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唇亡齿寒0
“不喜欢美女?嗯?”
恩佐今天一身银蓝色束腰长袍,披着白色的斗篷,脸上覆着一张青铜面具。他背对大厅,手肘撑在栏杆上,向朱利亚诺倾斜身体,低声说:“更中意男人?下一轮评选的都是男妓,你可以大饱眼福。”
“……没兴趣。”朱利亚诺难堪地别过脑袋。
“这话可别让他们听见,否则你会被乱棒打出去的——真不识趣。”
“……”朱利亚诺转过身,“我去练剑。”
恩佐出其不意地捉住他的手腕:“难得的日子,今天就放松一下吧。”
“我哪有那个闲工夫!”
朱利亚诺甩开恩佐的手,怒目而视。恩佐也不生气,再次抓住他的手,这次紧紧扣住他的五指,使他无法挣脱。
“我们出去走走。”
接着不由分说将他拉出门。
节庆中的梵内萨是如此光彩夺目,将两名缄默者都比下去了。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到处都是音乐舞蹈。朱利亚诺生长于这座城邦,对狂欢节再熟悉不过,每年都是这么盛大,每年都是这么热闹。然而每年都和他共度佳节的父母却不在了,他则变成心怀仇恨的复仇者,准备以鲜血祭奠死者。
他怎能不伤感?热闹都是别人的,留给他的只有心中的重担。
他一路都被恩佐拉着,出了妓院大门,两人步行到德兰河附近,沿着河畔大道向上游走去。河上的客船也为节日盛装打扮了一番,挂上惹眼的鲜艳旗帜。大道临河的一侧有不少街头艺人正在献艺,每走一段就能遇到杂耍者或是舞女,吸引了众多游人;另一侧则是鳞次栉比的店铺,每家都在售卖面具和服装,使出浑身解数招揽顾客。天气依然寒冷,街上却是热火朝天。
朱利亚诺明白恩佐是想带他出来散散心。对于刺客不动声色的关切,他非常感激,而且说实话,心情确实稍微舒畅了一些。恩佐始终牵着他的手,防止两人走散。朱利亚诺面具下的脸微微涨红。狂欢节里与恋人漫步街头,听起来就像三流爱情小说的内容。
可他却意外地喜欢这种感觉。
“你笑什么?”恩佐忽然问。
朱利亚诺一惊。“我没有……”他支支吾吾,“你怎么知道我在笑?我戴着面具呢。”
“你的眼睛。我能看出来。”恩佐说,“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想起了一本书——《玛德莱娜与洛伦佐》。”
《玛德莱娜与洛伦佐》是三四年前梵内萨盛行一时的长篇叙事诗,讲述一对身份地位悬殊的男女相爱的故事。原本不可能产生交际的玛德莱娜和洛伦佐在狂欢节庆典上相遇,因为戴着面具,所以不知彼此的身份,又碍于习俗而无法摘下面具。他们隐秘地幽会,度过激情火热的一夜,在拂晓来临后依依惜别。又过了许久,玛德莱娜意外地与洛伦佐重逢,他们觉得对方似曾相识,却又不敢确定对方就是狂欢节上那位有过一段露水情缘的对象。最后——读者喜闻乐见的桥段出现了——两人再次上了床,用肉体确认了彼此的身份。香艳的故事便以两人突破地位的藩篱而结合画上完美的句号。
“啊,当然知道。不过那是本黄书吧?真想不到家规森严的小少爷居然会看那种书……”恩佐咯咯笑着。
朱利亚诺的脸更红了。“我……我看的是戏剧版本!”
《玛德莱娜与洛伦佐》后来还被改编成了戏剧,由于不能在剧场中表现得太过露骨,男女主角靠性爱辨识彼此的部分改成了一个吻。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是真的好吗!”
《玛德莱娜与洛伦佐》走红之后,不少梵内萨的青年男女纷纷效仿书中内容,将狂欢节变成幽会的绝佳时机。朱利亚诺也曾期待过如书中一般的浪漫邂逅,不过现在是没什么机会了。他和恩佐的邂逅一点也不浪漫,假如他和别的人“邂逅”,天知道恩佐会干出什么来。
刺客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看那边。”
朱利亚诺顺着恩佐所指的方向望去,只看见横跨德兰河的一座桥和桥上桥下的人山人海。他不解地朝恩佐眨眨眼,刺客说:“那边有个卖花姑娘。”
朱利亚诺再次远眺,终于在人流中找到了目标。桥的另一端有个矮个子小女孩,大概是买不起华丽的装束,所以只戴一张朴素的面具,挎着装满鲜花的小篮子沿街叫卖。
“你现在去买一朵花,然后立刻回来,我给你计时。”
“哈?为什么?”
“特别训练!快去!”
“等等,为什么突然……”
“计时已经开始了!”
朱利亚诺拔腿就跑。他参不透恩佐的想法,不过刺客既然说这是特训,就姑且相信他好了。老师肯定自有老师的道理。
桥不长,朱利亚诺估计跑一趟来回至多五分钟,可他错估了人群密度和沉重服装造成的阻碍。他穿着狂欢节的夸张服饰,比起缄默者的华服有过之而无不及。缄默者的衣服虽然外观华丽,但内部其实经过改装,便于活动,狂欢节的戏服却只考虑外观,穿着它还想健步如飞,真是难于登天。再加上人来人往的街道根本不利于奔跑。朱利亚诺不停地撞上路人,嘴里的道歉一刻也没停,有一次险些把一名喷火表演艺人撞进河里,他的衣服也差点被烧着。
好不容易挤到卖花姑娘面前,朱利亚诺丢下一枚银币,从花篮里拽出一枝冬蔷薇,转身就跑。淳朴的卖花女叫着“先生你的找零”追上他,硬是将一把硬币塞回他手里,又耽误了不少时间。朱利亚诺只能苦笑着感谢她。
原本计划五分钟搞定的行程,朱利亚诺硬是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完成。待他返回原地,恩佐早就不见踪影,只剩他一人茫然地举着一枝冬蔷薇。
是不是他耽搁太久,恩佐等得不耐烦了?还是恩佐气他动作太慢,干脆丢下他不管?
朱利亚诺鼻子一酸,眼睛里溢满泪水,肩膀不自觉地塌下来,颤抖的手连一枝花都握不住。
冬蔷薇从他手中滑下来,跌入脚下的泥土里。
“啊,多美的花,为何将它丢弃?”
一只手拾起花朵。
朱利亚诺吸了吸鼻子,不解地望着拾起蔷薇花的男人。他……应该是恩佐吧?看体型当是他没错,那双独一无二的浅灰眸子也绝无可能认错——可衣服不一样。方才恩佐穿的还是银蓝色的服装,现在却换成了一袭猩红的礼服。他跑到哪儿去了?就为换身衣服?他好好的换什么衣服啊?
恩佐端详冬蔷薇:“既然您不要,可否将它赠予我?因为您是如此美丽,饶是盛放的娇艳花朵也被您比下去了。我无法得到这样的美人,那么就让鲜花伴我左右,当作是一个小小的宽慰吧。”
——恩佐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你还好吧?!等等,这话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朱利亚诺猛然记起来了。这是《玛德莱娜与洛伦佐》中的台词!玛德莱娜独自游玩时不慎遗落了刚买的鲜花,路过的洛伦佐恰好拾起花朵,说出了以上的台词。
……恩佐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朱利亚诺哑口无言。恩佐将蔷薇花别在自己领口,执起他的手晃了晃,像是等待他做出什么别样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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