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 第32章

作者: 标签: 近水楼台 年下 灵异神怪 玄幻灵异

  刘立低头瞧了一眼瑾瑜,见瑾瑜的眼里写满了懵懂,忍不住笑了一下。

  瑾瑜听到声音,抬首朝他望来。

  刘立调皮地冲他眨眼,“有些事,不懂就是幸福。”叫进奴婢,差人去请大夫,抱着瑾瑜,离开了刘清的屋。

  瑾瑜这回生病,刘立一反常态,很是上心。

  不但将瑾瑜接到了自己的屋去住,还每日端药喂食,殷勤得好似情人。

  瑾瑜好了之后,刘立便成天到晚黏着瑾瑜,好吃好玩的,都往瑾瑜怀里送。

  一旦瑾瑜问起,刘立总是一句话:“好歹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以往欺负你的,现在通通给你补回来不好么?”

  瑾瑜便皱着眉头不说话,不晓得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如此蜜里调油的过了一段时日,瑾瑜的病痊愈了。

  刘立便越发的腻歪,变着法子要讨瑾瑜欢心。每次瑾瑜才刚露出笑脸,他就立即恬不知耻地凑过头去,想讨点好处。

  一来二去,瑾瑜便明白了。

  这家伙对自己好,无非就是想那档子事。

  于是每回见着刘立,就跟那耗子见着猫似的,哪可能还有好脸色。

  刘立看着眼馋,明明就在嘴边,偏偏一点甜头都尝不到。眼珠子‘骨碌’一转,又想出个鬼点子,心急火燎就往瑾瑜处赶。

  瑾瑜正在花园里想事情。刘立从回廊那头过来,远远就瞧见瑾瑜,也不打招呼,悄悄到了近处,伸臂从后头一搂,将受惊的瑾瑜,抱个满怀,笑嘻嘻道:

  “我带你去茶馆听说书。走吧。”

  瑾瑜急于脱身,不想同他多做纠缠,只好答应。心想茶馆里人多,这厮也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二人吵吵闹闹,说说笑笑,一道出了府。都没注意到,一路尾随他们至大门的刘清,恨恨捶了一下回廊柱子,丢下一句,“哼,谁稀罕谁呢!”拂袖而去。

  刘立拉着没精打采的瑾瑜,在街上乱逛,看见什么新鲜玩意,都兴高采烈地问瑾瑜:

  “喜欢么?我给你买。”

  瑾瑜每次都摇头。刘立便有些失落。而后,瑾瑜又朝他微微苦笑一下,算是抱歉。刘立即刻又恢复过来,牵着瑾瑜的手,要带他去茶馆,听人说书。

  街上人多拥挤,刘立在前面走,挡住一部分人流,冲向身后的瑾瑜。忽然间,脚被绊了一下。

  “哎哟!”与此同时,街角有人大叫一声,“小心点!踩死人啦!”

  刘立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低头便朝那声音骂去。却见对方只是一介乞丐,满脸脏兮兮的,全身更是邋遢至极!

  刘立立即捂住鼻子,不想再同他理论,拉着瑾瑜就要走。瑾瑜却没动,看着那抱腿呼痛的乞丐,朝他乞讨的破碗里丢了几枚银钱,关切问道:

  “你没事吧?”

  刘立道:“你管他做什么!一个乞丐而已。脏死了,又臭!”

  那乞丐闻言,像是怒了,骤然抬起头来,想跟刘立吵,却恍然看到瑾瑜,嘴角边的好吃痣随着抽搐的嘴角动了几下,愣是一个字都没蹦出来。就连反驳的话,也憋在胸腔,说不出口了。

  刘立又使劲拉了几下瑾瑜,“走了。”

  瑾瑜刚迈开脚步,手臂一把被人由后抓住了。

  瑾瑜一愣,刘立一惊。

  只听那满手污泥的乞丐,抓住瑾瑜的袖子,痴痴望着,道出一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刘立额头青筋一暴,“你是瞎子么?他是男人!”

  乞丐挠挠乱糟糟的头,看向瑾瑜,“是么?男人?唔……好可惜。”思索了一会儿,又道,“没事。我既爱上了你。男人,又何妨?你叫什么名字?”

  刘立一把将瑾瑜拉到自己身后藏起来,扇柄指着那乞丐,大喝:

  “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副德行,还敢自称‘君子’?甭笑掉本少爷大牙了。”

  那乞丐看都没看刘立一眼,伸头探脑,只为看一眼刘立身后的瑾瑜。偏偏刘立一直挡着,乞丐每次稍稍看到一点瑾瑜的脸,便自个儿高兴得“嘿嘿”直乐。

  刘立气得直跺脚,当街捞起袖子,就要上前揍人。

  乞丐眨巴眨巴绿豆眼,看了刘立半晌,使劲吸回鼻孔下长长一串吊着的鼻涕,歪头问刘立身后的瑾瑜。

  “难道就是他?”挖了挖鼻孔,又补充道,“长得很一般。还没以前的我好看。”

  “你……你说什么?”眉角抖了又抖,刘立闻言,气得差点连话都讲不清楚。阴沉的脸色,堪比乌云盖顶的天空更让人惧怕,“你一个又臭又脏的乞丐,居然敢说本少爷……长得没你好看?”

  刘立深呼吸好几口气,才将最后一句话说全了。拿折扇的手,紧握到折扇在手心内发出几欲断裂的声响。

  瑾瑜眼看刘立就要闹出大乱子,率先一步挡在刘立身前,“别闹了。我们走吧。”

  刘立正想上前教训人,突然被人挡住去路,眼睛都欲喷出火来。

  “让开!你吃饱了撑的慌!胳膊肘向外拐?”

  瑾瑜脸颊的肌肉,在皮肤下暗动了几许,忍住刘立当街喝斥自己的委屈,低眉沉吟道:

  “你同他计较什么?有失身份。”

  一句话,两个人听了,截然不同两种状态。

  乞丐闻言,简直心花怒放,更在原地转起了圈圈,含情脉脉望着瑾瑜。

  “你真好……我们才刚认识,你就肯为我求情。假如今后我们感情好了,你岂不是……呀!在下什么也没有瞎想!”然后捧着脏兮兮的脸颊,很是陶醉。

  刘立原本看着他的样子,就已经很倒胃口,现下他这般作态,更让一向爱美又虚荣的刘立,忍不住嘴角抽搐,眉尖狂跳,一副“跟这种人理论,真的很没有格调!”的表情。

  于是他拉起瑾瑜就要走,恨不得赶紧离开此地。

  哪知乞丐却死死抓住瑾瑜的衣袖,横竖不让瑾瑜迈步,绿豆似的小眼睛,满怀希望地盯着瑾瑜,眼底的爱意,竟毫不掩饰又热情如火。

  “我可喜欢你了。我们做朋友吧?”

  瑾瑜被他邋邋遢遢的手拉扯着,不怒也不恼,直视他,苦笑一下,眼神既落寞又迷茫。

  “你喜欢我什么?我们又不熟。再说我长得这么丑……”最后一句,说得那样哀伤又自卑。乞丐愣了,痴痴望着他,拉着他衣袖的手,暗暗松开,收回来,在身后的衣服上擦擦,立正站好,表情木楞又呆愕,吞吞吐吐道:

  “可是我好喜欢……即使你长得再丑,我也不会嫌弃你的。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你的心,不是你的皮相。话说回来,原来人世间……你这种长相算丑的?那什么样的长相才算漂亮?”

  刘立在一旁,听着“呵呵”直笑,“当然是本少爷这种。”

  乞丐瞪着比芝麻稍大一点的眼睛,认认真真望着刘立又许久,终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不行,好丑!”

  “你说什么?!”

  “可不是么?目光不正,其身必邪。你心术不正,长得再好看,也难得到真爱。”

  “你!”刘立这回像是震怒了,瞪着真心实意说这话的乞丐,冷笑出声,“呵!你怎么知道我得不到爱。你当我身边的人是假的吗?”说罢,一把将表情呆滞的瑾瑜,拉至胸前,朝对面乞丐笑得忒坏。

  “他?”乞丐不敢置信地指着瑾瑜。

  刘立道:“可不是么?就是他——你刚才急着表露心意的心上人。他现在可爱我爱得紧着呢。我什么时候想抱他,他都会主动张开双腿,等着我干他。你都不知道他在我身下叫得有多浪……又骚又带劲!”

  “刘立!”瑾瑜平静无波的眼眸中,微微一闪。眉头轻颦一下,忽又瞬间舒展开了,“我们走吧。”说完这句话,瑾瑜长长缓过一口气,像是疲惫到了极致。

  刘立看着对面乞丐望着瑾瑜走开的背影,渐渐露出失望又挫败的表情,刘立就像一只胜利的斗鸡,脸上悄然爬上一抹得意的笑,仍不解恨地,又对那失魂落魄的乞丐道:

  “他刚才说他自己长得丑,那是反讽,你懂么?意思就是你长得太邋遢,太挫了!配不起他!你给老子滚远点!扬州第一美人也是你肖想得起的?笑话!找个地方撒泡尿洗洗干净再来追求吧,猪!”

  说罢,骄傲不已地打开折扇,瞥了一眼备受打击的乞丐,转身追上瑾瑜,有说有笑地并肩走了。

  乞丐很伤心,躺在扬州城外古榕树下,拿着一朵快要枯萎的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你又在这里做什么?我的镜子你要回来没有?”

  乞丐霍地一下坐起身,“镜子我送给心上人了!”

  “你……”那人忍了又忍,“那是我的镜子!又不是你的!你怎能拿去乱送人?没有了镜子,我如何找儿子?”

  乞丐使劲吸回鼻孔下长长一条鼻涕,喉结‘咕嘟’滚了一下,咂咂嘴,“有点咸,味道还不错。”忽又泪如雨下,“你别提你儿子了。我害了相思病,又被人家抛弃了。都是月老那家伙!当初我被玉帝贬下凡间,他跟我说:‘去吧。凡间很好玩的。而且我有偷看过你的红线,是系在凡间哦。对方还是个大美人呢……’”

  “他那是安慰你的,你也信。”

  乞丐在地上打滚,“就是因为我一直信,所以我才一个妖怪都没抓!谁叫我是天庭最单纯的一个。你要知道,当年玉帝给我赐的名,可就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给我找着了儿子,我就和龙王一起上天庭,给你向玉帝说情,行不?”

  乞丐泪眼婆娑地望向他,“可我现在不想回天庭了。我爱上了一个人……”

  “呵!可他爱你吗?”

  “他嫌我长得不够好看。”

  “那不就结了。这种事要两情相悦的。”

  “我要换凡胎!”

  “你疯了?!”

  “我就要换!你帮我换!”乞丐斩钉截铁。

  “我还跟着你一起疯不成?这是触犯天条的。”

  “那你当年私自下凡玩耍就不算犯天条啦?到头来,你一点事儿都没有。我却落得如此下场。找不着你,是我一个人的过错吗?”乞丐泪眼婆娑。

  “……总而言之,我不帮你换。”

  “那我就不帮你找儿子!”

  “你……!我自己去找!”那声音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河岸边的小石头刹时被淹没了。

  乞丐大叫:“你还往上走?河水都漫上来了。刚才还只到脚边的,现在都到腰了!”

  那东西又只好退回去一些,沉默了半晌,“……你看我也没用。我又不是阎王,哪能说帮你换凡胎,就帮你换。”

  乞丐一看有门,绿豆似的眼睛,精光四射,“谁说你没有凡胎给我换?前几年,你不是捡了一个?哎,别跟我说:‘你没有’。我每回去龙宫,都可以看见你抱着他,一次次念叨:‘要是儿子在身边,也该这般大了。’那娃娃落海的时候,横竖也才五六岁的年纪,早该死了。你硬是用鲛人泪喂他对不对?让他跟活死人似的,只知道睡,却还晓得长身体。要是给阎王知道你私扣……”

  “哎哎哎,好了,我怕了你,我给你换,行了吧?”

  “嘿嘿嘿嘿……”乞丐的绿豆眼眯成一条线。

  “唉……横竖都是咱俩造的孽。已开了头,就结不了尾。你一定得帮我找到儿子啊……”

  “放心吧。哎,你真啰嗦。快滚回去,我快被你淹死了!”

  十年前,还是那一日。

  刘立与瑾瑜祈福归来,各自回房。

  晚上就寝,奶娘给刘立掖好被头,提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