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君归
“噗嗤。”胡了忍不住笑出了声,一个劲儿往后躲,赵无涯再接再厉,挠:“你本名到底叫什么?”
“凭啥告诉你?”胡了往后缩,躲,踹,怎么也甩不掉,笑得肚子疼:“哎,求你别挠了行不?”
“不行!”赵无涯接着挠,挠挠挠,胡了笑得满床打滚,上气不接下气:“胡……胡了!”
赵无涯没听清,加大力度:“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清!”
“胡了!”胡了可劲儿踹他,踹不动,以前他们修为相仿时,打架总是难分伯仲,现在赵无涯比胡了强出一境,胡了怎么踹也踹不动了,赵无涯稳得像座铁塔。
“胡了,是了结那个了?”
“是是是,放了我吧!”
赵无涯心满意足地笑了,扑上去抱他揉他:“名字挺好听的。”
胡了接着踹他:“哪里好听了,就是打麻将时候喊的。”
赵无涯赶着亲他:“我觉得好听,起码比胡三万好听。”
胡了恼羞成怒:“滚啦你!死开!”
赵无涯松手了,可没“死开”,搓他脚踝,语气淡淡的忧伤:“我都回头了你为什么还不肯信我?”
“我凭什么要信你。”胡了哼了声,趁机一蹬腿下床跑了,他看不到差点一头撞上门柱,逃得磕磕碰碰,赵无涯看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笑,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沉重地叹了口气。
胡了失明的消息当天赵家就传给了微生,说他要在赵家休养几天。微生没啥想法,就觉得偌大的壶仙居就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更孤独寂寞冷了。
苍斗山还没回来。
或许下个月也不会回来。
他有点难过。
秋薇歌来找过他几次,大都是来跟他讨论书的感想内容争议之类的,兴致来了还会卷起袖子下厨熬一碗甜汤。微生本来已经厌倦读那些儒学著作了,他现在感兴趣的是民间流行的话本和绯色小说,却为了应付她的问题被迫重新去反复啃那些艰深晦涩的书,搞得头发大把的掉。
秋薇歌出现得太奇怪了,仿佛是算准了时间一样,叫他心底有些不安。
大少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一天清晨,他起来搬着板凳照常去门槛看书,外面笼罩着一片淡淡的乳白雾气。他坐着看了会,街道那天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
那歌声越走越近,沉迷书中的卿卿我我的微生猝然惊醒。
葬歌。
葬歌又来了,他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书,书上一片空白,刚才看了什么,他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他尚在梦中,没有醒来。眼前的一切,是他的梦境,亦是黑白之境。
他经历过几次黑白之境,一直牢记着苍斗山的叮嘱:黑白之境一切为虚。挺过黑白之境就很容易了。
像这次这么真实的,还是头回。
他回屋带了斗山刀,管它虚不虚带上能壮胆。提着刀往歌声来源的方向走,迎面撞上一队送葬人,领头的怀抱着木雕的神像,低头看书的神女眉眼温柔。
队伍停下了。
微生顿时毛骨悚然。
领头人抬头看他,他没有脸,面部黑糊糊的,像拙劣的画手随意涂鸦出来的作品。可微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整个送葬队伍寂静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的好狗血啊(自抱自泣)
第58章 天地的另一头
领头人骤然唱起歌来,与葬歌完全不同,短促有力。歌声像是在召唤,雾气翻腾,送葬队伍后面的雾中伸出一只巨大的骨爪,掌心漆黑。
微生卧槽了一声,急速后退,骨爪速度比他更快,街道又窄,微生避无可避,大吼一声提刀就劈,刀锋过处空间荡起一圈圈扭曲的涟漪,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就将那只骨爪一分为二。
领头人明显急了,叽里呱啦说了一通,送葬队伍开始合唱,韵律奇特,震得微生耳朵嗡嗡作响。
街道渐渐复苏,无数的人打开门,打开窗,摇摇晃晃,步履僵硬地走了出来,他们衣饰奇特,眼珠灰蓝,头发有黑有黄,完全是异族人的相貌。
微生试着砍了一个大妈,大妈毫无还手之力,血喷了一地,然而其他人全然无畏,犹如提线木偶,继续摇摇晃晃走来,似乎见了血,他们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透着股凶狠的嗜血气息。
微生不敢跟他们纠缠,一心去追送葬的队伍,送葬队伍在众多提线木偶的保护下正往来路方向逃窜,微生登上屋脊追赶,健步如飞,木偶们海潮般咏过来,嘴里发出叽里咕噜古怪的尖叫。
这他妈的也太真实了,微生预感很不好。
他走在高处才察觉出黑白之境的不对劲,这里的建筑风格都与大靖完全不同,真实到精细的地步,而他确信他从没看过有关异族人建筑方面的书,这些高高的尖塔林立,雕像丛生的建筑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决不是他记忆里面的。
送葬人扛着棺材跑不快,微生跳下屋脊一连砍翻了数十个木偶,逼近队伍,领头人见势不好,将怀抱的雕像用力一摔砸了个粉碎。
木头中渗出鲜血,领头人掐着喉咙跪下,七窍流血,倒下去身躯化成了流沙。木偶们像是一瞬间挣脱了提线,茫茫然地不动了,送葬队伍哀伤地唱起了葬歌。
木偶们全活了过来,他们叽里呱啦一下子炸了,慌张地尖叫,四处逃散,微生看着满地的鞋子烂布条看愣了一刹那,扭头去看送葬人,送葬人唱完了歌,跑得比幽灵还快。微生费了好大劲追上,一脚踹翻一个扛棺人,棺材咣当砸地,其余的扛棺人立刻逃了个干净。
刀插进棺材缝,用力一撬,棺材合得并不严实,轻轻松松就撬了起来。棺材板中间斜斜裂出了一条大缝,微生以为能闻到臭气,其实没有,反而有股浓郁的蔷薇香,仿佛是华勋蔷薇的香气。
他扳开棺材盖,探头一看,躺在白色蔷薇中的少女面容安详,肌肤依然白里透红,好像只是在沉睡。
她很美,美得像在发光。
微生疑惑地看了半天,始终觉得她长得有些眼熟,她像是领头人怀抱里的木雕,又像是……像秋薇歌。
越看越像。他看看地上,领头人砸碎的木头雕像还在,他逐个捡起来拼接起来,拼出一张接近完整的脸,回头看棺材里少女的脸。
少女睁开了眼睛,眼瞳全白。
“妈耶!”微生吓得退了老远,远骤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大得像炸雷。微生抬头看天,天际线那边涌来黑色的光,往这边飞速蔓延,遮天蔽日。
阴影落下,沉静的黑色笼罩一切,尖叫声也没了。黑色停顿一霎那,落下,像天空变成了大海,大海将天地倒转。
黑海。微生一时间好像抓住了什么,比如黑海,比如黑海天际线边乳白的辉光,温柔又寒冷。
他睁开眼,入眼是房间的天花板,他费力地转头,窗户缝透露出一线微光,一屋包子油条的香气。
壶仙居不做煎饼了后,其他煎饼小贩顶上了位置,起了诸如“知事大人吃的煎饼”、“参议大人吃的煎饼”的牌面,各种假冒层出不穷,还挤在壶仙居楼下摆摊,搞得壶仙居早上永远乌烟瘴气。
是真的吗?他已经没法确定了,四下一阵乱摸,枕头下边摸到了一本书,一看封面:《媚雪传》,昨天晚上看着打发时间的,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再一检查自己的丹田,仿佛还强大了一些?这是进到白境了?
微生打了个哈欠,直起身揉了揉眼,楼下传来苍斗山的声音:“微生,下来喝粥了,不早了。”
“我在做梦。”微生躺回去,闭上眼睛接着睡。过了许久都没声音。嗯,就是了,他还在黑白之境,不过来到了另一边,接下来黑白之境还会幻化出什么花招,耐心等着就好。
噔噔噔,苍斗山上楼,开门:“还睡?”
微生闭着眼睛不说话。
苍斗山过来推他:“起来了!”
微生猛然出招,一掌拍在苍斗山胸口上,苍斗山猝不及防,连退几步,疼得话都说不完整了:“狗东西突然打人干什么!发哪门子疯呢!”
微生一下子坐起来,傻了眼:“不是假的?”
苍斗山愤而离开:“假你个头!”门摔得山响。
“不是,你听我解释!”微生下床慌里慌张地穿鞋子,吧嗒吧嗒追他,“别走啊!听我解释啊大少爷!我刚刚过黑白之境来着呢!”
苍斗山下楼梯下到一半就觉得心口难受,走不动了。微生打的地方刚好是心脉汇交之处,受到震动,气都喘不匀了,好比吃馒头下肚子下到一半卡住,不上不下,就堵在那儿胀着疼,苍斗山捂着心口咬牙调理气脉,疏没疏通,把自己疼了个半死,一屁股坐楼梯上。微生看到这一幕简直吓死:“你怎么了?别死啊!”
苍斗山觉得自己在没死之前肯定要被他气死。
他气忿忿地说:“你老是打我,几年前你推我害我胳膊肘破皮,现在还来打我心口!”
微生心虚又叫屈:“多少年前的旧账了,你还记恨着呢?行行行,我以后管碰到什么情况都不会打你,再打我真变成狗行不行?”
他一手揽住他肩胛骨,一手勾住他腿,抱起来:“哎,你瘦了好多。”
“你可闭嘴吧!”
微生笑嘻嘻的:“中午吃什么?”
“离中午还早着呢,早饭都没吃吃什么中饭。”苍斗山一口气没上来,被打中的地方又生生地疼起来,微生抱着他噔噔回房,小心地放在床上:“哪儿疼呢?”
“你打的地方!”
“这?”
苍斗山小声哼哼,微生帮他揉,力道轻匀,苍斗山慢慢调理,揉了一会总算把那股堵着的气顺利疏通,整个人为之一松,微生感觉到变化了,低头小声说了句:“痛痛飞~”
“噗!”苍斗山一下子笑了出来,“你干嘛呢?哄小孩儿?”
“你就是小孩儿,不高兴了就耍小孩儿脾气。”微生揉他脑袋,“小孩儿就该好好哄着嘛。”
苍斗山抿嘴笑,微生道:“你买什么了?”
“玉米粥。回来得太晚,街上没多少卖的,这会应该冷了,热热吧。”
“好,我下去吃了。”微生出门,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苍斗山半躺在床上,姿势慵懒,眼神微眯,乍看之下,风情万种。
他一看心都蹦出来了,小东西越长越挠心了,真惹人疼。
他下去,看到那碗玉米粥,热热喝了,边喝边思考中午到底吃啥,想来想去想好菜单,高高兴兴去拿钱,一翻钱袋:没几个钱了。
完了,没钱了。
他翻箱倒柜,把平时藏钱的地方全翻个遍,怎么也凑不够买肉菜的钱,愁得想揪头发。思来想去想到了胡了,他不是在赵家好吃好喝么!管怎么说,他还没向那个便宜女婿要过彩礼钱,这怎么行。
想到了立刻就去赵家找人,赵无涯出去办事,出来招呼的是胡了,他听到微生声音很开心,宁可不要侍女扶着也要走出来:“大掌柜,你怎么来了?”
微生道:“你二掌柜回来了,我打算加餐,没钱买肉了,你还有钱没?”
“二掌柜的回来了啊。”胡了想了下,“不如到赵家来吃?想吃什么我让厨子做。”
微生奇道:“赵无涯不是挺讨厌你的么?怎么现在肯让你使唤他家厨子了?”
“过了雷劫之后变的,天晓得他怎么突然转性子了。反正现在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有吃有喝。”胡了转头让侍女多端上几盘糕点和水果来,微生吃了一个大青枣,又脆又甜,“那他现在呢?在做什么?”
“不知道。一天天忙里忙外,我又看不见,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微生嘴馋,忍不住又吃了个小苹果,“对了,我这眼睛盲了有段时间了,让二掌柜的帮我看看吧。”
“行啊。”微生吃完苹果,“我先回去了,一会就回来。”
微生回去催着让苍斗山起了,两人一同前往赵府。第一件事是让苍斗山看胡了眼睛,苍斗山看了会,面色凝重:“不太对。”
微生一看他脸色,不禁紧张起来:“怎么了?”
“眼睛里有虫。”苍斗山,眉头锁起,责怪:“你平时也不觉得眼睛痛么?赵家就没有大夫?大夫都是死人吗?”
胡了一听也害怕起来:“平时眼睛见风流泪,我……我以为就是雷劫受的,过几天就好了。哪里想到会是虫,也没叫大夫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