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瑆玥
最终,柯寻找到了一棵并不算起眼的树,这棵树的树干同样布满了墨绿色的青苔,但就在这青苔之中,有个一人高的巨大树洞,树洞里似乎矗立着什么东西,上面同样也长满了青苔。
乍看上去,就像是这棵长空了的大树之中隐藏了一棵小树。
柯寻轻轻触摸了一下里面那布满了青苔的“小树”,是熟悉的质感,和岳岑小腿的感觉一样,是石头。
柯寻刮掉了石头上面的一部分青苔,里面露出了石雕原本的样子,竟是一对半人多长的石翅膀,并非禽鸟之翅,而是一对类似蝉翼的昆虫翅膀。
柯寻没有继续妄动,认为这个发现应该先和岳岑分享。
这棵树的位置很好记,但柯寻还是做了一些记号,这才向田边的方向跑去。
岳岑坐着轮椅已经来到了田地里面的垄旁,还冲柯寻使劲儿招了招手。
柯寻没想到岳岑已经借助轮椅“走”了这么多路,自己一路经过那茅棚和水井还不忘仔细瞧两眼,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小柯,我发现了一个现象,”岳岑第一时间说出自己的发现,“这些农田里的茅棚和水井都是有规律排列的,确切说是按照固定距离来布置的。”
“这些排列布局有什么讲究吗?”柯寻还真没发现这个。
“之前我们提到了邮表畷的督官,他们除了监督农事,就是负责丈量划分农田,我认为,这些茅棚和水井应该是丈量划分农田的标识。”岳岑说。
柯寻不觉有些激动:“那咱们是不是有可能从其中的一座茅棚或者一个水井里找到邮表畷之神呢?”
“我认为,这片农田一定有一个中心,根据丈量的标识我们应该能够找到这个中心。”岳岑说出自己的想法。
中心,根据丈量得来的这片农田的中心,很有可能会找到什么。
“好,那咱们正好可以边找五谷边找这个中心。”柯寻说着就看到了岳岑手里的麦穗,两人身处的这片农田正是一片麦子地,此时的麦子刚刚抽出了青绿色的麦穗。
岳岑说:“麦正是五谷之一,咱们已经找到一样了,”说着又看看柯寻,“小柯,你急匆匆跑来是有什么发现吗?”
“有……”柯寻光顾着分析邮表畷了,此时急忙将树洞里的发现说了出来。
“一对昆虫的翅膀?”岳岑问。
“对,就是那种知了似的翅膀,会不会是昆虫神啊?”柯寻挠挠头,说出自己心里的推断,“反正就是有纹理的那种昆虫翅膀,可惜是石头的,看不出颜色来,我觉得应该是属于鳞翅目还是什么的。”
“鳞翅目的昆虫代表是蝴蝶或者飞蛾,”岳岑已经摇动轮椅装置准备去一看究竟了,“如果是蝉翼那种,应该是属于半翅目。”
柯寻没想到昆虫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岑姐,你到底是学什么的啊?怎么会懂这么多?这些都是生物学知识吧?”
岳岑:“这个……应该是中学的生物知识吧。”
柯寻:“哦,是吗哈……”
两人已经再次走入了树林,岳岑继续问道:“我怀疑你看到的那对翅膀可能属于直翅目的昆虫。”
“难道昆虫神有专门的样子吗?属于那什么直翅目?”
“对,昆虫神就是蝗神。”
“蝗神?是蝗虫吗?”柯寻都惊讶自己居然通过‘蝗神’两个字一下子就猜到了‘蝗虫’。
“对,就是蝗虫。”岳岑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对于农家来说,蝗灾不亚于水灾和旱灾,对庄稼的危害是致命的,所以才会有‘飞蝗蔽空日无色,野老田中泪垂血’之说。官府和百姓面对蝗灾都束手无策,索性尊其为‘虫王’,将其列入八蜡神中,虔诚祭祀,以求太平。”
柯寻听了这话,心里不大舒服:“啃食庄稼本来就是蝗虫的天性,求它就像是求蚊子别吸自己的血一样,怎么可能灵验!”
岳岑:“所以,到了清代,有些地方将蝗神庙改成了‘刘猛将军庙’,这位刘猛将军正是元末明初的一位治蝗英雄。”
柯寻听得极为认真:“照这么说来,八蜡神之一应该是刘猛将军才对。”
岳岑:“这是清代的事情了,咱们要找的应该是比较原始的八蜡神,那石碑上的《郊庙歌辞》是唐代的,那时候还没有刘猛将军。”
两人说着这话,就已经来到那棵有着巨大树洞的树旁。
树洞里依然矗立着布满了青苔的石雕像,那对巨大的虫翅上青苔刚才已经被柯寻抹干净了,古老的石刻纹理竟在这森森古树之中尽显华丽威严。
岳岑望着这一尊背对着两人的石像,一时不语。
柯寻一只脚踏进树洞,用力将这尊石像转过身来,正面依然是绿苔斑斑。
岳岑扶着轮椅站起身来,用自己的布巾将石像的面孔擦干净,露出的五官竟然仪表堂堂、不怒自威。
这是一尊一人高的石像,雕刻的是一位身穿铠甲的男人,背后生着一对硕大的蝗虫的翅膀,正面看去就像披着一件威风猎猎的大斗篷。
岳岑:“这应该就是蝗神的神像了,咱们得想个办法把神像送回到八蜡古庙中,让这位昆虫神归位。”
柯寻望着蝗神,一时不语。
岳岑想了想,对柯寻道:“百姓们供奉的是不是蝗虫并不重要,祭祀本身其实是一种朴素的企盼和希望,百姓们求的无非是无虫无灾,丰收饱腹,一家安康。”
柯寻回过头,指着远处的田地:“那里种着麻,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了,我也分不清是苎麻还是亚麻,田垄边上放着几大捆子用麻搓成的绳子,我这就去取来,咱们可以利用麻绳把神像送回去。”
岳岑望着柯寻,似乎现在才明白了,这个小伙子为什么能够闯过那般多凶险的关卡,如今依然镇定地站在这里。
第322章 和合12┃血红天空。
“嘀——”
这个声音不大,但却无比清晰地传入了耳朵里。
怎么说呢,就好像在体内有一个电子报时器似的东西,不管你走到哪儿,即使捂紧了耳朵,也能听到这一声“嘀——”,这个声音就像是从自己的心脏或大脑里发出来的,无法避开。
吴悠就是被这个声音叫醒的。
她从流沙地上抬起头来,头发上沾满了沙子,她看了看趴在不远处的顾青青。
顾青青也醒了,她的精神不及吴悠,此时一动都不想动。
吴悠坐起身来,先吃力地摸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上面显示着时间——1:11:29。
“青青快起来,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吴悠站起身来,有些吃力地在沙地中前行,慢慢靠近了自己的朋友,“咱们已经走出来了!这些沙子在慢慢变少!”
顾青青挣扎着从沙地里坐起来,这才发现,那险些将自己完全掩埋住的流沙,此刻已经变得少多了。
顾青青擦掉了脸上粘着的沙粒儿,为捡回来的这条命感到庆幸,此时的目光落到两人之间的那只大牛皮口袋上:“那东西还在里面吗?”
吴悠已经拿起了牛皮口袋,小心翼翼将手探了进去,一只金光灿烂的贮满了金沙的沙漏被她拿出来:“在,还在。”
顾青青也凑上前去,望着这只呈对三角形状的沙漏,贮满金沙的一头像极了埃及金字塔。
吴悠的眼睛却由亮转暗:“这东西对咱们有什么用啊,又不是木版残片……”
“这起码是牛皮口袋需要的东西,”顾青青将金沙漏又放回了牛皮口袋,“咱们一来到这个世界,身边就有这只牛皮口袋,而且任何东西都放不进口袋中,唯有这个沙漏,所以这东西对咱们一定是有用的。说不定,说不定可以起到钥匙之类的作用呢。”
一阵风起,刹那间飞沙走石,风势越来越大,两个女孩儿紧紧抱在一起抵御狂风,那牛皮口袋就被两人紧紧藏在怀中。
大约几分钟过后,那风就渐渐淡去了。
随着风离去的,还有沙子。
风带走了最后一粒沙子。
两人的脚下是坚实的土地,四周空旷无垠。
吴悠将牛皮口袋扎扎实实斜挎在肩上,与顾青青茫然地望着这一片宇宙般广袤的天与地。
如果说狭小空间会给人带来逼仄的恐惧感,那么如今这过于广袤的世界,则令人有一种面对汪洋大海般的无助感。
如今也不知是日落还是日出,天边浮现出一抹红色,那红并非霞光的红,而是血一般的红,就像有谁在天边屠杀了一条龙,血溅红了小半边天。
另外的大半边天颜色也各有不同,有一半是灰色,另一半则是银白色。
顾青青拉着吴悠的手,完全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
两个人并不知道其他组是怎样分的,但显而易见,自己这一组应该是整体中能力较弱的一组。
对此吴悠还曾鼓励顾青青说:“你负责脑力劳动,我负责体力劳动,咱俩简直就是绝代双骄无坚不摧呀!”
两人现在却茫然了。
吴悠皱着眉头,盯着那片灰色天空的位置看了一会儿,又向前迈出几步去,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似的。
顾青青立即拉住了吴悠,对同伴反常的举动有些怕:“吴悠,你看到什么了?”
吴悠站住脚步,眼睛死死盯着灰色天空:“就像海市蜃楼似的,我看见、看见一些古代人在干活儿!在汗流浃背地干活儿!”
顾青青急忙用衣袖擦了擦眼镜,重新戴上向那个方向看去,依然是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也许是我的视力不行,也许是你比我有灵气儿,我什么都看不见!你给我仔细说说,那都是些什么样的古人,他们在干什么活儿?”
“我也说不清楚,关于古人的打扮,我只知道清朝和其他朝代这两种……”吴悠说到这里有些汗颜,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尽力描绘自己所看到的:“反正这些人不是清朝的,头上顶着个发髻,光着膀子,腰上缠着布巾,挺肥的布裤子……就是干粗活儿的打扮,我也看不出他们到底干的是什么活儿……”
在吴悠的眼里,这些景象就像被浅灰色薄纱做幕布,隔着看的一场电影,电影里演的是某一部古代纪录片。
“有声音吗?”顾青青问道。
“什么?”
“你看到的这些人,这些场景,有没有声音?”
吴悠侧耳倾听,居然真的有声音,而且是一声刺耳的驴叫。
吴悠很快在场景里找到了这只叫唤的驴子,这驴子正用一双水饺般的眼睛四处观望,觉得无聊了就再叫唤一声。
“这些人们正从驴车上卸东西,”吴悠继续自己的讲述,“那些东西是灰色的,长方形的,一大块一大块,有多大呢,那面儿和小学双人课桌那么大吧,厚度有……烤箱那么厚。”
顾青青忽略了吴悠不恰当的比喻,自己在心里直接把烤箱的厚度换算成了三本辞海……
“他们干的活儿就是卸货吗?有没有别的?”顾青青感觉自己现在像个盲人,而吴悠就是自己的眼睛。
“他们把这些长方形的灰色大块子卸下驴车,然后就搬到了一个大架子上面,下面坐着锅生着火,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吴悠揉了揉眼睛,仔细盯着场景里的那些人。
“别急,继续观察,”顾青青虽然看不见,但却也盯着那片灰色的天空,仿佛自己根据吴悠的描述也能看到似的,人一旦陷入遐想就会深入其中,“你能看到这些人的表情吗?从他们的脸上能看出什么?是劳动的喜悦,还是被盘剥的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吴悠听了这话,目光死死盯着面对着自己的那个人,以及旁边那个侧脸对着自己的人:“这个真不好说,他们好像挺高兴的,但这高兴像是一种偷偷摸摸的窃喜……而且他们还有些惊慌,左瞧瞧右看看,好像干的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儿……一个大汉还在呵斥那只叫唤的毛驴,好像生怕驴叫声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是顾青青没有想到的:“你继续观察,注意他们手上的动作,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吴悠吃惊地发现,一位大汉将一根棍子似的东西捅入了灰色的长方块中,两人合力再将棍子拔出,长方块被捅破的地方,就像开了水龙头,有灰色的水从中缓缓流出来。
几人急忙拿着容器去接这些灰色的水,仿佛这些才是他们需要的东西。
如此这般,就是全部劳动过程。
顾青青听了吴悠的描述,半晌不语:“我完全不懂这个领域,如果牧哥或者邵总在,说不定就解开谜题了。”
吴悠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又向前走出几步:“不行了,看不见了,场景消失了。”
“完全都消失了吗?你现在看到的是什么?”顾青青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和我看到的一样吗?是一些灰色的流云一样的东西。”
“不是,就像一张旧照片似的,隐约能看到那些灰色的大方块儿,整整齐齐垒放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吴悠回过头来,看了看顾青青,“要不我试试看看其他方向?”
顾青青:“你的意思是,另外的两面天空,也有可能会出现类似的场景?”
“试试看吧。”吴悠将身子转了个方向,这次面对的是那一片银白色天空,“那个方向可真亮啊,简直有些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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