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浔ensy
阎酆琅倏地看向范无救,问:“就如何?”
谢必安发觉阎酆琅的脸上冒出不耐烦,连忙用手肘捅了捅范无救的手臂,说道:“就特别果断!”
阎酆琅一皱眉头,盯着范无救,说:“以后不要让我再听到这种话。”
范无救立马低下头:“是,无救知错。”
阎酆琅不再理会他们,低头盯着玄青辞,看他紧皱的眉头,似在不满什么。阎酆琅想起刚刚的情形,猛地意识到那墨卿恐怕不是一个完整的魂灵,否则怎会受不住自己的束魂令?
苍云柏在此时出现在房中,慢步靠近阎酆琅,在他面前张开手掌:“阎君,这是墨卿的残魂。”
阎酆琅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残魂,小小的一团青气,连轮回都做不到。他取过残魂,念了一道诀。
“带回鬼门,交予鬼厉好生护着。”)))彡
苍云柏将残魂收到怀里,看了一眼阎酆琅身上的玄青辞,问:“青辞他……”
阎酆琅没说话,只是抱着玄青辞,颔首用下巴轻轻蹭了蹭玄青辞的头顶。
苍云柏暗自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房间。
房内终于恢复了安静,安静得只剩下阎酆琅的呼吸声,屋外的一切声音统统被他的结界抵挡在外。
“青辞,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冲动的……我没有想到墨卿本就是残魂,我不该直接释放束魂令的……青辞,你何时才能醒来,那风无极死了,你醒来想要他什么罪,我都允你,好不好?”阎酆琅低沉的声音又轻又柔,生怕扰了玄青辞的清梦。
“青辞……我想你快点好起来……我想告诉你,墨卿的残魂我找到了,虽不及轮回,但好歹也算是留住了,若是在鬼门中加以修炼,他日必能重聚魂形,你快醒来好不好?”
然,玄青辞没有半点回应。
阎酆琅在这旅店中待了整整半个月,若非小二时常来送茶送水,掌柜的都快以为那里面的人死了。
然而就在半个月后,阎酆琅终于从这里面走了出来,玄青辞的伤势已经得到控制,当日夜里突然发起的高烧也得到缓解,只是眼下令他头大的是这隆冬之际。
玄青辞恐怕已经因为伤势而陷入了休眠期。
阎酆琅反而长舒了一口气,他从苍云柏口中得知,蛇类进入休眠期,除了自身要过冬以外,更多的用处便是休养生息。苍云柏还说了一件较为难为阎酆琅的事情。
“往年隆冬之际,青辞都会选择靠近溪水的岩洞,那里水分充足,土壤湿润,且不会有太多山林野兽靠近,最为适合过冬……”
阎酆琅听完,面露难色,玄青辞有伤在身,不宜待在湿润潮湿的地方,但他本身又不适应过于干燥的环境,真真是难为了阎酆琅。
于是这天,他找来了掌柜。
“你可知道何处有藻草?”
掌柜的一皱眉,灵机一动道:“藻草多半生于海底,那前川江外的海域里应该有。”
阎酆琅一转眼珠子,心想那前川江外的海域恰是东海,也不知道青帝还会不会让自己进入海域,何况此去东海最快也要三日的脚程,把玄青辞一人放在这里,实在有些不放心。
“我房内有一重伤之人,还请掌柜的每日在门口放一盆水,届时自会有人去取,切记,莫要打开房门。”
掌柜的连连点头,两手捧过阎酆琅的金叶子,说:“客官放心,我一定按照吩咐去做!”
阎酆琅瞥了一眼楼梯,深吸一口气后大步迈向旅店门口,在转了一个弯后,迅速消失踪影。
青帝果真没有想到阎酆琅会到访,而且所求不为别的,只是想要几棵藻草,他有些弄不懂阎酆琅,不过是几棵草罢了,何需他阎君亲自走一趟龙宫?
“终究是你龙宫之物,我自是要向青帝报备。”
然而正当青帝感叹阎酆琅心性如此时,却看见他把龙宫方圆三里内的藻草全给挖了。
“阎酆琅!你真是欺人太甚!”
第七十六章 阎君开始学养蛇
阎酆琅扛着两大袋藻草迅速从龙宫里溜出来,气喘吁吁的样子颇为狼狈,暗想怎么挖点藻草比在青帝的身上拔两片龙鳞还难呢。
掌柜看见阎酆琅时,咧开嘴,嬉皮笑脸地凑上去说:“客官您回来了!”一边在肚里想,常人别说是海底,哪怕是海域都不会深入,这藻草长在深海底下,他是怎么得到的?
阎酆琅瞥了他一眼,问:“我不在的时候,可有人进过房内?”
掌柜摇摇头,连忙回道:“我按照客官的吩咐,把水放在门外,一个人也没放进去。”
阎酆琅点点头,掂了掂肩上的两大袋藻草,说:“一会儿再给我送些水来,记得不要热水,要冷的。”
玄青辞在阎酆琅去东海的当晚退化成了原身,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苍云柏将它摆来摆去,最后还是选择让它悬挂在自己身上,将伤口腾空。
于是阎酆琅进屋看见的,就是一条六尺蛇以一种诡异扭曲的姿势缠绕在苍云柏身上。
“它怎么……?”
苍云柏看见阎酆琅回来,轻声说:“青辞维持不了人形,三日前便化成了原身。”
阎酆琅心疼地盯着玄青辞,叹气后将门关上,把藻草从麻袋里一点点拿出来,问苍云柏:“这个要怎么做?”
“阎君可有承载藻草的器物?要和青辞这般大小的。”
阎酆琅侧头想了一下,看向窗外的残阳,心想商市现在应该已经临近关闭了,于是唤出鬼厉,让他带了一个人形那么大的石槽来,然后指着这石槽,问苍云柏:“如此可够?”
苍云柏瞥了一眼身上的玄青辞,又看看这能够把阎酆琅也一起装进去的石槽,点了点头。
阎酆琅将藻草放进石槽,正要铺得满满当当,又被苍云柏给制止了,最后只是铺了薄薄的一层,均匀地撒上水,确定湿润后正准备要从苍云柏身上取过玄青辞,又被他给躲开了,阎酆琅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阎君再去那块麻布吧,垫在藻草上。”
阎酆琅一听,连忙取来一块厚实的麻布,小心地铺在湿润的藻草上。
“如此可好?”
苍云柏抱着玄青辞,小心地把它放在麻布上。
“这样就好了?”阎酆琅还是有点不放心,虽然它的伤口已经不再淌血,但依旧是个血窟,受了湿气岂不是延缓痊愈?
苍云柏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伤口不宜处于潮湿之处,阎君要记得。”
阎酆琅恨不得翻个白眼,一挥手赶走了苍云柏,便问小二要来了火盆。把石槽放在火盆旁,一边看着它休养,心想这又是水又是火的,也不知道它是个什么感受。
石槽只有一尺多高,但直径足足有四尺,若是让阎酆琅坐进去再加上玄青辞都绰绰有余。
他找来小板凳,叉着腿坐在石槽旁边,手肘撑在膝盖上,一手抓过玄青辞垂在石槽外的尾巴。
阎酆琅与玄青辞在青潭宗分道扬镳后,在青潭宗独自逗留了片刻,他不敢追上玄青辞,因为他知道此举是自己的错,可又不想就这么错过玄青辞。
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见到了本不该出现的人——连漪。
玄青辞一事青潭宗几乎人人皆知,但清楚其中真相的却只剩下了连漪一个,当年从墨卿口中得知真相的老族人,早在墨卿被沉尸池底之后,就被风无极用无须有的罪名处以极刑,残杀在前川江边。
玄青辞带着风无极走后,连漪一手回转了局面,将风无极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还供出了这些年跟在风无极身后做事的几个人,这些人在连漪的手下供认不讳,那些族人眼看着一切水落石出,自然明白了一切,纷纷谩骂那风无极狼子野心,还骂那白铁贪念过甚,然而还有的……便是连漪引狼入室。
阎酆琅不想听这些,因为这些和他无关,也和玄青辞已经无关了,只是让他没想到,青潭宗人竟然还会推举连漪和风无极之子风间禹作为新一任青潭宗宗主。阎酆琅不禁感叹,风无极穷极一生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心肝脾肺早就被污黑浸染,倒是他的儿子却一副纯净的模样,丝毫没有沾染上他父亲半点恶念,的确新奇得很。
连漪早就看见了阎酆琅,早在玄青辞离开紫竹阁的时候,连漪就已经离开了高楼,与风间禹一起耐心地等在承天殿外的青竹林内。
“看来夫人早就部署好了一切,可夫人又怎会知道青辞会来?”阎酆琅阴沉着脸问。
连漪从怀里掏出一块碧兰青送到阎酆琅手上,说:“并非我知道他今日会来,而是我知道他迟早会来,我只是一直在等他……”
“你知道他还活着?”阎酆琅摸着这块碧兰青,几乎是肯定道。
“母子连心,我在得知他被沉入越池中时,就隐隐觉得他不会死。”
风间禹在此时走了过来,一边说:“我知道母亲牵挂兄长,所以偷偷背着父亲去了越池,果然不出所料,那里没有兄长的尸首。”
阎酆琅并不知道当年的前因后果,只听风间禹说:“我见前辈修为极高,想来应是高人,还请前辈前去搭救兄长。”
“你这是何意?”阎酆琅奇怪道。
风间禹皱起眉头,回他:“父亲想要吞并青潭宗,是赤岚宗一开始就计划好的,方才兄长说要带着父亲去赤岚宗,这不是……前辈!前辈!”
后面的话阎酆琅已经不想听了,循着玄青辞的气息步步紧跟,却依旧没能在赤岚宗人出手之前救下玄青辞。
阎酆琅坐在小凳子上想着这些,眼神中逐渐带上一抹歉意,靠在床边长叹一口气,第一次想知道玄青辞在遇到自己以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轻轻捏了捏手里赤红色的尾巴,合眼进入玄青辞的神识。
此处一片翠绿,恰是青潭宗禁地深处,有一方泉水自山崖间流下,犹如一股溪流,娟娟而不息。一条蓝蛇就这么盘在泉水旁边的石块上,尾巴竖在空中,微微地颤抖,嘴里正吞着一条青蛇。
阎酆琅约估着这时候的玄青辞也就四尺长,粗细不过三指,赤色竖瞳干净漂亮,透着一股子灵气。他缓步靠近它,见那阳光照在它身上,竟镀上了一层微光,它每吞一寸青蛇,背上的蛇鳞就会随之微微张开,然后再合上。
阎酆琅看着心痒痒,想要触碰,却见自己的手指穿过了蛇身。
就在此时,一阵狂风袭来,蓝蛇瞬间警觉起来,叼着青蛇竖起身子,原本盘住自己的身躯逐渐松开,缓缓地在石块上蠕动。
阎酆琅环视四周,并未在四周发现端倪后,继续盯着玄青辞,见它已经把青蛇吞下肚,还吐了一下蛇信子后,慢吞吞地将脑袋探入泉水,“咕吨咕吨”地喝起水来。
这时的玄青辞还不会用神识传递讯息,只会将看见的记在脑海里,吃饱喝足后便盘在一个石洞里休息。阎酆琅趴在草丛里盯着它,看它睡觉把脑袋埋进身体,只露出小小的嘴巴的样子,禁不住抿嘴笑了。
原来这个习惯早就有了。
他趴在草丛里,还没看够它睡觉的样子,忽然白光一闪,他连忙用手挡住眼睛,就看见自己正趴在一块石头上,眼前哪里还有石洞的影子,原本承接泉水的地方,如今竟成了草丛。炎热的气息照耀在青竹林里,散发出浓烈的青竹味。
阎酆琅看见不远处瘫着一长条蛇皮,这蛇皮阎酆琅见过,先前玄青辞在天界褪过一次皮,正是这种褐色干燥的物什。
他心中暗喜,看见蛇皮就意味着玄青辞就在附近不远处。于是循着四处草丛被碾压的痕迹,终于在一块人形巨石后听到了动静,他感觉自己仿佛就在当时,蹑手蹑脚地凑过去。
只见它蜷缩成一团警惕地提防着四周,躲在阴暗的石块后,静静地等待黑夜的到来。
一只蝎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玄青辞一看这黑虫心生好奇,凑过去观察起来。蝎子眼见着一个蛇头凑过来,立刻竖起了自己的尾巴,眼看着就要对准玄青辞的脑袋刺下去,就被玄青辞随即扫过来的尾巴甩了出去,没了踪影。
阎酆琅忍不住笑了,坐在石头边上陪着玄青辞等到晚上。
到了夜里,玄青辞准时地从石块后面冒出头来,悠哉悠哉地在青竹林里转来转去,忽然在一棵青竹停下了脚步,视线穿过青竹林扎入深处,阎酆琅顺着它的视线望去发现那里正是青潭宗。
他要去青潭宗?
阎酆琅看向玄青辞的眼神复杂起来,此时的玄青辞已是一条六尺长蛇,想来那些事情也即将到来了。
只见玄青辞在四周烦躁地转了转后,终于慢慢地靠近青潭宗,小心地选择那些草木稀疏的地方,尽可能地放轻自己的声响。
阎酆琅跟在他身后,一颗心吊在了嗓子眼上,暗自祈祷玄青辞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被发现。
只见玄青辞悄悄地从草丛里探出脑袋,看向这个灯火通明的青潭宗,一双赤眸里充满了向往和欣喜,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彰显出它此刻的好心情。
阎酆琅盯着玄青辞的眼神温柔极了,弯腰与它一同望向禁地下的青潭宗,时不时地望向它,见它眼里印上夜空的星点,印上青潭宗的灯火。
“快看!那是什么?”
玄青辞尚未意识到来者不善,吐着蛇信子正对着突然出现的两名青潭宗人,它在他们的身上嗅出了同类的气息,顿时倍感亲切。
然而这两人落在阎酆琅眼里却充满了恶意。
只见这两人举起三叉戟对准玄青辞刺去,玄青辞吓得惊慌失措地躲回禁地,往禁地深处逃命,阎酆琅紧跟其后,只见它“嗖”地一下子钻进了泉水,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