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丘
胡悦说到此顿了顿,发现的确在座的都会知道……
他装作没意识到这些,继续说:“故而合着姐姐的身体,一直未有意识,长久之后二魂合二为一,不分你我,连生死簿上,都探寻不得妹妹这一魂所在,直到姐姐被判阳寿殆尽,妹妹这一魂魄才苏醒,故而几番脱逃,令其姐妹共存的尸体还阳,大致便是如此了。”
城隍老爷微微点头,惊堂木再响,怒视陈乐娘,道:“二十四年前,你当入轮回,但却一魂寄予姐姐之身,既然姐姐寿尽,自当一同领罪。如何大胆一再逃脱。”
陈乐娘突然晕了过去,在之后,又醒了过来,她抬起头喊道:“大老爷,快救救我,并非是我愿意逃脱,而是我这妹妹不肯离去,无奈拖累我一起受着阴司酷刑,求老爷开恩啊,要罚就罚她,和我无关呐!”
陈乐娘突然双眼一番,开口道:“姐姐你好没心啊,你在人世享了二十四年的风花雪月,而我……我连个人都没做成过,我不服,我不服啊!”
随后她转头看着胡悦,指着胡悦道:“公子既然救我一回,为何不再救救我。我根本就没做过一回人,现在却要我同姐姐一同赴死,你不知道,姐姐生前极尽刻薄狠毒,虐打下人,设蛊术巫毒谋害大房和其子女,私通管家,行贿冤害贤良,隔岸观火,见死不救,栽赃嫁祸,什么毒辣之事都做了,如要下到酆都,必是罪大恶极,拨皮抽骨之罪在所难免,而我什么都没做,却要和她一道受苦,这算什么公道!”
陈氏双眼一逼,尖声骂道;“呸,这位公子说我们活着的时候她没有意识,那可是错了。这个没人要的骚蹄子,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我还不知道么,她这般三番五次想要死而复生,不就是看上了老爷的二公子。我当初下毒要害的是大房的长子,但是偏偏毒死了二公子的少奶奶,你说这不是她的意思?”
此时陈氏犹如一人双分,互相辱骂,毫无姐妹情分可言。说的都是对方所造之孽,听的胡悦浑身冒冷汗,心想这女儿毒起来,不输丈夫也。
但是城隍老爷却没阻止,两旁阴司神官纷纷拿出簿子,勾勾画画,就在那儿听着二人互道罪孽。但那俩女根本没意识到次,牛头将军憋着笑,那牛鼻子不停的抽动,马面将军翻着白眼,一脸得不削一顾。所有阴司官吏,就杵着一边听她们互抖案底,一边认真记录……
城隍老爷见她们抖的差不多没料了,只剩下互骂的口舌之争后,怒摔惊堂木,怒喝道:“大胆毒妇,公堂之上,怎容你们如此这番放肆,牛头将,行刑!”牛头将军上前便是一鞭下去,只听陈氏疼痛难忍,马上不敢再言语。
城隍看着胡悦,随后说:“既然是你道出此女一体二魂,那你又有何见解呢?”
胡悦抱拳道:“草民乃一介凡夫,自不敢妄加断言。”
城隍爷道:“但说无妨。”
胡悦道:“二魂一体,本为一人,富贵乃是身体所享受,佳肴珍馐也是二人同食,绫罗绸缎也是二人同用,这二人犹如灯芯,二者合一,自是一人。姐姐毒辣,但其妹却并未犯全部罪过,自当不可同罪而定,但如今两人一体,要如何公断受罚?以草民所见先罚其妹之罪,其姐同受之,而妹妹罪清后,压入六道轮回之中,再做发落。姐姐再罚之时,理应抵消同妹妹共同所受之前罚,其余罪孽如数罚之。”
城隍老爷连连点头,倒是那陈氏姐姐一听,连忙喊道:“我二人一体,我做的坏事,怎么就没她的份了,我做的坏事所得的好处,难道她就没有享用了?这,这不公平!”
城隍老爷怒喝道:“公不公平,自由公道,你二人原本二魂,故而一魂受困,另一魂才能逃脱还阳,这些罪你们还有的罚哩,其余的等这些罪孽抵消完了自有十殿阎王公断,金银枷锁二使严加看管,如有闪失你等二人一并受罚!”
大小鬼立于堂前,城隍老爷道:“把这她们拖下去,受七日鞭刑,再送入十殿阎王,听候审判。”
二鬼这次知道是两个魂魄,加上之前连番出错,更是仔细,掏出金银双枷锁,顿时陈氏犹如无魂走肉,跟着二鬼便下了公堂。
此时城隍老爷再看着胡悦,胡悦心想这该不会是要判他了吧……
咽了一下口水,微微一拜,城隍老爷却笑道:“你倒是能判能断,乃是一人才,为何……”
此时身旁判官使了一个眼色,城隍老爷微微捋须,闭目而思,道:“这阴司不比阳间公堂,万万不得徇私的,念你本无包庇之意,又提出这番定夺之词,也是公正。但你接受了二女的祭奠供酒,如今情义有亏,理当受罚。”
胡悦撇了撇嘴,嘴里嘀咕说:“就猜到是那坛子酒闹得。”
身旁夜游神听得仔细,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随后马上恢复原态。
城隍老爷道:“胡悦贪饮墓地阴间之酒,本官判你不得犯阳世官司,如若进入衙门官司,跨门之际,便受寒气侵体之苦。”
胡悦叫苦道:“老爷,这个罚我也太重了吧,而且我也不算没有替她埋了,只是又给我撬了出来而已……”
城隍老爷习惯拿起惊堂木,但倒是没拍下去,他放下手中木板,眨了眨眼道:“呵,只要你不犯过错,怎么会去公堂受审呢?”
胡悦噘着嘴说:“万一有人陷害我呢!你也知道这阳间可是不比这阴间啊。官字两个口,我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穷书生,斗得过吗?”
城隍老爷倒是往后靠了靠,点着手指说:“反正你也死不了,冻也冻不死,不要太计较啦。”
胡悦只觉得这话耳熟,突然想到这不就是他在埋李妾时候念道的胡言乱语嘛,心中咯噔一下,万一这城隍老爷再抖出一些他刷的小聪明,心中微微发虚,咳嗽一声转头心想谁没事去惹官府,如若真的只是寒气自己也或多或少能够抵抗,不情不愿地开口道:“草民知罪,愿受罚。”
说完深深一拜,再抬头,泥塑依然,那儿还有什么阴司公堂,再细看城隍泥塑,并无特别,此事大门敞开。楚珏站在外面,笑盈盈地看着胡悦,胡悦在看那银锁小鬼,手中的人头已然不见。
胡悦浑身一抖,随后转身便往回走,出了门看都不看身边的楚珏,一边跨出大殿,一边道:“这事儿我已经解开了,那李妾原本一体双魂,一魂被扣,另一魂便脱出,造成这时而出现在阳世间的尸体复活,便是这原因。而之后尸体已各种不同的刑罚所出现,也是她所受的刑罚各有不一的缘故。”
楚珏一路听着,也不插嘴,胡悦出了城隍庙,停下脚步,谈出手道:“我说观情斋的地契呢?”
楚珏拿着扇子微微点着脑袋,说:“那先生还没解开这姐妹二人是如何脱出阴司的。”
胡悦伸出的手微微一滞,他连忙道:“这……这和此迷无关。”
楚珏哦了一声,指着边上被捆起来,吓得浑身哆嗦的老妪说:“这便是缘由了。”
胡悦睁大眼。再过不久一群衙役便赶了过来,随后楚珏出示了自己的一块玉牌,众人便毕恭毕敬,随后楚珏低语几句,几个官员个个只知道点头。随后压着老妪便走了。
胡悦站在边上犹如假人,等楚珏一一吩咐妥当,这才这会看着胡悦说:“先生估计已经猜到了吧。”
胡悦半张嘴,还想要在说什么。但是叹气道:“这老妪与二女应当有所渊源,所以陈家二女可以,二魂共用一体,并能瞒过地府阴司,也是咒杀李户部正妻的直接凶手,当然也是利用白日,城隍不会显灵,便设法使得陈氏李妾还魂的巫师。”
楚珏拍了拍手说:“先生果然聪明,一点就通。”
胡悦咬着嘴唇,眼神有些飘移。犹豫不决,楚珏知道他在纠结什么,反倒笑着从袖中掏出一张地契,递给胡悦道:“既然先生都已经猜出全部,那这观情斋就理当易主。”
胡悦瞟了他一眼,冷哼道:“阁下这不是奚落我么?这最后一关,分明你先找到……”
楚珏摇了摇扇子,开口道:“这其中细节,可回观情斋,舍下还有些薄酒,我们边喝边谈。”
胡悦站在不动,楚珏干脆伸手来拽。胡悦怕引人瞩目,叹了口气便同他回去。
回到斋中,楚珏热了热酒,准备了些果品,随后邀胡悦坐下,胡悦心中有些别扭,但却依然希望等楚珏开口言明。
楚珏不急不慢地斟酒完毕之后,方才开口道:“这其实是我运气好,因为贤弟在仔细观察城隍之时,我发现门口卖香油的老妪鬼鬼祟祟,便留先生一人在殿内,从后殿出门,此时我便发现老妪卖香的篮子微微被风吹开,里面露出了一截有夜叉纸鬼,这让我想到了昨晚之事,因没有确凿的证据,便设局说先生进入城隍是因为已经知道了你所做的一切,现在就等着城隍老爷夜间问罪了,恰巧衙门官吏来此请法师做法,于是她误把官吏当做阴差,便跪地求饶,把一切都如实招来。阴差阳错倒是结了阴阳两界的一件奇案了。”
胡悦不服气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双手抱胸,瞥了一眼楚珏道:“那阁下不是捡了个大便宜吗?”
楚珏放下酒杯,又把观情斋的地契从怀中取出说:“所以这局虽然是我胜了,但胜之不武,这观情斋的地契依然奉上。而……”
胡悦僵坐着,等着他把下半段话说完,胡悦自知这其中有所缺漏,但如要强辩输赢,着实丢人,过去一般此番情况,胡悦是处在楚珏的位置才对,现在落于下风,一时一拉不下脸面来,但此时楚珏以退为进,胡悦也没脸开口耍赖。楚珏却戛然而止,不再说下去,只是劝酒。
连地契之事都不谈,这下更是让胡悦没有下招了。
胡悦又饮下一杯,见楚珏还是不言。当楚珏替他斟满第三杯之时,他持在手中却没有一饮而尽。反而像是下了决心,不再纠结,站了起来,沉默片刻开口道:“楚兄想要我以兄相称,这不无不可,但我有一事明告。我乃是一个如浮萍之人,楚兄也是有来历之人,但我的来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而且……”
楚珏举杯也站了起来,胡悦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眼神盯着楚珏,楚珏依然温润笑对,胡悦干脆闭上眼说:“我应该是个人……但我却不知道自己是谁,脑海中的记忆纷纷乱乱,零碎而不知其源头,我流落于红尘世上也不知多少年岁。不生不死,在一个地方无法待久,否则这不老不死的模样必会引来麻烦,于是没有可以牵挂的人,也没有可以被我牵挂的人。秋娘游女说我是冷公子,冷情冷意,那也不对,实际上我是一个无情的人,谁都无法让我动情,就我这样也许只能称之为怪物吧,但我应该是一个人……”
说完,胡悦沉默不语,也不喝也不放下,只是低头看着酒杯。
楚珏就酒杯微微碰了胡悦手中酒杯,语气平淡,道:“我并不在意你过去是谁,也不在意你是何人,我说过相交不谈底细,我从未把先生看做是什么怪物,更不是什么野狐孤魂,在我眼里你只是胡悦,如此而已。再者反正我肯定比你岁数大。总不见得要我反过来喊先生为兄?那外头人可就看不懂了。”
胡悦听完他这番不知是酒后醉语,还是认真相对,他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胡悦看着酒杯他中的涟漪,再抬头便笑对楚珏道:“好个反正岁数比我大……那楚兄,弟便以此酒敬你了。”
说完一饮而尽,胡悦微微翘起的嘴角,含笑的眼眉都让楚珏看得有些呆了。他回过神来,眼中也划过一丝疑惑,仿佛有什么他所没有在意的东西,由因缘而生。他连忙一饮而尽道:“那贤弟第二条,可是……”
胡悦倒是爽快,也不知道是酒醉,还是已然心动,他坐回位置道:“我之前不是说了么,我对谁都不会动情,但是如果楚兄愿意试一试。”他拿起酒壶回头看着楚珏笑道;“那不瞒楚兄,我也很想要知道我自己是否能够动情呢!”
楚珏心中笑道:“一切都有定数,但我不介意为卿再赌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合掌,番外第一篇已经完结了,所以呢我又打上了完结标记,但是会不会有其他番外呢?你们猜呢?猜呢?再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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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还是要说说这篇文,观情斋的故事其实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节奏,而且再写文的过程中小丘我呢经历了手术,搬家,麻麻心脏血管手术等一系类的事情,所以有的时候的确文有点不顺,加上一开始写古风的不习惯。但是出版的话这些问题都会得到解决,而因为经历过很多事情,所以再写这篇文的时候我的情感就越来越深,甚至又对我文了解的读者可以看出,这篇文我到后来是为了自己而写。因为当遇到好多好多事情之后,情感的坚持才能让自己熬下去。让自己不放弃。所以这篇番外是说这俩酒鬼之前的故事,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但是可以看看在已经知道一切结局之后,他们又是如何相遇的。这也蛮有意思的,还是那句话哦,要看正剧看完再看啦。否则感觉不对,我很坚持看文的感觉滴。至于不能坚持下去,看不下去的也无所谓啦,写文和看文讲究的也是一个眼缘。缘起而至,也许哪天正好心情契合这篇文章,也可以慢慢开来。我写这篇文也是如此的一种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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