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无弦
三十年前,夜谰成为北境之主,选定此地建造王宫,特意吩咐下去,不要填掉这个湖泊。于是湖泊被围成了小池塘,圈在了花园里头。
他看向水里的鱼影,莫名地笑了起来:“不甘心被吃掉吗?这么多年了,依旧阴魂不散……没用的,就算落了个影儿,也没什么用处。”
鱼不知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单调地摇动着尾巴缓缓移动着,如同一滴跌落在清水里的墨点,慢慢化开。
连你们都落了个影儿……为什么她没有呢。连枫游抬头看向某个方向,克制不住地走了过去。
还是那个仓库,守门妖已经彻底不见了。估计是受上次赫辛夷偷东西的牵连,被打发到了阎王爷那。门上栓了个硕大的门栓,与他来说只是个摆设。身形一晃穿墙而入,里头呛人的灰尘登时扑了一脸。
他咳嗽着走向角落,在一堆杂物中摸索半天,找出一个坏了半边的盒子,小心打开。里头躺着那枚镶着绿色珠子的发簪,光洁的表面上晃过一道黑影。
啪,折扇与利爪撞击在一起,折为两段。连枫游握住发簪退至三步开外,眯眼看向这暗中躲藏已久的某个身影:“赫辛夷,你倒是不怕死。”
“你这混账骗子!”赫辛夷的双眸在黑暗中格外明亮,杀气腾腾确为一匹饿狼:“主公何在!”
“我不知道。”连枫游平静地回答道,将盒子盖上随手放至一旁。
“他跟你一起去的南境,你怎会不知!”赫辛夷的尖牙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尽力压低声音道:“连枫游,你忘了主公对你的恩情了吗!”
“他被猫救走了,连曾祖都找不到他的下落,我怎会知晓。”连枫游扬起嘴角,似是带了一抹讥讽:“而且,他已经不是主公了。现在北境之主的位子,是我的。”
“什么?!”赫辛夷大惊失色,一闪神的功夫,便被掐住了脖子按在地上。
陈旧的木板随着一声闷响,扬起漫天灰土。赫辛夷不甘示弱,反手扼住了他的脖颈,用力掐出五道紫痕:“傻子!你现在就是老蛟的傀儡!跟个笑话似的在戏台子上丢人现眼!”
“那又如何,谁不是被戏文安排的呢!”连枫游的指甲抠进了他的肉里,却终究没伤到他:“谰哥拿错的戏本,终于被我给抢回来了。你知道什么是可怜吗,可怜就是……”
连枫游的声音越来越飘忽,双眼攸地泛起绿光。赫辛夷登时浑身战栗,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下意识地扭开头想闭上眼。岂料连枫游早有准备,掰着他的脑袋,双指扒开他的眼皮,猛地贴了上去。
流光乍时落入了赫辛夷的眸中,一股冲动充斥着他的全身,唤起了埋在心底最深处的野兽。他稍运妖力,抵着连枫游的腰一翻身,竟成功地反制住了他。
连枫游的喉结在他的掌中微微颤抖,脸上久违地有了些血色,却是异常的病态感。赫辛夷口干舌燥,抬起手拨开挡住他前额的长发,撞见了一对盛了泪的眸子,蓦地觉得一切都变得陌生且危险起来。他挣扎着起身想走,却被揪住领子狠命一扯,结结实实地砸了回来,登时一阵耳鸣。
温润的两瓣竹叶叼住了他的耳垂,朝露般潮湿。击碎了他最后的理智。他只能听见愈加急促的呼吸,有他自己的,也有连枫游的。蛇信子轻舐着他的喉结,带着热气吐出两个字:
“抱紧我。”
这真是条剧毒的蟒蛇,令他沉醉到药石无医。赫辛夷低吼一声,如同受伤的困兽,沙哑且挫败,几下扯碎了他的衣衫,闷头横冲直撞。灰尘在空中飘忽打璇,落在地上又随着震动弹跳而起,恰似湖水泛开的涟漪,黑白二鱼交织在一起,不分你我。
最后一次高昂的冲击后,杂物散落,铺天盖地地朝他们砸了下来。赫辛夷双手撑着地面尽力护住了连枫游,盖在一堆破破烂烂的画卷与布料之下,猝然清醒,眼神由迷茫转为复杂,呆呆地看着在指尖穿梭的发丝,蓦地把脸埋了进去,一抖一抖地无声地哭泣着,手则不停擦拭着连枫游脸上的虚汗以及灰土,然后将他勒得紧紧的,仿佛怕他偷偷溜走。
连枫游的双眸赤红,白皙的皮肤沾染了一层灰尘,呼吸逐渐趋于平静,眼前虚晃的影子也落了实。他看向摇摇欲坠的房梁,用手背蹭去赫辛夷侧脸上的汗水与眼泪,揪过他的耳朵小声道:
“可怜就是……我站在戏台子底下,看台上的人唱我的戏文……”
☆、【寻找】
翌日晌午,北境妖王宫举行祭天大礼,北境正式易主,据悉新任北境之主曾是夜氏的外姓家臣。
妖界登时炸了锅,北境妖们更是不敢置信。他们虽对夜谰了解得不多,但这些年来,北境在夜谰的扶持下可谓欣欣向荣。再加上前几日的那场怪雨中,夜谰仅凭一句话便打破了僵局,使得众妖对他敬佩不已。
岂料劫难刚过去不久,脑袋顶上的主子突然换成了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着实令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关心起了夜谰的去向。
“据说境主重伤难愈,这才禅位给了他的家臣?”酒楼中,几名小妖交头接耳,筷子敲在碗碟上哒哒作响:“可是夜氏这么大个家族,怎不在族中选继承者,凭白便宜了外族妖?”
“我听在宫里当差的表弟说,这位新任境主是由老祖宗亲自扶养的。”另一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而且重伤难愈什么的,保不齐是假的……咱真正的境主应该是死了!自打那日怪雨之后,他根本就没回到宫里去过!”
“啧啧啧……”其他小妖纷纷惋惜地摇起了头:“要说当年妖界混战,北境之主何等风光!现在却落得个如此下场……西边也快开战了,咱北境的安稳日子彻底没了。”
众妖又叹息了一阵,结了饭钱便离开了。无妖注意到一只绿色的小虫从门后悄悄钻出,穿过妖群向西境飞去。
两境联军依旧压在边界上,满脸的百无聊赖。西境里头则是静静悄悄,连出来对峙的守军都被撤回去了,一时间摸不清西境之主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绿色的飞虫堂而皇之地打数百妖兵的脑袋瓜子顶上绕过,落入西境森林中化为人形,仰起头冲茂密的树冠低声道:“青黛,许久不见了。”
随着树叶的一阵晃动,一只乌鸦盘旋而下,化作一高挑黑衣女子,原是鸦族首领:“蜉,你还活着,太好了。”
“主公确实不在西境吗?”蜉问道。
青黛颔首:“他不在这里,我们境主一直在秘密找他,却是石沉大海……怎么,连你也找不到他?”
“找不到,况且虫族所剩无几,力不从心。”蜉的语气依旧听不出悲喜,但她始终攥紧了拳头,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
青黛面露悲戚:“果真如此。我甚至怀疑那场雨根本就是针对虫族设下的……有消息称,北境之主与另一只妖一同去了南境,然后再也没有回来。我本想去南境一探究竟,但南境封锁得厉害,我没能得手。”
“好,谢谢你。”蜉并未多言,变作飞虫攸地消失了。
“等下!你的身子……”青黛焦急地喊着,却没有收到丝毫的回应。
此时的南境可谓满目疮痍。那场怪雨根本就是无差别攻击,南境妖族的死伤极其严重,剩下的多半都是能登上台面的大妖。
商铺以及酒楼冷请无比,幸存的大妖们肆无忌惮地抢夺着无妖看管的货物。满地的死尸与泥污掺杂在一起,散落的果子滚来滚去,仿佛直接回归了蛮荒岁月,南境尽是未开智的莽妖,不存在规矩与管制。
南境王宫里却是歌舞升平。温泉被填成了泥坑,南境之主四仰八叉地躺在里头打滚,时不时发出一声猪叫,好不快活。他的脖颈上戴着个铁状的锁头,随着他的翻滚,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几只臣妖跪在边上,相互递了个眼□□言又止。见南境之主终于滚累了,忙上前道:“主公,各大家族皆损失惨重,联名进谏要您拿个说法……”
“说法,什么说法!”南境之主满嘴的泥巴,哼哧哼哧地吐着泡泡:“死的都是群废物!孤替他们清理了门户,他们不该感谢孤吗!”
“主公,话不能这么说啊……刚诞下的婴孩也死了,一些老臣也……”那臣妖面色晦暗,想起自己家夭折的孙儿不禁垂首落下两行清泪。
南境之主则满不在乎:“南境不需要弱者!日后孤要夺得妖界大权……不!是掌控六界!这些废物会拖累孤的!”
“可是……”那大臣有些急了,咬咬牙喊道:“境主,您不能再食妖了!这样下去,您会入魔的!”
话音未落,一团烂泥呼哧砸在了他的脸上。南境之主捶胸大吼:“老子就是要入魔!老子当不了神仙,就要当魔尊!天道惩罚不了我,上界!上界你们等着!六界都是我的,是我的!”
然后又跺脚骂道:“你们这群窝囊废!天天就知道给孤添堵!滚滚滚!孤要吃果子!快拿来快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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