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十
“你在看什么?”弗拉德走近,问着明知故问的问题,说着没话找话的话题。
拉杜从弗拉德走近房内之后就一直用眼睛注视着弗拉德的一举一动,跟随着青年缓慢稳健的步伐而移动,直至看着那个青年走到了自己的身前。
他睁着一双水润的墨绿色眼眸,看着他曾经的全部并今生的骄傲极其缓慢的俯下身,牵动薄唇开口询问,然后,带来了一股外面的湿气,让拉杜觉得自己的面颊感觉痒痒的。拉杜一直都很喜欢和弗拉德黏在一起,他知道,他很享受这样的亲近。
拉杜的恍惚来得快也去的快,他在弗拉德还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前,就举起了手中的羊皮纸在弗拉德的眼前晃了晃,然后回答了弗拉德的问题。
“一些有趣的童年记趣,作为打发时间的工具,这些有趣极了。”
弗拉德挑眉,有些惊讶,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拉杜,并问:“你能看的懂那上面写了什么?”
拉杜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反而用一种你才比较奇怪的眼神看着弗拉德,然后说:“当然,这上面是很简单的中国文字,为什么我看不懂?”
弗拉德一下子沉默了下去,没在说一句话,他垂着头,然后默默的走到了红木桌边,抬起头用食指划过桌面,那跟修长的手指被阳光照射成了半透明装。那一刻微微闭上眼帘的忧郁青年,真的让拉杜有一种看见了悲天悯人的天使的错觉。
在一片窒息中,弗拉德用一种很怀念的口吻解释说:“那是我弟弟的遗物,我一直很想知道他在那上面都说了些什么。”
“你的弟弟,遗物?你他确定死了吗?”拉杜问的很直接,然后才想到以自己如今的身份这样说是很失礼的,于是他赶快补充道:“我是说,他去世了吗?我听到过一些有关于他的传言,他只是在法国失踪了,不是吗?”
“是的,快八年了,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他。但是有的时候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么做不过是一种聊以慰藉的方式。他很聪明,从小就很优秀,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早就想办法找回来了。”弗拉德仍然低着头,然后猛地抬起,像是想到了什么,用很锐利的眼神看着拉杜,说:“他会的,对吗?”
拉杜被那一刻弗拉德的气势吓了一跳,他掩饰性的低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混乱的点着头:“是的,他一定很想你们,我是说,我猜他一定也是爱着你们的……”
然后继而又是一阵令人感觉憋闷的沉默,拉杜再一次画蛇添足一般的说:”也许他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有什么难言的苦衷而无法回到这里,我猜测。”
隔了很久,拉杜才听到了弗拉德的长叹声:“是吗,那他还会回来吗?”
“会的,他一定回来的。”拉杜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然后他又一次遮掩的补充:“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这么想。”
弗拉德再没有回答拉杜的话,拉杜也一直都不敢抬起头去看弗拉德,他怕他此时此刻微红的眼睛会出卖他的情绪,于是他只能钟情于自己的手指,装作一副因为这个无聊的话题而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在拉杜要怀疑弗拉德是否已经戳破了他的谎言的时候,他听到了弗拉德一声不吭离开的脚步声。
在关门声之后,拉杜仰着头靠在椅背上长吁一口气,之后又猛地想起来,他还是没有和弗拉德谈谈关于他的着装问题,于是懊恼不已。
当天的晚餐桌上拉杜被告之他需要先留在布朗城堡一段日子,因为不日特兰瓦尼西亚的亲王胡尼亚迪·亚诺什就要亲自来见自己的女儿了。但至今那位从小就被宠的无法无天的小公主仍然潜逃在外,所以作为第二套预备方案的拉杜被“请求”留在城堡里以防万一。
也就是说拉杜要一直留在布朗城堡内,直至他把特兰瓦尼西亚亲王糊弄走,又或者布蒙贝亚在此之前被找到(虽然这一点的几率等同于渺茫),然后,他才能离开。
鬼使神差的,拉杜答应下了这个看似很没有道理的要求,他想,也许他确实是想弗拉德想的有些狠了。当然,这也与他至今还是没能找到机会和弗拉德探讨一下关于衣服那部分话题有关。
拉杜倒是真的不怎么担心关于离开的问题。
首先,布朗城堡就是他的家。他可以住在这里一辈子,如果弗拉德能认出他的话,这在拉杜看来这很有可能,毕竟八年的距离不算短,但绝对算不上长。
其次,拉杜有种预感,他呆在布朗城堡的时间不会太长,而那个期限就快到了。他的预感一般都很准,尤其是在跟爱兰德有关的这方面。他是不知道爱兰德到底在打什么注意,但是他可以想到,爱兰德绝对是已经知道了他现在的住址的,那个血族的能力总是会超出拉杜最夸张的想象。
第23章
在等待特兰瓦尼西亚亲王的这些天中,拉杜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衣服,但代价是他失去了他的自由。他不得不花费掉每天全部的时间去用来跟在弗拉德的身后,和这位年轻的亲王同进同出,同食不同寝。
弗拉德为这样做而给出的理由是防备拉杜逃跑,但拉杜时常会想,难道弗拉德他就不怕他拉杜是弗拉德的敌对势力派来刺探秘密的人吗?现在的瓦拉几亚可不是八年前的瓦拉几亚,事实上自从归顺了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这里就已经开始暗潮汹涌,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他每日的在弗拉德办公的时候坐在一边,这样真的好吗?
不过,这也让拉杜又一次体会到了“布蒙贝亚”在布朗城堡的重要性(现在他对外的身份就是喜欢穿男装的布蒙贝亚)。无论他走到哪里,即使是一直跟在弗拉德身边;无论他见到什么人,哪怕是弗拉德的近臣他也爱答不理……即使是这样,竟然都没有人发出异议!
这让拉杜一直都不怎么舒服的心情变得更糟糕了,特别是在他听过了很多人当着他的面对他谈论起布蒙贝亚和弗拉德的过去的时候。
布蒙贝亚和弗拉德是在弗拉德等人从法国回来之后的接风宴席上认识的,从一见面开始弗拉德就对布蒙贝亚表现出了异于普通人的热情和耐心,甚至请求他的母亲将布蒙贝亚多留下一段时间。而他的母亲竟然也毫无异议的同意了,并且一留就是三年多,直至弗拉德被送往君士坦丁堡。
最奇怪的是,在弗拉德被送走在之后布蒙贝亚却并没有回到特兰瓦尼西亚,反而是留到了瓦拉几亚大公夫人—也就是拉杜母亲—的身边,只有过节的日子才会回到特兰瓦尼西亚。
拉杜分析过布蒙贝亚之后觉得,那个女孩之所以会这么受欢迎,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她的血统,当然,自恋一点的想,也会包括那个女孩的样貌、神态以及行为举止都像极了他小时候。
拉杜的母亲有两个姐妹,她们三姐妹在出嫁前很富盛名,漂亮、高雅又出身名门。大女儿嫁给了瓦拉几亚世代的大贵族威恩伯格公爵,也就是豆芽菜特拉扬的母亲;三女儿则嫁给了特兰瓦尼西亚的亲王,也就是布蒙贝亚早逝的妈妈。可以说,这三姐妹一个比一个嫁的好。
也就是说,布蒙贝亚和拉杜以及弗拉德都是有血缘关系的,这也就难怪拉杜会和布蒙贝亚相似了。布蒙贝亚和拉杜长得都酷似他们的母亲,而他们的母亲又是双胞胎姐妹……
所以说,如果这两人不像才会比较奇怪。
贵族都是很重视血缘的,在这点上贵族和血族有着惊人的相似论调,他们都疯狂的信奉着血脉,最疯狂的例子就是,贵族这个团体会为了维护血脉的纯洁而无视国王的命令。
但这也为乱伦滋生了温床,想到这里拉杜豁然开朗,是的,他之所以反感弗拉德和布蒙贝亚在一起,就是因为布蒙贝亚如果和弗拉德在一起了,那就是乱伦!他可不想自己未来的侄子或者侄女是个精神有障碍、身体有残疾的怪物!
侄子或者侄女?噢,他同样讨厌这个想象,如果这个家里必须有一个受关注并且深受宠爱的孩子,那只能是他,拉杜!
……
和弗拉德在一起办公的这些天,让拉杜终于明白了这位新上任的年青亲王是多么的忙碌。那绝对是他以前难以想象的,好比爱兰德,他从来都只会悠闲的坐在他的书房里,看着那些枯燥又无趣的书。
这一日,拉杜终于走出了布朗城堡,和弗拉德一起,他们乘坐着马车要去看被划分在“拉杜”名下产业的一部分——瓦拉几亚最大的玫瑰庄园。
那些产业是拉杜从未见过,甚至是从未听过的,但它们却是属于他的,由弗拉德代为管理。拉杜想,如果他从未没有遇见爱兰德的话,那么那些东西也许还是会让弗拉德代为管理,他是知道的,他的哥哥喜欢为他分担这些他不喜欢的麻烦事。
带路的管家是一个年轻的新面孔,他是西斯的侄子,朝气蓬勃,和西斯截然相反。
拉杜总是记不住新管家的名字,他总是喜欢叫他“西斯的侄子”,这令那位新管家很头疼,对了,他和西斯的不同还表现在他比西斯多了很多表情。
虽然西斯的侄子性格有些过于的热血了,但他依然有个尽职尽责的好秉性。
除了……此时此刻。
好吧,拉杜不得不考虑去收回“尽职尽责”那部分的评价。他们在查看过产业之后,由于时间还很早,于是在回程的路上,在西斯侄子的介绍下,决定去看看附近的风景,就当是野餐了。虽然拉杜更想将那形容成放风,而他就是那可怜的期待着放风的囚犯。
然后在太阳高照的时候,雨水从天而降,他们停在路上欣赏雨景,心情都还算不错,因为西斯的侄子说那是太阳雨,在这这一带很常见,等一会儿就会停了。
很长时间过去了,雨没有停的架势,反而越下越大,甚至连太阳都躲到了乌云的后面。
拉杜当然扯平嘴角,使得那看上去就像是一条锋利的线,他环胸打量着西斯的侄子,开口问:“请问阁下对于‘一会儿’的定义是什么,一个世纪吗?”
然后那个可怜的年青人一边在心里诅咒着这见鬼的天气,一边被拉杜踹下了车去和马车夫在雨中增加感情去了。马车不得不在已经有些泥泞的路上艰难前行,天越来越黑,就像是被一块黑布罩了上去,有着好像要压下来的沉重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