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
孟雪里:“说话这么好听。不会我刚走,你就不练功了,天天睡懒觉吧?停云,给我看好他!”
虞绮疏顿觉冤枉:“怎么可能?说不定等你回来,发现我进步神速,长春峰师弟变师兄!”
霁霄笑笑不说话。年轻人心态挺好,有梦想,了不起。
孟雪里放下茶盏,环顾四周:“你们觉不觉得,咱这里有什么不对劲?”
四面桃林依然灿烂盛开,红粉嫩绿。
虞绮疏摸不着头脑:“没有啊。”一只金钱鼠向他跑来,溅起地上落花,纵身一跃,沾着花瓣跳进他怀里。
霁霄同情地看着他。
“不行,这种感觉好几天了,我走之前必须搞清楚!”
孟雪里带两个徒弟在林中探看,一大半桃林依然茂密、甚至花枝比从前更繁盛。
穿过小径,桃林中某个角落,却只剩粗壮树干突兀立着,枝叶光秃秃不见踪影。
孟雪里呆怔,微微张嘴:“再次真相大白。”
虞绮疏看他表情不对,赶忙道:“你让我砍的啊!”
“薅鼠你逮着一只薅,薅到秃毛?砍桃花你也这么干,这几株都砍秃了!你换衣服怎么一天一套,换得天天不重样呢?”
虞绮疏抱着鼠嘟囔:“我衣服多嘛。”我娘裁了好多身。
金钱鼠挥爪:“吱吱吱吱。”
孟雪里训鼠:“不许附和他!”
一般这种情况,就轮到霁霄来“打圆场”:“雪里,你进秘境要带的东西,需开始置备了。咱们先去收拾吧。”
孟雪里被霁霄拉走,虞绮疏举起金钱鼠猛揉两把:“大师兄真善良。”
这是孟雪里来人间后第一次远行,要带的东西确实不少。霁霄按他的要求,装满储物袋。
然而正经兵器只有‘光阴百代’一柄,其他都是瓜子、松子、糖炒栗子等等零嘴。
孟雪里看徒弟为自己忙碌,心中温暖妥帖,这大抵便是人间亲情了吧。
他抬起手,霁霄有些惊讶,却还是微微俯身迁就他——是要拥抱吗?就像胡肆出门前,与那些美人搂抱。
孟雪里的手落在霁霄发顶:“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回来。”
霁霄僵在原地。
……
时间一闪即逝,到了出发那天,孟雪里天色微亮便起身。
推开院门,看见住在隔壁的徒弟,正在门外树下等他。
霁霄陪孟雪里看了池塘的鱼、林中的花,花下沉睡的一窝小鼠。好像回到三年前,他第一次带小道侣来长春峰的时候,峰中走过一遍,问对方还有什么想要的。
孟雪里小声地请求,想要一个能看到完整天空的小台子。
霁霄当时心想,养一只转生为人的大妖,也没有师兄说得那般难。看他多温驯,要火炉、要平台,不要九天之上的星星,也不要海底深渊的龙珠。
“一切都好,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孟雪里看过无数遍长春峰,依然看不腻。
熹微晨光穿过密林,山雾随风浮动,长春峰全员下山。送别这种事,不适合在外人面前做。
道童不及他腰身高,大着胆子扎进他怀里,头上双髻都弄乱了。孟雪里拍拍他发顶:“你每天数一个数,数到九十,我就回来了。”
虞绮疏只比他高半寸,给了他一个兄弟间的拍背拥抱。
孟雪里狠捶他后背:“好好练功,孟哥走了。”
霁霄比他高一头,抱得时间有点长。
孟雪里觉得自己被人摁在怀中,浑身热起来,后颈又开始发麻。他略有些尴尬,生硬地说:“再见。”
霁霄低低道:“嗯。”过几天见。
第39章 圣人垂问
孟雪里还未走到正殿前广场, 先听见喧闹人声。
一艘庞然大物映入眼帘, 是三层楼台、七丈有余的灰蓝色云船, 船身绘有宝剑图样。千余人聚集在云船周围,孟雪里从山道上远远看去,只见人头攒动, 就像无数只蚁,围着一张巨大烙饼打转。
朝阳未升,寒风萧瑟, 准备登船的弟子们却神采飞扬, 浑然不知冷意。他们的同门或朋友前来送别,聚在那些弟子身旁, 神色艳羡又惋惜,羡慕别人有机会去, 自己去不了。
“师兄,你这次大比肯定能进前三十。”
“前三十?我是冲着前二十去的, 等着听我的吉报吧。”
“如果遇见明月湖的人,记得替我教训他们。”
“没问题!我还听说秘境里遍地都是珍稀灵草,等我摘回来给你们编蚱蜢。”
众人高声谈笑, 广场上没有一丝离愁别绪的伤感气氛。
紫烟峰主立在船头, 紫裙迎风飞扬,柔和笑道:“时辰到了,咱们该出发了。”
她身后的亲传弟子高声喊道:“登船——”
恰逢孟雪里怀抱手炉向船边走去,众人让开通路,向他行礼。短短几日, 他突破凝神的消息已在寒山传开。只是人们看他目光复杂,总怀疑他是服食了什么丹药。
“孟长老好。”“孟长老早。”
孟雪里如今是凝神境前期,这次出行的一百五十位弟子,以凝神境后期、破障境前期为主。
只有像寒山剑派这般底蕴深厚的大宗门,才能派出如此数量庞大的年轻天才。
普通修士常常到六七十岁,才逐渐摸到破障境的门槛,勉强突破之后,再无法晋升,只能在破障境蹉跎一生,耗尽寿元。
孟雪里踩着阶梯登上云船。紫烟峰主迎他向楼船顶层走:“坐下吃点东西,很快就到了。”
孟雪里点头道谢,坐在栏杆边的软椅上,向下张望。弟子们提气跃起,轻松跳上甲板,向送别他们的师兄师弟奋力挥剑,依稀能听见船上、船下两方喊话。
一众执事开始驱散广场人群。巨大云船启动时气流猛烈,需要开阔场地。
忽听紫烟峰主问:“打牌吗?路上挺无聊的。”
“啊?”孟雪里愣愣道,“我不会……”什么牌都不会。
说话间,一阵剧烈颠簸传来,他下意识抓紧身旁栏杆。
紫烟峰主笑道:“也是,你第一次坐船,肯定觉得新鲜,就看看流云吧。”
说罢召来三位亲传女弟子,四人向船舱走去:“今天不打钱,陪师父过两圈。”
孟雪里第一次对她温柔慈爱的形象产生疑问。
颠簸结束,云船上行,广场与大殿金顶迅速缩小。白雪覆盖的延绵山脉,被东升朝阳镀上半边浅金色光芒,另半边依旧沉睡在黑暗中。
孟雪里看到了黑与白中一点翠绿,一闪即逝,是他的长春峰。
再后来,一切都被茫茫云雾遮盖了。云船有阵法护持,仿佛自成世界,与周遭呼啸冷风无关。
孟雪里心中感叹,这至少比孔雀稳得多。孔雀背他时总爱炫技,双翅展开六丈长,飞得忽高忽低,疾停急转,令妖眩晕呕吐。
人族修士的造物智慧啊。他磕着瓜子如是想道。
……
孟雪里离开后,掌门召来长春峰两位弟子。
“你们以后三个月,修行上有什么安排?最近练剑有困惑吗?”
他主要是问肖停云,虞绮疏算作顺带。
一般情况下,除非是同宗族的长辈,否则不会当着别人的面,随意指教别人的徒弟。他若过多关心肖停云的修行进展,就好像在指责孟雪里教导无方一样。
但现在孟雪里远行,师父不在,作为掌门,指导天资优异的后辈无可厚非。
虞绮疏看向大师兄。
霁霄道:“没有困惑,我等准备回峰闭关三月,摸索凝神境门槛。”
掌门惊奇:“急不得,欲速不达,稳扎稳打才好。”
虞绮疏其实更惊,我什么时候要摸索凝神门槛了?
霁霄平静道:“不急。”
掌门迟疑道:“演剑坪你们去过吗?你的师兄们经常在那儿切磋,不如等你们演剑坪胜过十场,再开始闭关。”这般要求不算过分。新一辈弟子中,最优异的如今都去了瀚海秘境。剩下大多数是炼气期、或自认战力不足的凝神境。
霁霄说:“容易。”
在虞绮疏心里,孟雪里与肖停云都是怪物,深不可测,当即附和道:“容易容易。”
霁霄:“师弟会替我去,他打二十场。”
虞绮疏僵住。
霁霄传音对他说:“帮你建立自信。”总与自己对战,单方面挨打,时间久了,难免丧气。
虞绮疏硬着头皮道:“对,我是大师兄教出来的,他比我厉害得多。我要是能胜,他肯定更没问题。”
问题是,我能吗?
两人行礼告退后,掌门微微叹气,重璧峰主劝他:“你还是放宽心吧。当时大殿收徒,让大家讲述迷障,只有他说‘未遇迷障’。依我看,这种天才得靠自学成才,师父教什么,会不会教,都没关系。”就像霁霄和胡肆当年。
掌门想了想:“有理。”假如让自己教霁霄练剑,哪怕是初入道的霁霄,那也不敢教。
……
巨船在云海中航行。
孟雪里虽然不会打牌,身边却有三位弟子围坐,凑成了四人一桌。
正是掌门真人安排与他组队同行,重璧峰的张溯源、李唯、何铭。说来甚巧,孟雪里前些日子才知道,也是这三人从荒僻山村接引自己大徒弟进入寒山。
掌门态度坚定,认为秘境不比演剑坪一对一,环境复杂,组队更安全。
孟雪里其实喜好单打独斗,没有同伴可以指靠,战斗反而更勇猛。何况野外自然环境中,对旁人复杂危险,对他却是如鱼得水。
秘境组队由来已久,不仅同门会组队,关系密切的门派之间,比如明月湖与雾隐观,也偶尔组成几支剑修战斗、符修布阵的队伍。一般不超过六人。
这数字不是某项规定,而是前人摸索出的血泪经验。
队伍规模一旦扩大,争端必然增多。因为秘境大比是积分制,以分数排列个人名次。秘境中得到战利品如何分配?每个人对小队的贡献如何衡量?不患寡,患不均。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谁也不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