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稽之谈
郑莲突然在树荫下蹲下来,抱住自己。
她穿着遇难那天的蓝色短裙,脸上的表情很悲伤,又有一丝释然。
“我明白的,老板,”郑莲道:“人鬼殊途,叔叔婶婶和弟弟以后还有那么长的日子,再深的伤口也会慢慢愈合。他们会有自己的生活,只是没有我参与罢了。”
鬼是没有眼泪的,太深的悲伤让阴气在她眼中化作小小的黑色水滴,顺着脸颊流下来。
……然后被楚辞伸手抹掉。
“不要哭,眼泪会花了你的睫毛膏眼线眼影和粉底液。”楚辞温柔道:“一旦花掉,我可以保证你短时间内买不起第二套。”
郑莲被吓得打了一个嗝儿,硬是把剩下的眼泪给憋回去了。
楚辞满意点头,疯狂暗示:“还有,谁说你什么都没有的?你还有工作、加班和社会主义鬼屋啊!”
郑莲:“……”
她擦干眼泪,站起身:“老板,你真会安慰人。”
楚辞毫不害羞地接受了新员工的赞扬:“那当然,我一向是个关注员工心理健康的好老板!”
说起这个……
郑莲见状,大着胆子道:“其实突然死亡这件事给我带来的心理伤害还是很大的,老板你如果真想治愈我的心灵的话,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楚辞:“说。”
女鬼眼中闪烁着追求美好事物的光:“其实我是个颜控,可惜死前一直没找到男朋友……老板你长得比我的三个墙头摞在一起都好看,三观又正,人又可爱,还会哄女孩子开心,我可不可以抱着你睡一晚上?”
她举起双手:“只睡觉,不干别的,我拿自己的人……不,鬼格保证!”
楚辞:“……”
他的脑海中一时浮现出天清哥哥冷静的脸。
幻想中的天清哥哥拿着长生牌,琉璃般的眼珠冷冷地盯着自己,问:“你想和谁睡觉?”
……我只想和你睡觉。
“呸呸呸!”
楚辞突然脸红,郑莲看到自己又可爱、三观又正、还超会哄女孩子开心的老板痛心疾首地用手给自己扇扇风,呸自己:“太污.秽了!不许胡思乱想!”
怎么能玷污高岭之花一般的天清哥哥呢?
他对郑莲道:“我拒绝。”
“为什么?”
“你老板是有家室的人,卖艺不卖身!”
“……”
……
下午军训的时候,郑莲和楚辞嘟囔了一整个站军姿的时间——
“这年都好白菜怎么都有主了?”
她哀怨的气息笼笼罩在楚辞周围,带着一丝阴气,凉飕飕的,让被太阳晒得快要当场暴毙的同学包括教官都忍不住往楚辞身边凑。
“小四你是怎么回事?偷偷带冰袋了吗?”最靠近楚辞的四个位置十分抢手,被同宿舍的孙超和钱宇抢到两个。
孙超和钱宇都不是爱八卦的性格,流传在校园内的某些小道消息他们显然还不知道。
“没有。”楚辞正想从科学的角度解释,一抬头,望见和辅导员交流过的宋教官一副“我明白”的样子走过来。
“教官,现在是休息时间。”孙超和钱宇解释。
“不关你们的事,继续休息。”宋教官回答。
他在楚辞身边走来走去,享受了好一会儿的天然鬼体空调,然后背着手走回去:“立正!稍息!现在我变换一下队形!”
他在同学们殷切期盼和楚辞一队的目光中,宣布道:“楚辞站最前面,和我一起,给大家做示范!”
“……”
如果目光能够杀死人的话,宋教官已经被经管系全连的同学给千刀万剐了。
冷气之源郑莲飘在楚辞旁边,魂体和宋教官半重叠,为他提供着森森凉意。
她道:“老板,你还挺受欢迎的,这个教官看起来很喜欢你哦。”
楚辞:“他是想和我探讨《九鼎诀》。”
郑莲:“《九鼎诀》?”
楚辞:“对,你现在往他的身体里输入一丝阴气。”
郑莲照做。
宋教官身强体壮,一丝丝阴气而已,很快就被他体内的阳气化解了。
他看了一眼在下面站军姿的同学,小声对楚辞道:“楚兄弟,我刚刚感觉一股清凉沿着手少阳经直冲天牖穴,是不是被你刚才的真气外放影响到,修炼出一丝气感了?”
楚辞:“……”
郑莲:“……”
楚辞:“看吧。”
·
晚饭时间,拒绝了宋教官继续讨论真气外放的美好心愿,楚辞送走了郑莲,和她约定之后在488号见,然后他一个人走回食堂。
时间稍微有点晚,打饭的人已经不多了,不过食堂阿姨看见楚辞过来,便招呼他:“小楚,来这边,鸡蛋羹是后厨新做好的!”
楚辞端着餐盘,见阿姨勺子抖也不抖地给他打了两大勺肉末鸡蛋羹,然后闲聊道:“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早上鸡窝里下的蛋少了十七八个,往常都能摸出来三四十只的,今天只有一半不到,还有几只鸡从昨天到今天都没下蛋,精神也不好,看起来蔫耷耷的,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没下蛋?”楚辞想起来自己当时顺手挂在鸡窝门口的多多下蛋符,觉得不应该啊,于是问食堂阿姨:“我一会儿跟您去看看行么?”
“行啊,怎么不行。”阿姨笑眯眯地又给他塞了个茶叶蛋:“我们后勤处都说,有个大一的帅小伙特别受咱们后勤处吉祥物的喜欢,每次去鸡窝那边,公鸡见了他当时就不打架了,母鸡见了他第二天还要多下好几个蛋。”
楚辞:“……过奖了。”
他感觉自己在后勤处的人设有点问题,太杰克苏了,有点鸡中褒姒、鸡中妲己、鸡中特洛伊的海伦的趋势。
……
吃完饭,楚辞招呼了食堂阿姨,和她一起走向职工生活区。
“哗啦啦”,阿姨拿腰上的钥匙解开大铁门,指了指鸡窝:“就是那里了,影响最严重的是右边的几窝母鸡。”
看着趴在稻草上有气无力的几只鸡,可把阿姨给心疼坏了。
楚辞:“……”
从走进这个院子起他就有种莫名的预感,看见鸡窝的一瞬间,楚辞:“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没什么。”转过头,楚辞对阿姨笑了一下:“您先去忙自己的事情,我和咱们后勤处吉祥物待一会儿。”
“也行。”楚辞帮忙喂后勤处的鸡也不是头一回,阿姨对他很放心,她指了一下鸡饲料的位置,然后又回食堂后厨端盘子去了。
“哒、哒。”
脚步踏在鸡窝旁边的地面上,发出清脆响声。
楚辞走到右侧第二间鸡窝,屈起手指,敲了一下木箱子的顶端。
“笃笃。”
“出来吧。”
窝内一片安静,除了母鸡有气无力的“咯咯哒”之外,什么动静都没有。
“还不出来?”
楚辞安抚了一下母鸡,捏着翅膀把它从窝里拎出来,扑腾的翅膀一个没收住,“啪”一声打了下挂在一排鸡窝最上面的平安符,将它掀翻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
“嗖”一声,从鸡窝里窜出一道土黄色的旋风,如同龙卷风一样向小院外侧拼命逃窜,卷起了一地的鸡饲料。
“咯咯哒!”
“喔喔喔!”
“咕咕咕咕咕!”
院子内的攻击、母鸡、小鸡感受到这股食物链上层的气息,被吓得瑟瑟发抖,炸起身上的羽毛在地上跑来跑去。
楚辞:“……”
“跑得掉吗?”他眼疾手快地接住落地的平安符,往黄色旋风最中央的位置狠狠一掷。
“咔咔!”一声尖叫。
楚辞当年练习掷标枪的工夫没有白费,平安符快准狠地砸在了被妖风卷在正中央的黄三儿头顶。
符咒中央的“诸邪辟易”四个字上猛地闪过一道银白色流光,烧灼着黄三儿身上的妖气,甚至要透过所剩不多的妖气直接伤害到它的魂体。
它“咔”一声,仰躺在地,露出最脆弱的肚皮。
楚辞走过去,在黄三儿哀怨的目光中把它从鸡窝里揪出来,往怀里一揣:“说吧,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还害得整个学校的母鸡不下蛋?”
“黄爷爷……”
“嗯?”
“好吧,”黄三儿是一只很识相的黄鼠狼,该怂就怂,它抖抖半圆形的耳朵,“咔”一声卖了个萌,然后在楚辞无动于衷的目光中可怜兮兮道:“还不是因为大佬您在鸡窝门口挂的平安符么?”
“威力太大了!太厉害了!专克咱们残疾妖啊!”
要是它身体还在,魂魄完好的情况下,从多多生蛋符之下逃走只是多花点妖气的事,只是黄三儿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好不容易玩了出金蝉脱壳,直接脱到人家的主场去了。
“我这两天可惨了,没有吃没有喝,每天和一只母鸡挤在一起,还塞了满嘴鸡毛,差点被它给一屁股坐成黄鼠狼饼……”
“别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黄三儿一只早就修炼成人形的大妖,硬是把自己说得像是个受到虐待的重病患,分分钟就能进ICU抢救那种。
楚辞才没有被它迷惑,他在黄三儿哭唧唧道“多亏了大佬您从鸡窝把我搭救出来,黄三儿感激不尽,只能以身相许,咱们快走吧……”的时候抖了一下,揪住那只不老实的尾巴,眼疾手快地将黄三儿推进鸡窝里,把小木门一关。
“扑哧”一声,土黄色烟气从木门的缝隙间飘出来。
楚辞捂着鼻子,把脸凑到一边,从鸡窝里拎出一只被自己熏得晕头转向的黄鼠狼。
黄三儿刚才为了逃命可是一点没留情,它的眼睛都变成蚊香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