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泠风
就本心上,魂厉对于神域降临找到飞升的秘密并不感兴趣。他更想要看的是,浮荒乱起来。毕竟,鬼界的日子太过单调,而身为鬼帝的他受到的限制太多。
当时空间被撕裂的时候,他先于众人感觉到了,但他没有出手阻拦。但当那只手出现的时候,鬼帝以着他对于灵魂的敏感,感觉到了那只手主人的不同。于是,他当机立断,直接赶上了最后一刻,虽然因此他丢了半截身体。
对于鬼族,身体不过是类似于衣服一样功能的皮囊,只是脱下这层衣服的时候对于自己有着一些小损伤罢了。但以魂厉鬼帝的修为,这点损伤尚且不在他的眼里。
为了使这具洞虚期修为的躯体能够容纳魂厉的灵魂,他小小地将这具身体炼制了一番,这个身体里面的鲜血已经蕴含了魂厉本身的凶煞之气。当时空间裂缝收拢得虽然急,但以他的能力并非躲不过去。
任由空间割裂他的身体,魂厉这是故意为之。
这样的人物,总是嫌弃天下不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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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内情天枢自然不清楚,但天枢却知道,眼下各界的势力已经将目光放在了南疆之地。
这里,可能藏匿着当日被救走的玄狐王。
也可能藏匿着救走玄狐王的人。
而这个世上,有理由并愿意不计后果救人的,怕也只剩下玄狐王的同胞哥哥兼情人了。虽然天枢平日里和玖夜的交往不多,但天枢看得出来,玖夜是天生冷情冷漠之人。也正是这样的性格,才会对入了眼进了心的人万般看重维护,哪怕是与整个天下为敌。
虽然天枢不说,但实际上,他很是欣赏玖夜。
天枢本来是掌门师兄揽星真人派来开导开阳的说客,但天枢想着说着,自己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帮一下这个一直面上含笑但骨子里冷冷清清的师侄。于是,揽星真人千挑万选认定的既不会被开阳的冷眼吓退(因为他比开阳更冷)也不会武力值不足被开阳反抗的人选,就在劝说的过程里,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不动声色给妖魔界外加人间仙界上了眼药,从言语里勾勒出某位可能为了自己的弟弟而不知交换了什么令血魔尊划开空间救了苏忆殇,但五大世家太过难缠以至于消息败露,最终危险了两兄弟的消息。
天枢也在一脸淡然的表情下,着重点出了玖夜有可能为了弟弟拼命而导致最后小命不保的可能。
于是,开阳炸了。
于是,天枢眼中,大脑体积不过是核桃大小的开阳,愤怒了。其怒火之熊熊,将足下冰冷的积雪融化出百丈的范围。
“阁、内、事、务、交、给、师、兄、了!开、阳、有、急、事、要、办、先、下、山、了!”开阳勉力维持着平静的神色,却不知这张脸由于怒火早已经扭曲起来。他的身上,原本就极为活跃的火属性真元,像是浇了一层沸油一般,火势蹭蹭外冒。
轻飘飘点燃了开阳怒火的天枢却异常平静地站在那里,铺面的火浪像是被一层无形的结界阻挡住了一般。他的足下,是一层厚厚的坚冰,无论火势如何恐怖,也无法近身分毫。
听见了开阳咬牙切齿的声音,天枢没有丝毫点爆他的负罪感。反而极为淡定地挑眉抬眸,平静地重复那一句话道:“我只是劝劝你罢了,听不听还是看你的”
开阳周身的火焰因着这句话,比起他的脸色还要扭曲百倍。
“开、阳、知、道!”开阳一字一句从牙里磨出这几个字,随即掌心红焰一闪,开阳赤色飞剑,身化赤色流光便消失在这茫茫的雪夜之中。
徒留站在原地,连头发都没有乱上半根的天枢长老,一脸淡然地望着开阳离去的方向,轻声自语:“昆仑上下,你师兄可不止我一个。”
所以事务什么的,还是交给掌门来处理吧。他天枢阁里面要忙的可是很多的……虽然,动手忙活的是梦无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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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倒退的记忆(一)
玖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之后。
此时,晨曦尚好。
微风阵阵,顺着支起的窗棂吹进了小小的屋子里,拂动绣着繁复花纹的帷幔,带来草木的清香。青要山的山巅,基本上长年笼罩着轻薄的雾气,如纱如幕,本应该炫目的阳光照射到这个地方时已经被格挡去大部分的光亮,只剩下微亮的光晕。
床榻之上,轻薄的羽缎一直盖在玖夜的颈部以下位置,仅余下那张有些苍白憔悴却更添一种惊艳的面容,以及小半截白皙的颈部。斑驳的紫发整整齐齐地被他枕在身下,映衬着白皙的肤色,有一种难言的无声诱惑。
此刻,那双紧闭着七日的眼眸,已然轻轻撩起一个细微的缝隙,依稀能够看见眉睫下氤氲的紫色。随即,修长的眉睫有如蝶翼一般轻盈上翻,露出其下掩藏着的一双紫色的凤眸。
晶莹而纯粹的紫色,晕开了略微有些茫然的色泽。
他的目光从收拢的轻薄鲛纱落到屋内干净却普通的摆设,眸底带着细微的好奇,最后落在了支起的窗棂缝隙里泄露出来的那片花海。
洁白,干净,如同初雪降临。
玖夜的身体一直维持着初醒时候的姿势,唯有头微微侧着,任由斑驳的紫色碎发落在脸颊上,虽然有些痒,也没有动手将其拨开。他的目光有些怔然地望着那片仿佛蔓延到天际的雪色,额角微微有些胀痛——
白色的曼珠沙华,看上去比之初雪还要洁白干净的花瓣舒展着,带着让人有些移不开目光的美态。
只是,为何他心中会有些厌烦,甚至想要一把火将这些纯白焚毁?
是了,那些花不应该是这种色彩——那种绽放在血色之中,缠绕在白骨之上的妖花,凭什么有着如此洁净的色彩?!他凭什么在浸透了那个人的血液之后还能拥有这么无辜的纯白?!
……不,等等。那个人,是谁?
那个,硬撑着不肯倒下,执着地挡在他面前的男子。
他就站在那个人的身后,看着殷红的血液浸透他白色的雪缎,隐约是胸口的位置。
那个人微微侧头看向自己,黑色的发,绯红的眸,脸侧是妖娆的紫色蔷薇刺青。他的声音有着疲惫,更多的是柔和的情意。原本凄厉的红眸落在他身上时,带着柔和的色彩。
他说,这下算是扯平了。当初刺了你胸口一下,老天都看不下去,这不,三个月,我胸口上也开了个洞。
然后,他看着殷红的血液涌出了撕裂一般的伤口,在那片白色的花海中肆意流淌,仿佛那些洁白的花便是自那片血海中生长出来的一般。
那绽放在血海之中,如同白骨一般的花。
玖夜额角的疼痛骤然变得剧烈起来——
那个人谁来着?那么熟悉的五官,他仿佛看了一辈子,恨不得日日以唇来描绘的五官,他——怎么就想不起他的名字来了……
玖夜抬手抱住自己的头,修长的剑眉紧紧蹙着,浓密的眉睫在他的面上打下痛楚的阴影。颀长的身体在柔软的床被里蜷缩起来,像是一只小小的刺猬,用着自己所认为最安全不过的姿势,竖起浑身的尖刺来防备外面的世界。白皙的贝齿下意识死死咬住浅色的下唇,用力之大,他的唇瓣上甚至沁出了嫣红的血珠。他的胸膛激烈地起伏着,几乎每一次起伏都使得他紧咬唇角都要忍住的痛苦呻吟泄露出来一些,断断续续的颤音更令人心生怜惜。
玖夜的脑子浑浑僵僵的,越是努力思考脑中越是一片混沌胀痛。他的双手用力挤压自己的头,太阳穴的地方被平整的指甲磨出来道道血痕。然而,那些细小的疼痛比起他脑子的胀痛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他甚至想用更多的疼痛来使自己忽略脑子里面的胀痛。
抱住头的动作微微一动,随即翻身,将头狠狠撞向床内的墙壁上。其动作之果断,用力地迅猛,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一下子能够直接将玖夜自己撞晕过去。
然而,玖夜的企图没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