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宁丸
山茗的消息很快传回来,她趁着黎柯宴饮领主分不开身的机会回去看了看,果然没有帝君的身影。喻武明面上不能找黎柯,山茗却不管他那一套,转头便将九濡的情况悄悄说给了黎柯。
黎柯握紧了手中的酒杯,神色有些阴郁,不过很快便平静下来,小声说了一句:“着人去找一找,没准又是去会他那劳什子旧友去了。”
山茗直想翻一个大大的白眼给黎柯扔过去,神帝九濡万万年只因为你这么个小兔崽子蒙过心,上哪里去会旧友,这小兔崽子竟还有心思在这里喝酒,日后且看你悔的吧。可她又不能明说自己背着他和他以为的九濡旧友联系了,那旧友也找不到九濡在哪,以黎柯现在这心智,届时估计会给她定个叛徒的性,只能苦哈哈得自己着人去找了。
来人事先做了周密的安排,山茗将魔宫翻了个遍只查到个无关紧要的侍从尸体,据说曾经在黎柯那小院子周围出现过。一具尸体什么都问不出来,线索断了,山茗愁眉苦脸得和喻武说,喻武只说让她把尸体偷偷带出来,他自有办法。
黎柯好不容易按捺着性子将那几个领主安置妥当,心里烦得够呛,还有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不见了踪影。去找山茗时,山茗正打算趁着这会儿没人注意将尸体偷偷带出去给喻武瞧一瞧,出了门便撞上黎柯,还有些尴尬。
“去哪?找到人了吗?”
“没找到,只找到个曾经在你那小院附近转悠过的侍从尸体。”山茗越想越气,也怪自己当初多管闲事,护着九濡留下来,要不然现在哪有这么多麻烦事,只搂着自己白白嫩嫩的相好被翻红浪去了。现在却要一边和黎柯打着哑谜,另一边周全着帝君那边。
“辛苦你了。”
这还勉强算是句人话,山茗在心里腹诽,就是不怎么办人事。
黎柯翻了翻那具尸体眼皮,死了还不到十二时辰,追魂术还能用。他在尸体面上虚点了几下,口中念了几句咒语,只见一股黑气从尸体眉心逸出打着旋儿没入黎柯眉心。
黎柯紧闭着双眼,皱着眉头低头不语,山茗头一次见仙族密术追魂,还没瞧出什么端倪便见黎柯猛然睁开双眼。
“原来不是去会旧友了,是被人诓骗了去。”黎柯这才觉出些无来由的慌张,他认为这种慌张来得没什么根据,这人也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人。“来得这几个领主你先稳住他们,我要还不能确定是谁。”
近来黎柯明显感觉魔境时局不太稳,魔族本就是以强者为尊,其内的各方势力倾轧比之仙族更加血腥和猖狂。还未和山茗详细交代几句,就有小将来报说是凡境异动。
“凡境异动管我什么事!”黎柯心里烦躁,不知不觉得便带了些不耐烦。
那来报的小将没见过这样眼冒戾气的魔尊,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瞧了眼黎柯又偷偷看山茗,山茗也不耐烦,“可不,凡境异动管我们什么事?”
“凡境集结大量兵力进犯我境,现已打下我境两个城池了。”
黎柯一颗头两颗大,他当初就该占山为王当个匪首就罢了,却被山茗骗来当魔尊,现在想脱身都不得了。
“区区凡人何时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连下我们两个城池了?”山茗瞪着两只过分大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傻,黎柯翻白她一眼、。
“仙境那边呢?”凡境来了,魔境内也乱了起来,仙境恐怕也不会甘于寂寞。果然,很快又有小将来报说是仙魔二境接壤处也有异动,已有大批仙兵压境。
“腹背受敌,窝里还乱,此事难办。传我令下去,着靳英大将军亲赴西北边境抵御外族,我亲自去会一会邱光济。”魔族最不缺的便是能征善战的将士,从前山茗韬光养晦,这些干将们被压抑得不轻,此时放出去必如出了闸的猛虎一般。“这是我以前常用的一枚私章,你安排个魔气不那么重的先到阴间找阎王,再到凡间去找两个人,他们现在应该是两兄弟,一个叫司文、一个叫司武。以章印额自可解开其二人前世封印,届时有他们在凡间与靳英接应,当可解此时危难。”
山茗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原本只觉得这人性情乖张不爱束缚,倒没想到他竟能提前谋划到如此地步,原来并不是个傻子。
“我先去会邱光济,那人还要麻烦你和他那位旧友多费费心,找找他,我估摸着和刚来的这几个领主有关。非常时期行非常道,必要时可杀鸡儆猴。”黎柯交代完了这些便要走,山茗这才后知后觉得想明白,原来他一直知道自己和九濡身后的喻武联系着,那他是否已经知道九濡便是帝君?帝君就是他曾经的爱人?
山茗其实还是有些高估了黎柯,黎柯至今也只知道山茗偷偷摸摸得和九濡旧友有联系,只以为山茗是为了照顾九濡罢了,并没有深究是谁和山茗联系。
邱光济果然亲至仙魔接壤处,黎柯来时便听小将报了,说邱光济此次打得旗号是直冲着黎柯本尊来的。说什么黎柯不仁,因一己私欲私自篡改了帝君历劫的命数,致使帝君神力不逮才会轻易陨落。邱光济这是替天行道来了,只要魔族不再庇护黎柯,他自然退兵千里,二族自此和平共生、相安无事。
因为以前的魔尊都是动辄便要将人的头拧下来生啖其肉的莽撞货色,是以属下来与黎柯说邱光济的意思时,都有些忐忑,生怕黎柯一个不高兴便要拿身边的人撒气。黎柯倒是不觉得什么,他总有些坐立难安,前线战事吃紧又实在不能不来,也不知道山茗能不能找到那人将他救回来。
再者黎柯也有些纳闷,他倒是不记得自己曾经下凡历过劫,邱光济说自己乱了帝君历劫的命数,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和九天之上的神帝九濡还有关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黎柯觉得一切都不对了,山茗也总是在他面前露出那种“你竟然能做这种事的表情”,尤其是与那人相关的事。这让他开始恐慌,对缺失的记忆的恐慌还是对行踪不明的人的担心?
第一卷 第十章
邱光济放言只要交出黎柯,立时便从边境撤军,魔族内部原本并不怎么牢固的盘结关系已经显出了分崩离析的端倪。黎柯刚一入帐,便能感受到帐中几员大将之间略显尴尬的气氛。站在左侧一见他来便弯腰行礼的几位将领,是自他来了魔境收复各方势力时便投入他麾下的人,自是不会理会邱光济那一套。右侧这几位却是曾经的几名老将,见黎柯来了只略站了站,算是全了魔尊脸面。他们虽然仍是手握重兵,但难免因为魔尊新立而伤及了些羽翼,这本就是权力更迭的正常现象,即便黎柯心有七窍也难以满足所有人的期望,总会有人被时间抛下。
“现在是什么情况?”
“仙族号称十五万大军压境,据我方探查,顶多八万。”
黎柯原本就是司战的仙帝,仙族军士在他手里时是什么实力他还是了解的,现如今黎柯不敢托大说此时军士的实力不及他执政时,但据他来时一路上的查看便能将对方实力估摸个大概。
邱光济只凭这八万军士便要挥军魔境在黎柯看来有些托大,黎柯心里想着邱光济恐怕还有后手,不过眼下还顾不得那么多,先安定魔族内部才是正理。
“仙帝陛下因陛下而来,陛下可是怎样打算的?”说话那人一看便是个二百五,旁人还只打算观望,他却已然按捺不住了。
黎柯不愿与旁人费那些嘴皮子的功夫,他还急着处理了此间事务回去救人,那人没有自保之力,虽然只是个仆从,可好歹跟了自己一场,总不能不管不顾。“朕已经来了,还能怎样打算?不过是打,怎么你们是有别的打算?”
“若能不打自然最好,仙魔两族相安无事多年,实在不必再起战火。”
黎柯低着头想了想,这人说得也在理,此战因果在自己身上,不过是他和邱光济的个人恩怨。只是邱光济已然动用了仙族兵力,他总不好跟个傻大憨粗似的,为了两界和平奉献自己的血肉之躯,把头送给邱光济随便砍。
砍是绝对不能让他砍的,但把人送过去倒是可行之道,“右先锋,点一千军士与我掠阵,我去会一会邱光济。”但是送也不能白送,得先咬下一块肉来再送。
黎柯等着右先锋点兵的功夫又强逼着自己拿出十足的耐心来与那几个犹自愤愤不平的老将说道:“朕先去探一探形势,若真到了两族因我而开战的地步,众位放心,朕绝不会拿魔族众生开玩笑。”反正他无根无凭,一生宛若浮萍,去哪里都是一样,不过邱光济应该不会让他轻易走脱,届时再说,反正他也不惧什么邱光济。
山茗在心里劝了自己一次又一次,黎柯把帝君忘了,让他为了一个才相识几个月的杂役担惊受怕的确不太现实,他潇洒走了是有情可原,这不也不算是混蛋到家,还是将这副重任托付给了自己了吗。可还是避免不了越来越气,气得她直想撬开黎柯那颗金刚脑壳瞧一瞧他到底为什么会忘了帝君,明明别的什么事都记得,单只忘了最重要的那一节。
气到后来她也没力气了,认命得将几个来访的领主扣住,一个一个得审。正如黎柯所言,非常时期行非常之道,反正她山茗心血来潮时做过的糊涂事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条醉酒之后严刑逼供魔族领主的罪名。
黎柯一走喻武便接了山茗的信儿到魔境来,他早就接到邱光济大军压至魔境的消息,帝君一早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邱光济果然按捺不住,赌上仙魔两界的和平也要将黎柯置之死地。
刚受过一轮刑,那群魔族问他要黎柯的私章,幸好九濡的储物戒除了他自己谁也打不开。地牢里一丝光也没有,九濡记得自己储物戒里应该还有一颗明珠,探手进去翻找时碰到黎柯的那枚私章。他将那方小匣子握在手里,轻轻摩挲了一会儿,觉得从那掌心里溢出了些温度,他不再觉得那么冷了。期盼吗?九濡清楚自己的内心,他仍然期盼着黎柯爱他,期盼着下一刻黎柯便出现在地牢门口把给他带来剧痛的铁环摘除,带着自己寻一个心所安处,或许无需费多大力气找寻,有他在处即是心所安处。
不过九濡很快便又将那份期盼冷硬得收藏起来,他能得这片刻的安宁已是上天垂怜,不该企求太多。摸摸索索得将自己曾经的神帝玉牌翻出来藏在腰间,不多时地牢门被打开,几个魔族进来拽着那铁链将他提了出去。
九濡今日穿着一身灰扑扑得杂役短打,袖口紧窄,喻武之前给过他一把软件,正好盘在手腕里,平常九濡没带过,刚才趁着地牢里没人的功夫缠在了手腕上。他低着头一路上只装作仍在昏迷之中,被人扔在地上之后也未抬起头来。
有人扯着他肩上的铁链将他拉起来泼了一盆冷水,旁边一个人拿着一张画像和他比了比,“是他,没抓错。”
九濡深深得为黎柯担心起来,眼前的这群魔族看起来有些不太聪明,如果这就是魔族的平均水平,也不知道黎柯带着这么一群货色还能不能打赢了邱光济。不过九濡不觉得黎柯会真的不顾一切对上邱光济,有神格压着他,他看不得无辜的仙魔军士因为邱光济的私心搭上性命,所以他便有些心急。
“私章呢?找出来了吗?”
“先前已经过了一次刑,他说他当时把私章扔在魔宫了。”
“储物戒里有没有?”
“这人很奇怪,寻常仙人的储物戒也不是这么紧,他这戒指,怎么都破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