊斯听到韩发出了虚弱的声音，后者的手不知不觉中紧紧地握紧了他。

第271章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韩，他发现韩就跟他一样，脸色也很难看。

　　很显然，乔伊斯所感受到那种强烈的不适感也同样出现在了韩的身上。

　　艾扎克说的那些话……那些……呓语……

　　让他们同时感到毛骨悚然。

　　而艾扎克的低语还在继续，男人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细细的汗水打湿了他的脸颊，让他的皮肤看上去就像是橡胶一样，有一种奇怪的质感。

　　艾扎克看上去就像是戴着什么面具一样，而另外的什么玩意儿，正躲在那张面具后面阴森森地凝视着乔伊斯和韩，然后说着那让人全身发冷的怪言怪语。

　　“……你死了。你把我封在了门外，然后炸了那该死的机械室……我晕了过去，然而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看见的是灌满了海水的机械室，那扇门都已经变形了……可是那艘邮轮还是没有沉……我看见了你的脸，被压强死死地压在舷窗上……白的，肿的……你死了都还在看着我……”

　　“停下，艾扎克，没有人想要听下去——”

　　“……加尔文也死了。他把炸药绑在了自己的身上。你和韩都死了，自动引爆器已经被破坏了，没人能修这个。所以加尔文对我说，‘嘿，老兄，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然后我就看着他，冲上去，抱住了那个怪物，然后我就那样按下了按钮。”

　　艾扎克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抽泣声。

　　在他说起梦中的那些事情时，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在做梦，而是真正地经历了那一切似的。

　　“我亲手炸死了加尔文。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兄弟，你们知道吗？但是那个怪物……”

　　房间里仿佛被蒙上刘一层无形的黑雾，不知不觉中，一切都暗了下来。

　　韩死死地抓着乔伊斯，他肯定自己说不定已经抓伤了对方，但他的友人仿佛已经丧失了痛觉。

　　事实上他也是。

　　韩想要大喊，或者是直接动用武力好让艾扎克安静下来不要在继续说下去。

　　但在那种古怪的，低沉的声音中，他和乔伊斯陷入了古怪的情况中。

　　他们冒着冷汗，心脏仿佛被一只幽灵的手死死地握紧，变得又冰又冷，压在他们的腹腔之上。

　　他们两人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站在那里听着艾扎克的述说和抽泣。

　　“……他没有死。他已经不再是人类了。我看见了他的翅膀，老天，加尔文死了以后，他就当着我的面……他把……加尔文……他把加尔文……吃了……”

　　艾扎克大哭起来。

　　他看上去已经濒临崩溃。

　　“然后，那个怪物朝着我走来，身上还有加尔文的血，他的背上长出了翅膀，那翅膀是红色的……他冲着我疯狂地大笑，他说他要感谢我，现在他终于和自己最爱的哥哥融为一体了。”

　　艾扎克的疯言疯语听上去简直就是B级片里的情节，但是他的恐惧是那样的拥有感染力，伴随着他的叙述，乔伊斯和韩的眼前仿佛也掠过了一些血红的片段。

　　他们仿佛也看见了浴血的约书亚，那个降临派创造出来的恐怖怪兽——生吃了自己的哥哥，然后欢欣鼓舞，长出了属于对方的翅膀。

　　乔伊斯感到又冷又非常想吐。

　　该怎么说呢，他的理智在告诉他，不要被艾扎克的那些话所蛊惑，但他身体里的另外一小部分灵魂，却有一种难以用科学亦或者语言解释的直觉——艾扎克说的可能是对的。

　　但乔伊斯依然顽固地抵抗着自己的这种想法。

　　“冷静一点，艾扎克，你正在失去理智……哪怕你说的是对的，也许你在噩梦里看见的那些东西真的就是我们的未来，那也不能说明，它是不可能改变的。说不定就是什么玩意，也许是上帝，也许是魔鬼……总之祂们就那样让你看清楚了未来，为的就是让我们有改变这个悲剧不是吗？”

　　韩虚弱地劝说着艾扎克。

　　“不……哦……不……你们根本不可能知道那是多么，多么可怕的景象……这个世界没有神也没有魔鬼……这个世界只有那个怪物。”艾扎克失控地大喊大叫道，“他留下了我，他让我活着。我无数次地恳求他，让我死，但是他不允许。他希望让我看到那些事情，因为他想要看到我的痛苦。即便是魔鬼也没有那个家伙恐怖，那怪物自己创作出了整个地狱……我可怜的加尔文……他吞噬了我可怜的加尔文……”

　　终于，艾扎克的声调渐低。

　　艾扎克的目光空洞洞地从乔伊斯和韩的脸上移开，然后落到了漆黑的窗外。

　　“是的，你们不可能明白我经历的那些事情。这个世界灭亡了，世界末日压根就不是什么大火球从外太空而来直接砸在地球上。世界末日也不是天空中出现骑着马，长着鸟毛的天使在吹号角。世界末日就是……世界末日。一个国家接着一个国家，一片大陆接着一片大陆。所有人都发了疯，而没有发疯的那些……”

　　似乎回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画面。艾扎克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一时之间，整个安全屋里只有三个人异常沉重的呼吸声。

　　乔伊斯忽然用力地掐住了自己的掌心，他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皮肉之中，带起一抹温热的鲜血。疼痛有助于让他从那种恍惚又惊惧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而他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艾扎克说的那些话绝非没有逻辑的胡话。

　　但乔伊斯可不希望自己跟他一样被吓破了胆……当然，他也不希望自己命中注定地结局是被海水的压强压在什么见鬼的机械室的舷窗内变成一团扭曲的尸体。

　　乔伊斯回头看了给了韩一眼。

　　韩似乎还沉浸在艾扎克说的那些话中，乔伊斯用力地捏了捏他的手，在得到他的注意力后，他给了对方一个眼色。

　　【他需要一点镇定的东西。】

　　乔伊斯用口型，无声地对韩说道。

　　韩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墙角，然后他从应急包里翻出了镇定药。在这期间，他因为手滑而把那些药瓶洒落了一地，但药瓶和地面撞击时发出的声音甚至都没引来艾扎克的注意力。

　　给艾扎克灌镇定剂的过程相当狼狈，艾扎克相当果决地拒绝了来自于友人的好意以至于吃药过程看上去更像是某种类型的搏斗。

　　“不……让我说完……请相信我，我真的看到了未来。”

　　艾扎克露出了一个绝望而疯狂的笑容。

　　“这个世界已经彻底完蛋了。那个怪物便是天启，是一切的终结。呵呵，神父们都在骗人，这个世界上的神从来都没有想过给祂的仆从准备什么天国的居所。留给人类的只有地狱，只有深渊……”

　　“不对，没有神。没有……没有救赎，没有未来，我们搞砸了。我的朋友，我们彻底地搞砸了。”

　　终于，那些进入了艾扎克身体的镇定药物开始缓慢地起效。

　　艾扎克安静了下来，他的眼皮有气无力地耷拉在眼球上，掩住了那骇人的视线。

　　乔伊斯和韩一同把艾扎克抬回了那张脏兮兮的破床，在这期间，艾扎克就像是复读机一样不断地重复着那些让人不安的话语。

　　当房间再一次陷入安静之后，乔伊斯只能呆呆地站在房间地正中央，他盯着韩，怔怔地看着，脸色苍白得就像是墓地里不断游荡的幽灵。

　　过了好一会儿，乔伊斯才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他像是梦游患者那样走到墙角，从一块松动的墙面装饰后面掏出了一瓶布满灰尘的酒瓶。

　　当他拧开瓶盖大口大口把那些不知道已经存了多久的液体吞入喉咙时，韩皱了皱眉头，后者似乎不太希望乔伊斯这样做，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韩停顿了几秒钟后，走上前去从乔伊斯的手中抽走了酒瓶，然后他给了自己几口。

　　好吧，那炙热又冰冷的液体确实能够很好地缓解人类过于紧绷的神经。

　　几口酒之后，韩总算能鼓起勇气开口了。

　　“你觉得……这件事情究竟是因为什么？”

　　韩问道。

　　乔伊斯耸了耸肩。

　　他感觉自己很累又很惊恐。

　　“我不知道，哦，老天，我现在对于去炸邮轮这件事情可没有什么兴趣了。”

　　乔伊斯挫败地嘟囔道，他尽量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一点，但他的调皮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哦，考虑到我被人撕碎在码头上，我现在也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他们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样，然后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异常苦涩的笑声。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平静地插入了两人的对话。

　　“看样子，现阶段我们应该要放弃弄沉那艘游轮的计划了。”

　　“啊啊啊啊——”

　　韩发出了一声尖叫，他差点儿直接摔倒在地。

　　至于乔伊斯，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有直接抽出枪对着墙角阴暗处一顿乱射。

　　在看清楚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去而复返的加尔文时，即便是镇定如乔伊斯这样的人都忍不住骂出了一连串的脏话。

　　“……该死的该死的，加尔文先生你是想让自己的脑袋变成蜂窝吗？！我只差一点就开枪了！”

　　他低声地吼道。

　　乔伊斯还有韩当然都不是那种容易受到惊吓的人，但这一次情况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

　　他们确实被艾扎克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吓坏了。

第27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