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唇亡齿寒0
该怎么办?朱利亚诺急得一身是汗。应该仿照《玛德莱娜与洛伦佐》演下去吗?为什么他们要演戏?搞什么啊?话说回来,玛德莱娜是怎么对洛伦佐说的?
“呃……我……我戴着面具,您如何知晓我容貌美丽?”朱利亚诺努力回忆剧中台词。大概是这么说的吧……
“因为您的双眸。有这样美丽双眼的人,一定是位出尘的美人。虽然无法得见您的面容,但仅仅被您注视,我就感到无上荣幸。”
恩佐抬起手臂,示意朱利亚诺挽住。“我能否斗胆邀请您游览这座美丽的城市?若能拥有与您共度欢乐时光的回忆,这个狂欢节定将变成我一生难忘的节日。”
第99章 狂欢节2
“您……?邀请我……?”
朱利亚诺哑口无言。依照《玛德莱娜与洛伦佐》的剧情,两位主人公在河畔邂逅,由于玛德莱娜是外地人,所以洛伦佐自荐做她的向导,两人结伴同游梵内萨城,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可朱利亚诺是土生土长的梵内萨人,并不需要什么向导……恩佐是打定主意要把这场戏演下去吗?
然后?玛德莱娜是怎么回答洛伦佐的?
“我……呃……我初到贵宝地,对风土人情不甚熟悉,您的出现恰如春夜的及时雨,让我感到自己是多么幸运。”
他挽住恩佐的手臂。恩佐转向他,面具后的眼睛几乎弯成新月形状。他是在笑吗?虽然恩佐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但和他相处久了,朱利亚诺总能从他的表情中摸到蛛丝马迹。现在他的脸被面具遮挡,朱利亚诺彻底搞不清他的想法了。
“那么就从河流开始吧。请看,来自雪域群山之巅的德兰河将我们美丽的城邦一分为二,如同缠在贵妇纤腰上的绸缎。世界上最富饶与繁华的城市总是离不开水源,难道不是吗,我的先生?”
“正是……这河流着实令我……嗯,印象深刻?”
朱利亚诺冥思苦想,奈何他当年看书时并不那么认真,虽然还记得大致情节,但人物对话很难每字每句都记住。毕竟那种书的重点根本就不是男女主人公是怎么旅游的……话说回来,恩佐怎么记得那么清楚?他知道恩佐能背诵爱丽切·伊涅斯塔的每一首诗,他将其归功于恩佐记忆力出众外加熟能生巧。所以能记住《玛德莱娜与洛伦佐》全部内容,恩佐要么是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要么是读过太多遍吧?!
他看恩佐的眼光立刻不一样了。恩佐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连忙咳嗽两声,连朱利亚诺忘词的时都没追究,直接跳到下一个情节。他手挽自己的游伴,来到河堤上。众多游船披红挂绿,停在岸边招揽客人。
恩佐指了指离他们最近的一条船,船夫立刻竖起船篙,向他们殷勤地鞠躬,脸上的面具差点掉进河里。
他吆喝道:“欢迎,尊贵的先生!乘船游览梵内萨只需要区区五个银币!附带最地道最详细的解说!”
朱利亚诺暗自咋舌。坐地起价啊!平时乘船跑上一天也用不着一枚银币,节庆期间居然涨价这么多倍?真当游客是大肥羊啊?《玛德莱娜与洛伦佐》的剧情果然不切实际,贫穷青年洛伦佐怎么可能出得起昂贵的船钱?
当然,恩佐一点儿也不在乎涨价,直接拉着朱利亚诺跳上船。
“请带我们沿河而下,徐徐游览,”恩佐大方地抛给船夫一枚金灿灿的钱币,“我的同伴初到梵内萨,请务必让他对我们美丽的城邦留下好印象。”
船夫用衣角拼命擦拭金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嫉妒的目光从周围的游船上射过来。船夫立刻将金币塞进腰带里,对两位客人的态度则更加殷勤。
“好嘞!两位先生请坐稳!”他用船篙一撑河堤,游船离岸,向河心漂去。另一艘船马上接替它,滑进空位中。
河上游船不少,他们必须时刻小心不撞上别的船只。幸好船夫的技术还算过关,他们也不赶时间,所以并未碰上交通事故。
他们经过横跨德兰河的那座石拱桥。朱利亚诺听见嘈杂人声中夹杂着卖花姑娘努力吆喝的清脆声音。石拱桥投下的浓重阴影落在他们头顶。据说这座桥的桥洞是著名的约会圣地,情侣们借着头顶石头的遮挡偷偷交换秘密的吻。但今天是狂欢节,所有人都戴着面具,因此也没人在接吻。
恩佐忽然碰了一下他的手。他莫名地转向刺客,后者的手指摸了摸面具嘴唇位置,好像在暗示什么。朱利亚诺脸上一热,难为情地移开目光,假装欣赏桥洞顶的浮雕。恩佐也在想和他一样的事吗?
船夫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两位先生请看!前方就是我们梵内萨城著名的新大图书馆!旧图书馆在达理安大帝统治的时代遭遇火灾,所以新馆特意选址在河畔,为的就是方便取水灭火。”船夫自顾自地笑了两声,大概自以为很幽默。
作为梵内萨人,朱利亚诺当然知道此事的原委,但他为了消除与恩佐之间的尴尬气氛,故作惊讶地问船夫:“是吗?真是新奇,请再多介绍一些。”
船夫刚要施展才华,恩佐却突然从背后搂住朱利亚诺的腰,引他看向图书馆方向。
“设计图书馆的是达理安大帝时代著名的艺术家波伦大师,他不仅在绘画上天赋卓绝,还擅长设计建筑和机械。”恩佐宛如最尽职和博学的向导,向朱利亚诺介绍起图书馆,“整座图书馆拥有完整的给水系统,水流经过复杂的管网流过图书馆,再排入河道,这样即使失火也能及时取水。图书馆落成九百多年,给水系统至今还在工作,没有改建过一次,可见波伦大师功力之高超。”
船夫惊奇地看着恩佐,连撑船都忘了。世上怎么有这种人,连导游的生意都要抢?接着他的视线落到恩佐换在朱利亚诺腰间的手上,于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游船顺流而下,一座漆黑的塔尖出现在视野中。
“请看那边,”恩佐继续说,“那是阴影塔,从前是梵内萨的特别监狱,囚禁过许多政界要人。比如杜夏门罗夫人就曾被她的亲生儿子幽禁于此。而‘冒牌总督’修勒迪曾三次被关押,又三次被释放。现在阴影塔已经不关犯人了,只要付钱,人人都可以登塔游览。”他转向朱利亚诺,“您的意思呢?”
“呃……我不太想参观监狱……”
“说的也是。那么请您再看左手边。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就是著名的帕拉朵宫,第二皇朝的巴斯蒂安三世修建它作为行宫,后来又将行宫赐给自己的爱女露西耶长公主。她终生未婚,在行宫中度过一生,临终前将宫殿赠给梵内萨市政厅。如今它是一座博物馆了。”
“现在我们正经过著名爱恩斯桥。它是横跨德兰河的第一座石桥。第一皇朝末年,它曾被叛军的投石机砸断,梵内萨的艰难岁月中,妇人们捐出自己的首饰重建了它。您可以看见桥上有一块牌匾,上面刻着五百三十一位捐助者的名字。”
这些典故朱利亚诺自然早就了然于胸,但他喜欢恩佐娓娓道来的语气,喜欢他的细心周到和无微不至的服务,好像自己真是个初到梵内萨的游客,和命中注定的某个谋生人相遇然后坠入爱河。在美丽的城市遇到正确的人,谁不嫉妒这样的佳缘?假如每一段浪漫的邂逅最后都能延续为一生的相守,那么世上该少却多少悲伤和懊恼?
见朱利亚诺闷不做声,恩佐忽然对船夫说:“就在这儿把我们放下来吧。”
“遵命!需要小人去剧院后门的河道等您吗?”
“不用了。我们的观光到此结束。”
船夫一头雾水地靠岸。恩佐抓起朱利亚诺的手,“您先请。”朱利亚诺莫名其妙,但形势逼他不得不听从指挥。他扶着恩佐的胳膊登上岸,然后拉了刺客一把。船夫再次问道:“真的不需要小人等您吗?”
“忙您的去吧。祝您生意兴隆。”
恩佐没再搭理他,而是挽着朱利亚诺的手走向大剧院。狂欢节期间,大剧院彻夜不休,由六七支剧团轮番上演各种剧目,甚至有远道而来的异国团队献上新鲜的表演。当然,门票一般几日前就售空了。
“您要带我去看戏吗?”朱利亚诺问。他和恩佐那么熟悉,现在却要拿腔拿调地“演戏”,累死他了。恩佐怎么不去舞台上献艺算了,肯定能成为一代当红演员。
“您喜欢戏剧吗?今天大剧院上演的是歌剧《花之叹息》,讲述一对来自世仇家族的男女的爱情悲剧。啊,多么伤感的故事,似乎不太适合节庆气氛,但饰演女主角的是梵内萨有名的女高音歌唱家,不听就太可惜了。”
“想必门票早就卖完了吧?怕是去不成了……”
恩佐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我在大剧院有个常年包厢,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事?!真看不出你还有观赏戏剧的闲情逸致!恩佐啊恩佐,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没告诉我?
朱利亚诺再次受到了惊吓。他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恩佐拉进大剧院。门口的迎宾客气地对他们说:“两位先生是来观赏《花之叹息》的吗?”
“是的。”
“已经演到第二幕了,两位迟到了。请出示一下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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