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丘
楚珏微微抿了一口,随后说:“先生可听说过‘枉死城’吗?”
胡悦一边喝酒,一边摇头说:“此类怪谈,非是圣贤之言。”
楚珏说:“如果我说,此女乃是枉死城内的待受刑之鬼,你可信否?”
胡悦举杯停住,道;‘她身有脉搏心跳,怎么可能是鬼呢?’
楚珏说:“因为她是一个活死人。”
胡悦看着他,楚珏说:“而她成为活死人的原因和数月前陈氏李妾之死有着很深的联系。”
胡悦眯着眼,喝了一口酒,等着楚珏说出更多的信息。
楚珏放下酒杯,对胡悦说:“具体我也只能推断一二,但是现在的麻烦就是先生因为沾染此事,被鬼差视为同样的‘罪人’,所以自然也要把你捉拿下去受刑罚咯。”
胡悦眨了眨眼,看着楚珏说:“那如果我被抓走,下一个我绝对拖阁下下水,我被开膛破肚,阁下绝对也好不到哪去。所以如果阁下不想和我一起在地狱被吊打,我觉得我们应该想个办法,解决眼下的难关。”
楚珏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那么无赖的话,一时语塞,但是转念一想反而笑了起来,他说:“那先生可愿和我一赌?”
胡悦撇着嘴说:“哦,你的意思是看我死后能不能把你给拖下去陪葬?这你尽管放心,绝对不会忘了老兄你的。”
楚珏眼中华光一闪,提起酒壶给二人斟满酒,说:“怎么会呢,我当然知道先生的手段。我见先生还算看得上这寒宅一二,那我便以此斋为赌。如果先生能够先我一步揭破这活死人的缘由,那这斋便是先生的了。”
胡悦哈哈一笑,扫视四周,随后摇头道:“这地方在下是觉得很清幽,但我也没什么想要的赌注可供做赌,所以我看还是算了。既然你没有其他可透露的了,我就先行告退了。”
楚珏料到他会那么说,不缓不慢地喝着酒说:“如果先生输了,那就喊我一声兄长可否?并且……”
胡悦皱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楚珏看着胡悦随后说:“我想要让先生对我动情。”
胡悦依然站了起来,但气氛冷肃,他盯着楚珏看了很久,随后冷言道:“你知道我的来历?”
楚珏也站了起来说:“像我们这样的人,何必知道对方的来历呢。胡公子可是出了名的冷公子,从没有留恋任何一人一事。这事儿在烟花柳巷也是奇谈,如今我倒是想要知道阁下会不会对我动情。而且我也想要知道我能否对你动情。人世间的情感都有定数,然而却让人觉得有趣,这世上的一切皆有情之因果,那我倒是想要看看如果身在因果中,又会是怎么的一种情况,但让我有此念者,只有先生一人。”
胡悦狐疑地坐了回去,他拿起酒杯,看着楚珏也坐了回去开口说:“我对如花美眷都没办法用情,对你这样的……”
楚珏尴尬了一下,不知道胡悦会说出什么话来。没想到胡悦直接就说:“对你这样的五大三粗的男人,你让我怎么有情?我再会自欺欺人,闭着眼把阁下想象成那月宫姮娥,汉宫飞燕。但阁下的声音也不是莺莺燕燕,声音低沉,又不清脆,一出声就破功了嘛。”
楚珏嘴角一抽,随后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胡悦虽然稀里糊涂得混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但天生机敏,他感觉得到此人虽然处处有礼,对他更是热性,只是那种隔阂之感却是以往任何一人都不曾有过的。这种感觉倒是和他身上的某些对世间的隔阂之感如出一辙。这样的人和他谈情,他觉得可笑的同时,又觉得从心底有一股无法言语的冲动,也许这样的人才是他所适合相处之人呢?
胡悦一脸为难道:“为了一个宅子,那么委屈我自己,啊,不对,同时也是委屈阁下,有必要么?”
楚珏看着胡悦,随后大声笑了出来,差点把酒都洒在了袖子上,他大笑说:“这世上那么嫌弃我的人,除先生之外再无他人了。”
楚珏转念一想,道:“难道你就没想过,你可能会赢吗?到时候可是白送你一栋宅子,而且我所知道的所有信息将和盘托出,绝无半点隐瞒,如若不然则视我输了。”
胡悦见他一计不成,便来激将法。但是心中却也跃跃欲试,不知为何他对此处,甚至此人都没有什么排斥,这样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了,他摸了摸下巴,虽然他并没有男风之好,也对任何人无法用情,所以并不介怀,过去不语女色,乃是怕沾染情债,辜负红颜,但如今这个人……这一点连他自己都很疑惑。疑惑之下也是有些落寞。
他笑着说:“激将法啊,好,那我就如君所言,赌这一把,如果我赢了,那我就是观情斋的主人,如果我输了那我就叫阁下一声楚兄,至于用情……”
楚珏摇了摇头打断胡悦的话:“这个可以慢慢来,不着急,而且……我看得出你也不讨厌我。不讨厌我我就有机会咯。”
胡悦差一点从凳子上摔下去。他撑着石桌,抱拳道:“我以为我算是厚脸皮中的翘楚了,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这一点儿我得向阁下好好讨教讨教。”
楚珏哈哈一笑,至此两人饮酒,畅谈天下之事。
而就在胡楚而人通宵畅饮的时候,在城边角门的暗处,却又出现了一句被切割得四分五裂的尸体,只是没了头颅。
这一次,官家再也坐不住了。直接请了一群道士和尚,开坛做法。周围围了一群人,好似年会一般。
胡悦和楚珏而人也在其中,胡悦手肘推了推楚珏说:“阁下可有看出什么端倪?”
楚珏见他又在套话,捏了捏鼻梁,略有倦态得说:“我看得出的也就是你看的出的,你再这样套话下去,我就觉得没趣儿了。”
胡悦白了一眼,自顾自地说:“端看今晚,她会不会再出现了。”
就在此时,尸体的手掌忽然摊开,胡悦定金一看,又是一个夜叉鬼的纸片飘落。
忽然一阵阴风而至,打断了所有的超度经文的僧道,那纸片像是有所感应飘飘忽忽,被风吹起,最后落在了胡悦的身上。
众人纷纷吓得撒开,胡悦一把拉住也想要退开几步的楚珏,随后对他认真说:“今天劳烦老兄让我在观情斋内住下吧。”
楚珏嗯了一声,但是眼睛却看着城墙外隐隐约约的铁链拖拽的声音。
很快尸体便又被衙门的衙役弄走了,和尚道士还在原地念着经,但是聚集的人明显少了许多,楚珏拉着胡悦推出人群,随后凑近他说:“这夜叉剪纸两次出现,加上先生与那女子夜间所穿的囚服,我觉得有一个地方,先生应当去看看。”
胡悦说:“阁下说的是城隍吧……”
楚珏笑了笑,点头道:“聪慧如先生,真是一点就通。”
胡悦转头朝着他干笑几声,作揖拜了拜。
城隍庙往常香火鼎盛,但今日黄历上却写着忌上仙祭祀。所以冷冷清清的,门口只有几个老妪蹲着卖香火。
加上秋日多雨,此刻虽是白日,但是却被乌云压罩,昏昏暗暗之下,显得分外阴森。
胡悦和楚珏而人站在庙门之外,楚珏大大方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胡悦咳嗽几声,整了整衣冠便入内察看。
就在二人抬腿跨进之后,门口的老妪突然发出一声怪笑,随后这庙门居然没有人的情况下,自动关上了。
胡悦看了一眼身后,他说:“这算是什么意思?”
楚珏打开手中的拿起身边的烛台道:“请君入瓮吧。”
这城隍大门一关,除了四边边上的蜡烛之外再无其他光线,两边各司鬼差手持各物,分左右而站,其容狰狞可怖,阴森诡诞。与阳间公堂分外不同。
胡悦倒是没有多少害怕,反而挨个看下来,心有感叹道:“这人世间觉得阴森恐怖之物,说到底都有心起,若无有牵挂,何来恐怖?”
楚珏盏灯道:“先生高见,所以呢?”
胡悦道:“所以看似恐怖,若心生恐惧,必然心中有念,心鬼自会作祟,何须外鬼哉?”
楚珏嗯了一声,说:“先生所言甚是。”
胡悦终于忍不住道:“那麻烦老兄你别搂着我走路行吗?我这样怎么走得动呢?”
楚珏正色道:“先生所言之事自是有其道理,但现在外鬼作祟,我二人赤手空拳,自当互相扶持,万分小心才是。靠的近一点好有个照应。”
胡悦心中默念四书五经,硬是把即将冲出口的骂话给压了下去。差点憋出内伤来。
见过无赖,没见过比他还无赖的……
胡悦只能一心一意把心思放在四周环境,城隍老爷蹲坐在正中央,案上放着功德簿和生死簿。两侧分别是文武判官,各司主观神、文武官员,牛头马面,日夜迅游神、枷锁金银大小鬼。
一如阳间司法,但由神鬼担当。人间做不得的事,这阴司却可因果报应。胡悦眯着眼看着周围的鬼神,突然定睛在那锁鬼身上。
胡悦拿过楚珏手中的烛灯,这鬼差虽然造型和夜晚那人不同,但是这眼神胡悦却是认得的。
胡悦捏着手中的烛火,他说:“看来我们是来对地方了。”
再细看,果真那锁鬼一手拿着锁链,一手提着一个人的人头,这个人头不是别人,正是昨日被野狗调走的李妾头颅。
李妾的头就这样被握在泥塑的手里,双目紧闭,已无声息。她的身躯不知在何处,忽然间浓重的血臭从大殿的后方传来。
胡悦心中警惕,想要提醒身旁的楚珏,但是一转头楚珏已经不知道人去哪儿了。胡悦咬着牙,终于不顾斯文暗骂道:“这个猝死鬼,这时候居然跑了?还恬不知耻和我谈情,胆小怕事,无情无义之徒!谈他个冤鬼头!”
胡悦微微倒退,凝神感知四周围的一切细微变化,他叹了口气,还是想要再找一找这个古怪的世家公子,免得到时候出去先被倒打一耙,说自己先弃他不顾。
他死死盯着银锁鬼差手中的人头,身往后殿挪。他低声朝着殿后喊了一声:“楚珏你在里面吗?”
但是却没有人回答他,他咋舌道:“一看就是知道是个麻烦精,但没想到比想象中还要麻烦。”
胡悦为了寻找楚珏,耽搁的短暂时间,却让他身处险境,四周的烛火似有感应,逐一熄灭。最后只剩下胡悦手中唯一的烛火。
胡悦下意识用手护住手中烛火,但这烛火也如昨晚一般,一瞬间拉成了一条线,随后原本暖黄的光线,透出一丝诡异的绿光。
第97章 番外—赌约(四)
胡悦心中大骇,在他心中觉得赶紧退出去之时,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锣响,随后便是一阵鼓声,周围两边的烛火再一次亮起,颜色也是阴惨淡的绿色。
那原本的泥塑再也不是泥塑,每一个都活灵活现。他们或是怒目而睁,或是肃穆而立,胡悦再抬头,城隍爷端坐在上位,文判官手持生死簿,武判官手捧玄铁宝剑。
各司神官端坐以待,牛马将军手持金戟威武而立。日夜巡视手持令牌似笑非笑得看着他。
胡悦身穿囚服,身边金枷大鬼死死地盯着他。胡悦再转头,那李妾已经被银锁小鬼拖拽这上了堂。不过好歹身体连着脑袋了。
胡悦再看城隍爷,玉面高冠,美髯剑眉。眉眼之间透着让人无法亵渎的威严,公正严明四个字,高悬公堂。
胡悦刚要开口,鬼差便齐声喊道:“升堂。”
胡悦直觉双腿顿失去力气,一下子跪在了堂前。
他看着身旁趴在地上的李妾,想要开口说话,却怎么都发不出声,此时城隍爷手持惊堂木,开口问道:“陈氏李妾,你可知罪!”
一直趴在地上的李妾抬头看着城隍,她艰难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同样跪在地上的胡悦,这才开口道:“妾……妾身不知罪也。”
城隍爷又是一击惊堂木,他道:“明明阳寿已尽,为何还不前往酆都听判?”
李妾微微抬头,道:“我……不是……李妾……”
城隍爷嗯了一声,胡悦再看着李妾,随后脑海中会想到她惊恐之间,喊得姐姐,忽然抬头,似是串联起那被他忽略的事情。
但是他要开口却怎么都无法开口,只得握紧双拳,似是奋力抵抗,城隍爷似乎注意到胡悦的反常,他冷眼一看,眼中尽是疑惑,文判官上前对城隍爷耳畔细语。城隍爷眼中微微一震,随后大袖一挥,那金枷大鬼单手一盏,胡悦直觉气血通畅,竟然开口也发得出声音。
但是却无法站立,胡悦开口道:“启禀城隍老爷,这位姑娘说的也许是真的。”
城隍爷似乎对胡悦口气少有温和,他道:“你又是何人?何来此言?”
胡悦刚要开口,他身旁的文判官便启禀道:“此人姓胡,名悦,生死簿上没有他的死期,不似这红尘中人。也不是什么修道仙君。啊……他是……”
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给城隍爷递了一个眼神,双双不再继续说下去。
城隍老爷若有所思,便开口道:“不生不死之徒,又为何要包庇这阴司之鬼?”
胡悦抓了抓头发,细思半刻回禀道:“这事草民也不能确认,但求城隍爷能够恩准我问这位姑娘几个问题。”
城隍爷捋须微思,道:“准了。”
胡悦看着女子说:“姑娘不是李妾,那与李妾可是有关系之人?”
女子点头道:“我乃李妾之孪生胞妹,她名唤陈喜娘,我唤陈乐娘。我二人乃是孪生姐妹。”
胡悦眼前一亮,他道:“那就对了!”
胡悦转头抱拳拜道:“城隍老爷,此女所言并非谎言。”
城隍老爷凤眼瞪着胡悦,厉道:“荒唐,这陈家只有一女,名唤陈喜娘,后家道中落,被父母给卖于李家做妾,因她作孽损阴德,今世只有二十有四的阳寿,何来陈乐娘之人?嗯?”
胡悦道:“因为此女乃一体双魂,陈喜娘与陈乐娘乃是一人之体。但却分为二人。”
城隍老爷哦了一声,在座之人丁司神官开口道:“陈家确有二女,但因陈家为人刻薄,贪爱钱财,鞭打奴仆,在陈妻诞生之时,有一仆人因陈家虐待而亡,故而折其一女。但的确有一魂至今未寻得归司。”
胡悦道:“那就没错了,这一女之魂没了找落,却又不甘心回头从来,鬼知道她会再投胎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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