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者 第41章

作者:折一枚针 标签: 乔装改扮 天之骄子 机甲 玄幻灵异

  伽蓝堂众人拉开战斗距离,因为这家伙没有主力武器,一眼看不出路数,具体怎么打还要摸索。

  逐夜凉高声提醒:“千万小心,它绝对不简单!”

  叫得出名号的骨骼成百上千,能称为猛将的则凤毛麟角,何况张小易小小年纪,就统领了染社旗下一个市级堂口,镇住各组组长和周围的零散势力,没有一点手腕,简直是天方夜谭。

  转生火利用远程火攻,黑骰子布下中子场阵,红咒语机动诱敌,逐夜凉则拔出左狮牙,主力上场。

  如意珠不和他正面交锋,几乎是刚一接触就闪身跳开,这么几次,对手很容易失去耐性,幸好逐夜凉久经沙场,沉得住气和他磨。

  岑琢却急了,见缝插针地朝如意珠放冷枪:“叶子,还等什么,这是人家的地盘,用狮子吼灭他呀!”

  他没有骨骼,说了外行话,所有的高能骨骼炮,聚能都需要时间,近战中几乎不能作为武器,否则炮弹没出膛,发动机先让人挑了。

  几枪下来,岑琢发现如意珠的装甲很厚,外面好像还有一层特殊涂料,大多数特种弹打上去,都从流线型的机身上滑开,没造成伤害。

  “这家伙……”高修也懊恼,从开打到现在,他的中子场一个也没爆。

  元贞的高温火焰也成了摆设,正无计可施,他想起张小易的那句挑衅:转生火元贞,你不是我的对手。

  难道,真的没有遏制它的办法?

  伽蓝堂所有人的耐性都在消磨,逐夜凉也不想再耗下去,慢慢绕到一块大石前面,故意露了一个破绽给它,等它使杀手锏。

  果然,如意珠猛地从胸廓里放出一股能量,逐夜凉在中招前将将跳开,身后的大石被套中,接着拔地而起,在半空中一个透明的能量场里高速旋转,直到被离心力和自身重力撞成粉末,大家才看清那个场的形状,是一个完美的球形。

  怪不得叫如意珠!

  如果刚才被套进去的是逐夜凉……岑琢不敢想:“叶子,退回来!高修、元贞、金水,都退回来!”

  他宁可不打了,什么太涂、江汉、须弥山,都没有朋友的命重要。

  “想走?”如意珠反客为主,瞄准逐夜凉释放夺命场,元贞离得最近,几乎没思考,挺身把逐夜凉撞开,自己被套了进去。

  眼看转生火开始旋转,所有人都悚然不知所措的时候,贾西贝跑上来,匍匐在如意珠脚下:“不要!不要杀贞哥,小易!”

  没有压制,没有筹码,只是一句最无力的哀求。

  谁也想不到,如意珠竟然停住了,手掌虚托着半空中的那个“球”,俯视着他:“从战场里出去。”

  “不,我不走!”贾西贝哭得像个小孩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爬着去抓如意珠的脚,“小易,不要杀贞哥,放了他,好不好?”

  我们手拉着手睡好不好?

  他总是这样,一句话,就让人心乱如麻。

第35章 曼陀罗┃“早说呀,你是第一次。”

  转生火用力捶击能量场的球形轮廓, 外头听不到一点声音, 场里应该是真空,他是靠御者舱的残余空气在呼吸。

  “小易!”贾西贝看着元贞的样子, 惶急地哀求, “求求你, 求求你……”

  张小易很长时间没说话,再开口, 声音冷若冰霜:“你以为你是谁。”

  “啊?”贾西贝翻着脚坐在地上, 红着眼睛看他。

  “你只是伽蓝堂一个不入流的御者,”张小易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感情, “是最容易掌握的人, 所以我和你在一起。”

  眼泪从贾西贝眼眶里涌出来, 他委屈地瘪着嘴。

  “而现在,你没有任何用处了。”

  “我们……不是朋友吗,”贾西贝忍着抽泣,圆嘟嘟的小脸扭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张小易覆手, 提起转生火, “如果是朋友的话,你现在离开伽蓝堂,我放这小子一条生路。”

  所有人一怔。

  “我离开!”贾西贝不假思索,然后问,“我……我怎么离开?”

  张小易抬头看向岑琢:“你们所有人,离开太涂, 贾西贝留下。”

  岑琢还算冷静:“你真会放我们走?”他故作轻松地笑,“截杀我们,是有人给你命令了吧,你不怕没法交差?”

  “呵,”张小易也笑,尽管那笑听起来干巴巴的,“在太涂的地面儿上,北方分社只能求我,没资格命令我。”

  居然是北方分社直接下的追杀令,岑琢和逐夜凉对视一眼。

  “我要是怕北方分社,就不会一个人出尧关去找你们玩了。”张小易用的是“玩”这个词,他自大、傲慢,有生猛的孩子气。

  元贞开始缺氧,转生火耷拉着脑袋,无力地滑坐在球形场里,贾西贝急切地向空中伸着小手:“小易,快点,快点!”

  如意珠立起手掌,将能量场推高,然后猛地一握,看不见的场壁碎裂,转生火失重掉下来,摔在地上。

  “交易达成,”张小易扬手,“你们走吧。”

  转生火的舱门打开,元贞气儿还没喘匀,手脚并用着往前爬:“不行……咳咳,贾西贝不能留下!”

  “刚饶你一命,就变卦了,”张小易恶狠狠地说,“很难看啊!”

  他张开两臂,宽大的银白色胸廓前能看到待激发的粒子云形成的不稳定电场。

  “元贞!”岑琢喊他。

  “岑哥!”元贞攥起拳头,铁了心,“贾西贝他……还那么小,他保护不了自己,我得陪着他……要走你们走,我不走!”

  岑琢无奈地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地说:“谁说我们要走了?”

  “啊?”元贞呆住。

  如意珠则亮起全身的照明灯,因为愤怒。

  “我们不会走的,”岑琢坦言,有些不要脸的流氓气,“你就是把我们几个都拿球儿弄起来,摇色子似地摇成灰,我们也不走。”

  如意珠的目镜灯长亮,这是攻击的前兆。

  “因为,”岑琢和它针锋相对,“贾西贝是我们的伙伴。”

  伙伴?张小易第一次在战场上听到这个词,愣了。

  “伙伴,是在前进路上互相扶持的,不是一有危险就拿来丢弃的,”岑琢目光坚定,有要和他死磕的架势,“我岑琢,不会放弃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张小易审视他,贾西贝说的没错,如果是这个人,真的可能把电拿出来分给老百姓,如果不是这样的人,像贾西贝那样的爱哭鬼,也不可能进入核心团队,这样一个老大,张小易不禁好奇,也钦佩。

  “放弃一个‘伙伴’,和全军覆没,”如意珠再次张开手臂,能量场在胸前聚积,“你很愚蠢地选择了后者,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这个世道!”

  岑琢怕,他当然怕,但迎着能量不后退:“你没有感情,别以为我们也没有!”

  这话,把张小易激怒了。

  “你说谁没感情!”他收起能量,双手握拳重重击在地上,“我十岁,爸妈就在尧关上给狮子堂尽忠了!十岁,你明白吗,我还没有自己的骨骼,一个败军之子,你们谁能体会我的感情!”

  岑琢从极近处瞪视他,第一次见面,他说父母是狮子堂太涂舵的管事人,居然不是谎话。

  “那年我父亲二十五岁,就穿着这件如意珠,在尧关上,在和染社大军的激战中,神经元失活。”

  神经元在战场上失去活性,岑琢瞠目,那意味着御者和骨骼的连接完全中断,等于是一个普通人套在一个巨大的钢铁棺材里,任人宰割。

  “对,我现在穿的就是我爸的棺材,”张小易很平静,“他是被许多骨骼用各种利器,活活攒死在御者舱里的,而我的母亲……”

  他没有说下去,似乎不堪说。

  伽蓝堂没人发出声音。

  “但就连这具棺材,”张小易的声音出现了波动,“都是我带着一身溃烂的伤口,用命,从叔叔们手里抢回来的!”

  他忽然发笑。

  “爸妈在的时候,他们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我,染社来了,都摇身一变戴上了莲花徽章,‘伙伴’?”他俯视岑琢,“可笑!”

  “既然是狮子堂,你为什么……”

  “我也要活下去!”张小易流泪了,在如意珠里,“狮子堂覆灭,难道我也要像爸妈一样,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东西,死吗!”

  他越是发泄,越是言辞激烈,内心越平静,像是放下背了许久的重担,又仿佛鼓足勇气跨出了那一步,终于与自己和解。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太涂,哪怕要向染社称臣!”他还有后半句话没说:因为……这里是我的家。

  岑琢仰望着他,藏在这个巨大杀人机器里的,只是一个十多岁、遍体鳞伤的孩子啊。

  “如果我有感情,”如意珠转身,“只会被自己活活痛死。”

  “喂,你去哪儿?”岑琢问。

  “累了,”如意珠反问他,“你们不累吗?”

  岑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来吧,到我这个没有感情的人家里坐坐,”张小易挑衅他,有些幼稚的,“如果你有这个胆量的话。”

  没什么胆不胆量的,反正也斗不过他,岑琢用眼神征求了一下大家的意见,随他走向峤山别墅。

  张小易在门口脱掉骨骼,岑琢问他:“我们闹这么大动静,怎么也没见你的人过来?”

  “我不下令,他们不敢,”张小易顶着一张孩子脸,却说许多大人都不敢说的话,“再说,我用得着他们来吗?”

  岑琢气结,管他什么太涂堂、如意珠,使劲儿在这熊孩子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张小易推开他,一副厌烦的表情,心里却暖暖的。

  真的很多年没人跟他动手动脚了。

  到会客厅,门楣上挂着一块匾,题着大大的三个字:正听居,岑琢他们进去,倒茶的倒茶,吃苹果的吃苹果,像到了自己家一样,一点规矩都没有。

  “喂……你们是不是太随便了?”张小易脑仁疼。

  “都老交情了,”岑琢挨着他坐,“这一路也算同甘苦共患难,别见外啊。”

  张小易扶额,“别见外”这话应该是主人说吧:“你们下一步什么打算?”

  会客厅霎时静了,大家不约而同看向逐夜凉。

  “兰城。”他说。

  兰城在太涂西南,一千五百公里,是染社在西部最大的城市。

  “你们认识狮子吼,”突然,张小易提到了这个关键问题,“而且你那把刀,”他指着逐夜凉的左臂,“是左狮牙吧?”

  “没错。”逐夜凉毫不掩饰。

  “一具没名号的杂牌骨骼,有了两件牡丹狮子的装备,”张小易挑眉,“你们……和狮子堂有什么渊源?”

  这次,逐夜凉看向岑琢,岑琢心想你他妈看老子干嘛,硬着头皮说:“其实我……是牡丹狮子的御者。”

  张小易瞅着他,没表情,不说话。

  岑琢也觉得这种谎言跟一般人说说还行,在如意珠这样的猛将面前,真的有点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