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一枚针
“我来拘你到九楼会议室。”说着,拘鬼牌甩起流星。
“拘?”逐夜凉没有对战的意思,狂妄地负着手。
“拘,”戴冲重复,“到了九楼,你就插翅难飞了。”
“让你失望了,”逐夜凉擦过他,“不用你拘,我自己走。”
他的淡定出乎戴冲的意料:“喂,现在跑还来得及,”他一双流星甩得飒飒作响,“不过要先过我这一关。”
“跑?”逐夜凉轻笑,“我为什么要跑,船又不是我炸的。”
戴冲让他这一笑弄愣了:“我说你小子也太狂了吧,人家刀都磨好了,就等着要你的命呢。”
“我的命就在这儿,”逐夜凉淡淡地说,“谁想要,凭本事来取。”
“你还不明白吗,”戴冲追着他,“你和你的那个卧底,只能活一个。”
逐夜凉停下来看着他:“知道岑琢喜欢我什么吗?”
戴冲在拘鬼牌里翻个白眼,很想怼他一句“老子才他妈不感兴趣”,嘴巴却老实,闭紧了等他说。
“因为我没那么多废话,”逐夜凉意有所指地点着它的胸甲,“但总能给他惊喜。”
戴冲皱眉:“喂你什么意思?”
逐夜凉随便笑笑,“你猜。”
到九楼的时候,偌大的会议室已经座无虚席,连司杰都来了,仍然是卡紧了下巴的高领子,昂贵的宝石袖口,还有拢得服帖的短发,汤泽坐在医疗载具上,岑琢在秘书位上抬起头,担忧地看向逐夜凉。
逐夜凉调皮地闪起目镜灯,闪给他一个人看。
岑琢暗骂他没心没肺,脸颊却微微发热,握紧了双手低下头。
“好了,人到了,拿下吧。”田绍师从座位上起身,率先发难。
会议室前后两个门都开着,外头是荷枪实弹的小弟和捕捉骨骼,听见“拿下”就要往里冲,司杰却抬手:“绍师,别冲动,社长还没发话呢。”
说着,他看向汤泽,汤泽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没接茬。
田绍师见他这态度,胆子大起来:“给我拿下!”
底下人一拥而入,会议室顿时响起一片子弹上膛声,声势很大,却没人敢贸然近逐夜凉的身,一时间局面僵持住了。
“汤社长怀疑我?”逐夜凉问。
汤泽看向他,冷酷、威严,和在病房时判若两人,逐夜凉对这种反差不陌生,白濡尔也是这样,这些坐拥江山的人都有两副面孔。
汤泽动了动手指,叹息似的:“拿下。”
捕捉骨骼形成阵型,除了岑琢,高级干部全部离席,第一张网投出去,逐夜凉没躲,接着,铁锁、控制链、拘捕器,他一一承受,岑琢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他不是不躲,根本是放弃了反抗。
“打开御者舱,”田绍师再次下令,“把牡丹狮子的CPU拆下来!”
紧要关头,岑琢拍案而起:“谁敢!”
逐夜凉是为了他,才容忍这些疯狗在身边狂吠,也是为了他,当初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亮出御者舱,暴露自己致命的弱点。
“岑秘书!”眼看局面不可控制,司杰上前一步,拉住田绍师。
岑琢和汤泽叫板,伽蓝堂和染社对立,田绍师等的就是这个,牡丹狮子当场大开杀戒才好,他趁乱就能把汤泽给毙了。
但岑琢并没给逐夜凉下动武的命令,而是看向自己的哥哥:“社长!”
“小琢,”汤泽支着载具扶手,眯起眼睛,“你问问他,卧底是谁。”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这个早晨,必须让牡丹狮子交出卧底。
岑琢转而仰视逐夜凉,那对透明的目镜也投向他,他连性命都豁得出去,何况一个卧底,岑琢知道,只要自己开口,逐夜凉什么都会出卖,手下,甚至朋友。
他不想逼他,逼他做两难的选择,可不逼,哥哥、染社、伽蓝堂,这个天下,将永无宁日。
“逐夜凉……”岑琢下定决心,绝然地问,“你在染社的卧底,是谁?”
在场的所有人屏住呼吸。
逐夜凉在重重桎梏下起身,猛然一挣,那些铁网、锁链、捕捉器,瞬间从他身上分崩离析,他一步步向岑琢走去,当着这些人的面,一把将他搂住,紧紧的,依偎在他耳畔,轻轻说了几句话。
他们两个人的悄悄话,接着,岑琢瞪大了眼睛。
逐夜凉放开他,然后侧身,亮出背后的司杰和田绍师。
目光集中在岑琢身上,他抬起手,指向两位分社长,有片刻的犹豫,随后锁定住其中一位:“是东方分社,田绍师。”
这话一出,会议室轰然炸开,转瞬又鸦雀无声,田绍师一把摘下眼镜:“伽蓝堂栽赃陷害!我不是……”
“拿下!”汤泽厉声下令。
田绍师扭过头,死死瞪着他。
“还傻站着干什么,”汤泽拍了一把扶手,撑着载具站起来,“给我拿下!”
他绝对相信岑琢,和逐夜凉对岑琢的爱。
在小弟们调转枪口前,田绍师先下手掏枪,二话不说朝岑琢开了一枪,场面一下子乱了,枪声噼里啪啦四起,子弹在眼前乱飞。危机时刻,司杰纵身挡在汤泽身前,汤泽腿上有伤,站不稳,下意识想抓他的腰,被他敏感地躲开,反手握了他一把。
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观察形势,待枪声停止,岑琢从逐夜凉身后走出来,司杰移到一边让出汤泽,田绍师则躺在地上,左胸中了一枪,嘴角有血,眼睛里也有血,镜片碎了。
汤泽操纵载具过去,俯身看着这个将死之人。
田绍师茫然地转动血色的视线,艰难地滑动喉结:“我的家头……领兵在迎海,窈窕娘……”一口血涌上来,“会给我报仇……”
第103章 肉身┃“我想和你长长久久,像长满青苔的石头,岿然于时间之外。”
高修跑进屋时, 载具空着, 白濡尔躺在地板上,茫然地瞪着天花板。
屋里有很大一股酒气, “你喝酒了?”高修把他拉起来, “哪儿来的酒!”
白濡尔酡红着脸, 咯咯笑:“一点点,”然后指着桌上空了的酒精瓶子, “兑了水, 不好喝。”
他居然喝医用酒精,“你这个疯子!”高修单手拖着他, 去洗手间催吐。
白濡尔不配合, 边骂边抓他的脸, 高修知道他心里不痛快,牡丹狮子舍他而救汤泽,可眼下有比这更要紧的事:“田绍师死了!”
白濡尔徒张着双手,灰头发遮着独眼:“什……么?”
“田绍师死了, ”高修力竭坐在地上, 揩了把汗, “就在刚刚。”
白濡尔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怎么死的?”
“逐夜凉指认他是卧底,乱枪之下,当场毙命。”
逐夜凉,又是逐夜凉,白濡尔咬牙:“我那么求他,他还是对我们下手!”
“赶紧把酒精吐了, 我们离开江汉!”
“逐夜凉……”白濡尔恍若未闻,恶狠狠地说,“他永远别想知道曼陀罗在哪儿,他的肉身在哪儿!”
高修一怔:“肉身?”
酒精的作用,白濡尔并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高修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逐夜凉的肉身……还在?”
这时外头有人敲门,高修警觉:“谁?”
门外没回答,只是敲,高修走过去,把门打开一条缝,是丁焕亮。
他让他进来,两个人异口同声:“田绍师死了。”
对看一眼,高修问:“钟意呢?”
“爆炸之后就没露面,应该是回迎海了。”
“我们不能把他这条线断了,”高修拢了拢被抓乱的头发,“你什么打算?”
“江汉不安全,”丁焕亮说,“我今天就奔迎海,可以带着你们。”
洗手间的门忽然从里面踹开,白濡尔站在那儿,神色像个真正的病人:“带我们?你是怕自己走,手里没牌吧。”
白濡尔,狮子堂的千钧,前天下霸主,握在手里还是有些分量的,只要汤泽还活着,他就有价值。
丁焕亮打量他现在这副可怜相,冷冷地笑:“是又怎么样,你不走?”
“当然走,”白濡尔清醒了,“逐夜凉杀人是把好手,谋略也不在我之下,他应该已经猜到持国天王号爆炸的真相,否则不会指认田绍师。”
听他这样说,高修急问丁焕亮:“什么时候能动身?”
“你们做好准备,我回办公室收拾一下,回来就走。”
从办公室回来就走?高修疑惑:“你不带贺非凡?”
丁焕亮移开眼睛:“这件事从头到尾他没参与,我不想等到逃命了,又把他卷进来。”
“可是他……”
“迎海和江汉很可能开战,”丁焕亮打断他,“我们亡命迎海不一定是在逃生,钟意一旦战败,我们现在就是去赴死。”
“可你把贺非凡一个人扔在江汉,”高修蹙眉,“他也是死。”
“汤泽不会杀他,”丁焕亮很肯定,“我太了解他了,所有东西他都要捏在手上,不动声色地等着,有朝一日拿出来用。”
“你这是赌。”高修直言。
“对,我就是赌,”丁焕亮浅淡的眸子盯着他,有种凶狠的柔情在里头,“如果胜了,我衣锦还乡回来找他,如果败了,我一个人死在迎海。”
顿了顿,他轻声说:“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高修一时说不出话,眼前的这个人太狠了,对爱他的人狠,对自己更狠:“就算贺非凡没被打死在刑讯室,你觉得等你衣锦还乡回来,他还会见你吗?”
“那不重要,”丁焕亮碾着牙齿,“我只要无论输赢,他都能活着,哪怕……和我形同陌路。”
“好了,”白濡尔对这些小情小爱不感兴趣,“高修,你留下。”
高修和丁焕亮同时向他看去。
“你留在岑琢身边,”白濡尔命令,像命令脚边的一条狗,“做我的眼睛、耳朵。”
丁焕亮看向高修,那小子却别开了脸,丁焕亮瞧得出来,他应该是想问一问白濡尔,在他心里,自己究竟是什么。
“在我心里,你是第一。”
逐夜凉斜倚着门框,肆无忌惮地说。
岑琢在对面换衣服,瞥他一眼,转身走进衣帽间。要是在以前,他会无忧无虑地把自己脱光,在那具钢铁面前不要脸地得瑟:嘿,看哥们儿这身材!
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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