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君归
出乎意料的是,胡了反应很平淡,看他的眼神甚至有股嘲讽的意味。
“你果然沉不住气。”他哼了一声,“正常人不该是问我为什么会被浸猪笼吗?你还愣了这么半天。”他发现鞋子太小,穿不上,厌弃地扔下,把袜子也一同脱了扔下,光着脚走出房门。赵无涯回过味来,猛地跳起来大喝:“给我站住!”
胡了当然不会听他的,赵无涯怒喝,划下一道金钟咒拦住去路,胡了反过来给了他一刀——又打起来了。
论修为境界,胡了比赵无涯强,论经验基础,自然是赵无涯更胜一筹,两人永远是势均力敌,谁也不能占谁的便宜。
今天赵无涯有意让着胡了,让胡了占了上风,一脚踹上他胸口,他瞅准时机抓住,极轻佻地揉捏了一下。
胡了脸色一滞,收回来怒骂:“臭不要脸!”扭头就走,眨眼不见。
赵无涯咬着牙,他很不爽,非常不爽。
至少他现在能确定了那人确实是林修谨了,胡了一开始没认出他来,态度是纵容的,察觉到端倪而不确定的时候立刻就变了。
林修谨……他摸着下巴,狠狠地磨牙。
胡了一道烟回到壶仙居,一回就觉得安心了。微生在小米粥里加了蘑菇,煮得香气四溢。
“哎呦,回来啦。”微生看到他有些为难,“煮得不多,不够两人吃的,要不再下个蛋?”
“行啊,有的吃就行。”
微生加了蛋还觉得少,加了一把菜进去,蘑菇粥变成了菜粥,味道不咋地,至少分量变足了,够两人喝上一碗。
胡了喝着菜粥,微生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那个,你能帮我编个垫子不?”
胡了微微诧异:“行啊,要多大?”
微生一指放在门口的小椅子:“就椅子面那么大,用灯芯草编。”
“嗯。”胡了看着那椅子面,估计一上午就能编好,但是看他脸色,好像还有想说的,问:“还有事吗大掌柜?”
微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下午自己编着试了下,废了好多草。废料我全扔了,你别介意啊。”
胡了笑笑:“没事,草多得很,不值几个钱。”
微生要的小垫子胡了很快编好了,平滑又好看,微生坐着特别喜欢,在垫子四角又系上了丝带,方便能绑定凳子腿。
他坐在椅子上,门槛上滑来滑去,颇为哀怨地感叹:“哎,大少爷啥时候回来啊,等得黄花菜都凉了。”
胡了编着自己的篮子:“总会回来的。”
一晃眼又是两个月,进盛夏了。微生每天起床第一件事都是把壶仙居整个走一遍,或许苍斗山就悄没声儿地就回来了呢?事实屡屡让他失望。
胡了把自己编的柳条篮子灯芯草垫子买了,得了几百文钱,够壶仙居再维持几月。
不过很奇怪的是,赵无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找他修炼,不知在搞什么。
日子混混沌沌地就过去了,胡了差不多忘记他还有个道侣的事实时,赵无涯又派人找他了,还是二话不说直接架上车的,八匹骏马跑得比风还快。
一落地他才搞清原委:赵无涯要破境了,要扛天劫了。
他破境的地方选在一处风水宝地,灵气丰沛,方圆百里被赵家封锁得严严实实。风水宝地的“风眼”是山涧里的一口枯潭,赵无涯坐在枯潭中心,牙关紧咬,脸色很不好看。
“要我怎么做?”
“双修。”长老的回答很简单。
胡了走到赵无涯面前,拉起他的手,主动将灵力送了进去,赵无涯嘴唇一哆嗦,身体放松了,脸色和缓下来。双修开始是由胡了主动输送,后来赵无涯渐渐掌握了主动权,庞然的灵气经由胡了身体转送给他,让胡了有些不舒服,浑身胀疼。
赵无涯的气息比以往更加强大,流转灵力的速度也比胡了快得多,让他有些吃不消。
过了半晌,赵无涯突然扑上来抱住他,胡了被他压倒,几乎是同一刹那,雷劫劈下来,满目蓝白色的炽烈炫光,胡了眼睛剧痛,下一刻就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蠢猪!”赵无涯咬牙切齿地骂了句,托起他头用力往怀里摁住,顺手把耳朵也捂严实,雷鸣轰然,一下下劈在背上,震耳欲聋。
胡了花了好长时间才恢复一点知觉,雷鸣隔着赵无涯的手依然大得惊人,满鼻子焦臭味。
赵无涯的心脏就贴着他脸跳动,急促有力。胡了呆了会,腾出手来,顺着他的背摸到他双耳,沾了一手黏糊糊,应该是血吧?他替他捂住,捂不住,血还是源源不断地淌出来,这是要死了?
雷声轰鸣,他仿佛听到赵无涯笑了一下,然后吻落了下来,轻柔得像一根羽毛落下。
他好像还说了什么,雷声太大,他听不清,只记得雷声持续了很久,他一直死死地抱着他,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他能感应到他心脏的跳动,他差点以为他死了。
雷劫结束,他意识还算清醒,缓缓松开手,赵无涯抱着他还没动。
“赵无涯,你死了?”他看不到,推了推他。忽然身上一轻,应该是赵家的人扶起了他,也把他扶起来塞进了马车。
胡了茫然地转头:“他是死了吗?”
“没死。”有人回答,“恭喜少夫人,少家主他顺利破境,现在暂时昏过去了,没有大碍。”
呸,恭喜什么啊。胡了心想,老子恨死他了,巴不得他死呢。
第57章 你的名字?
赵无涯破境成功,仅仅昏迷了一下午就醒来了,而被雷劫的光劈瞎的胡了却还没恢复过来,怎么修炼都不成,他有些着急,更可气的是赵无涯还特意跑来笑话他:“怎么了,还看不见?”
胡了没好气地说:“那又怎么样,关你屁事!”
“凶巴巴的,能不能温柔点。”赵无涯蓦地伸手刮了一下他鼻子,胡了大惊:“你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
赵无涯感觉自己有些丢面子:“哄你一下还不行?”
胡了愈发狐疑,哼了一声:“我这是暂时失明,过个两三天自己就能好,用不着你来哄。”
赵无涯说:“你要是真瞎了我也能养你一辈子的。”
胡了真惊了:“你是谁啊?你该不会被雷劈失了魂吧?你不是赵无涯,哪来的孤魂野鬼?”
赵无涯真不耐烦了,掐着他下巴恶狠狠地说了句:“我是你老公!”摁倒就亲。
“滚!”胡了大怒,结结实实狠踹上了他的脸,跑了。
自从那天胡了被他气跑之后,赵无涯就怪想他的。
想他窝在他被窝里眯着眼睡着的样子,想他在他身下气喘吁吁,目眩神迷的痴醉模样,想他被咬痛了的哼唧声,想他温软的身子,抱在怀里的手感还不错,想他白若嫩笋的足。
没吃到嘴里的肉总是显得格外香。
想把那天没做完的事做完,心痒难耐。
但是这口肉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吃到,叫他很郁闷。郁闷需要排解,他跟着狐朋狗友在含月苑待了两天。含月苑美人如云,风姿各异,懂得讨乖卖俏的娇花儿一抓一大把,随便哪个拎出来都比那个粗俗,没礼貌没教养没家世没文化,长得也不咋地的胡了强一万倍。
但是他忽然觉得这些娇花儿都变得了无滋味,她们很乖,有时候使一个眼色就知道该做什么,如何应承他的欢爱也是游刃有余,娇声妩媚婉转,比黄鹂儿还好听。
但是就是没滋味。
他忽然抽出来,烦躁地扯过袍子披上,前一刻还在天堂的美人眨眼间落下了地狱,她慌张地直起身,眼神楚楚可怜,泫然欲泣:“少爷,您怎么了?”
“没意思。”他皱着眉头,也不知这股燥气从何而来。
美人小心翼翼地问:“少爷是嫌奴家伺候得不好么?”
赵无涯看着她:“没事,你做得挺好的。”
美人羞羞怯怯:“那……”赵无涯已然起身,大步朝外走去,美人咬紧朱唇,不情愿地穿衣下床,去好生伺候着他。
赵无涯在走廊里转了好几圈,她站在门口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看他走着走着,猛然一定:“去找个小倌来。”
美人不敢怠慢,轻移莲步出了院子。赵无涯坐着等了会,美人领着一少年回来,那少年生得极为俊秀,唇红齿白,肌肤保养得极好,肉眼可见地细腻粉嫩,白如光玉。
小倌上前,美人退下,赵无涯凝视少年:“过来。”
少年上面几步,看样子是想坐他大腿上,又不敢,抿着嘴一脸羞涩纯情,赵无涯拉过他的手,那手香香软软的,柔若无骨,他揉了揉,忽然抛下:“算了,你下去吧。”
少年惶然不安,美人一看不好,赶紧拉着他走了,不敢再来打扰。
赵无涯转回屋,将桌上的酒提着上了屋脊,对着冷风吹,月色皎洁,他漫无目的地想:他玩过那么多美人少年,好像都差不多。
无论多么惊艳绝色,在床上好像都差不多,最后连脸都记不清准确的模样。
大概是因为太多了?
他喝酒,一直到喝光,躺在屋脊上朦朦胧胧,夏夜星空浩繁,星子亮得像是随时会坠落天际,他恍恍惚惚进入梦乡,梦到他趴在床上,有人在给他按摩,手有些粗糙,食指中指都有茧子,刮擦背部沙沙地痒,意外的舒服。
他趴着看不到按摩人的脸,却觉得那人应该是他的道侣,赵方湖。胡三万——真难听。
他觉着好玩,喊了声:“胡三万!”
赵方湖停了下来,狠狠拧起一小团肉,攥着扭了一圈,疼得他呜哇乱叫:“你喊谁呢?胡三万是哪个?”
“你不就叫胡三万吗?”赵无涯扭了扭背,赵方湖哼了一声,隐约说了一句什么,似乎是自己的名字,开头是胡,但不是三万,短促如流星,他听不清,想再问个究竟。他接着说:“这才是我的名字,晓得不?”
“晓得晓得。”他反手去抓他的手,十指紧扣。他的手沾了精油,满是茉莉的清香味,皮肤粗糙,那些茧子形状不一,他一摸就知道。
是他。
赵无涯一蹬腿,醒了,差点滚下屋顶。
他瞪着星夜,想胡三万他应该叫什么来着?
他好像很讨厌他叫他方湖,每次喊的时候都会皱眉头。
再想想他老板苍斗山对他的态度,指不定说出的名字也是假的。
赵方湖这个名字,他心里头大概是不承认的。
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道侣,连他本名都不知道!赵无涯忽然感觉无比挫败。
他开始尝试对胡了好,他想知道他的真名。
可是胡了明显不乐意接受他的好意。
赵无涯浪太久太嗨,蓦然刹车回头,连家中长老都以为他吃错了什么药,特地检查了下他的魂魄是否是原来的,叫去问话明里暗里都有试探的意味,考他过去的一些事情或者暗语,一时叫他头疼不已。
家族长老这样尚可理解,胡了对他的好意表示抗拒也可以理解,但是胡了怎么说也不肯说自己本名他就不能理解了。
不就是个名字么?
他很憋屈。
胡了更憋屈。
已经这么久了,他还没从黑暗中解脱出来,眼睛依然受不得强光,更窝囊的是见风就流泪,往往一“哭”就哭得稀里哗啦,把蒙眼布都哭湿了。赵无涯替他擦眼泪,说出的话总是那么肉麻,麻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别这样行不?”
赵无涯心也累:“你总是这样,叫我很为难啊。”
“那你要我怎么样?”
赵无涯半蹲下来替他脱鞋子,胡了一时大意忘记了反抗,给了他可乘之机,他抓住他的小脚丫抓得牢牢地,挠了下脚心:“要你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