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降智玻璃糖
整个过程快速得不像话,没有一点大法阵的样子。
可林陶的瞳孔却瞬间缩小,整个人都弯了下去,痛苦地捂住胸口,被轶尧给扶住了。
无数的感知疯狂地涌进来,弥漫的血腥味、伤口的痛楚、沉重的身体,还有那铺天盖地的、如同洪水巨兽般的绝望、愤怒和痛苦,这些……都是轶尧的感受!
透过一根细细的红线,分毫不差地传到他身上,身为剑灵多年,他从不知道身体可以这样重,世界像是揭开了一层模糊的窗户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落入眼中,风、温度、气味……
可还不等他品味这世间百味,纷杂沉重的记忆和感情就呼啸而来,千丝万缕、纠缠不清,像是腥咸的海水倒灌,封住了眼耳口鼻,恨不得把人压死在这暗无天日的海水之下。
林陶一生也没体会过这样重的感情,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轶尧!你疯了吗?!”
弥漫在轶尧周身的离火散去,陆景宗瞬间冲到他面前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抓了过来,气得浑身颤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个人不知道什么叫心!他只是在利用你罢了,我还没跟你说清楚吗?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
林陶啊,无情无义,恩人、朋友转眼就能舍弃!
还有人为他疯魔至此!
凭什么……
“陆师兄,你在乎……青冥宗吗?”轶尧的识海连接着一个漆黑的领域,冲击得脑子昏昏沉沉,他推开陆景宗,嘴角毫不掩饰地挂着得意:“我们三个都死在这里,青冥宗就是砧板上的鱼肉,陆师兄,你舍得吗?”
“你!”
向来刻薄毒舌的陆掌门哇地吐出一口血,本就惨白的脸几乎褪尽了血色。他苦心经营,费尽心血,骨子里的髓都快熬干了才坚持到现在,不过是想护住那承载着此生年少轻狂的地方,可到头来,不过只有他一人在意。
慕容子安说得不错,为人只要有在意的人、在意的事,不论是独步天下还是智计无双,都得认命受人掣肘!
轶尧冷冷地看着陆景宗动荡的神魂,无动于衷,转头去看已经恢复了实体的林陶。
他残破的轻甲已经消散,露出干净简约的袍子,上面浮动的红色细纹,像极了林陶为心魔所困的血色,可如今轶尧与林陶神魂相连,轻而易举地就压制住了那蠢蠢欲动的心魔,只有在这个时候,轶尧才确定,林陶没有入魔。
他的灵魂干干净净,却一片空洞。
“原来这就是身为剑灵的感受吗?”
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血能压制林陶的心魔,明白林陶身上的诸多疑点究竟源自何处,可揭开谜底并不会让人轻松,此时此刻,轶尧连碰一碰林陶的勇气都没有。
“师兄。”
他的脑子昏昏沉沉,无法消化林陶恐怖的神识,终于一头栽了下去,就在他小小的身体倒在林陶身上的前一秒,一阵诡异的波动闪过,林陶凭空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章时候的感受,我怎么跟你形容呢,就是叛逆少女非要跟野男人私奔,单身妈妈操碎了心不同意,女儿以死相逼……就是这种戏码了。
第41章
寒意、刺骨的寒意顺着每一个毛孔钻进来,每一寸肌肤都在忍受着冰刃的切割,血液却已经冻结无法流动,好像连心脏都是冷的。
轶尧觉得自己像是要死了,一身离火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被困在一片白茫茫的的世界里,灵魂无数次被割开、拼合,就连思想好像都被冰冻了似的,除了冷什么都感觉不到。
生魂入器,就得忍受器具最本源的力量。
神荼剑成于北溟玄冰,藏着修真大陆上极寒之气,直接打在灵魂上,只需一息就能让人魂飞魄散,林陶整整忍受了二十三年。
剑灵成于魔域血池,披覆万丈魔气而生,林陶打败了众位魔族首领,坐上魔君之位,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地位稳固后便再无其余事情可做,每晚入梦的心魔几乎成了习惯,他可以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躯壳以一种鲜活的姿态生活在青冥山上。
心魔补充了林陶的记忆,让他几乎活得像是一个人了,却也在时刻提醒着他他的本质是什么。
“师兄!”
三个月后,轶尧终于从共享的记忆中惊醒,他一身冷汗,眼神空洞地盯着床顶,好像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石乐乐听见声音猛地冲了进来,看见轶尧的时候眼睛都红了:“轶师兄,你终于醒了。”
“大师兄呢?”轶尧一手搭在心口,那里正有力的跳动着,即便承载了两个人的性命,也依旧蓬勃旺盛。
“那个……师兄你先把衣服换上吧。”
说着石乐乐把手里的东西直接丢到了轶尧身上,转身就跑了,轶尧这才看了一眼自己短了半截的衣袖,才知道这身体又长高了不少——或许是因为融合了轶尧的神识,他的恢复速度比以前还要快,如今竟已经是少年身形。
当时姚珩说他当年凭借着林陶给的半生修为走到巅峰,如今再去找林陶必定是有所图谋,若是从结果来看,他还真是又占了一次林陶的便宜。
不过这一次轶尧却忍不住笑了,这个便宜占的不亏……
他利落地换上衣服,如今他能随时感受到林陶的状况,即便一醒来人不在眼前,心里却依旧底气很足,像是远行的旅人,哪怕走的再远,也知道家在哪里,和流浪的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
推开房门,天水醉星阁的结界已经关上了,院子里落了一层薄雪,印着粼粼水光显得清凉又静心,石乐乐背对着房门,蹲在台阶上不知道在干什么,轶尧走过去,轻轻地踢了她一脚:“大师兄没回来?”
“嗯。”石乐乐被踢了也不生气,往旁边挪了一点,然后才反应过来,慌乱地摆手:“不是,没有……大师兄他……”
“不用说了,我知道。”
有了共情线,轶尧对林陶的状况一清二楚,他知道林陶不在青冥宗,而且来自林陶的思绪依旧杂乱无章,他可能还没有醒。
“啊?你……”石乐乐欲言又止地看了轶尧一会儿,憋了半天憋出一泡眼泪来:“你们怎么了啊?掌……陆师兄他也不说,你又变成这个样子,还有大师兄……呜呜到底发生了什么?”
石乐乐好好的一个姑娘,哭起来却和“梨花带雨”没有半分钱的关系,充满了孩子气,完全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三个月来天下大势一下子变了,魔族来势汹汹,已经侵占了半个修真界,人间的几大宗门措手不及,损失惨重,陆景宗却把自己关在渌水阁里谁也不见,宗门弟子指望着石乐乐给一个安心,其余各宗也等着青冥宗表态,可石乐乐生平目标就是在师兄们的庇佑下混吃等死,从来没有做过重大决策。
她像是只绒毛还没褪尽的幼鸟,突然被人推到了悬崖边上,可她连翅膀都还不会挥,茫然又无措。
轶尧听着她的哭声,终于想起来昏迷之前陆景宗强调过的天镜天封印被破这事儿,于是问道:“魔族现在是什么情况?领头的是谁?”
“整个修真界都乱了套,几个宗门一夜之间被屠了满门,修真界自顾不暇,更没有空去管魔族在人界肆虐,齐师侄带着门内弟子日日在山下巡逻,勉强能保证一方安定,可也抓了几十个魔族了,其余地方更不用说……”
石乐乐越说越觉得恐怖,她忐忑地看着轶尧,问:“大师兄不是魔君吗?他……是他让魔族出来的吗?”
“不是。”轶尧并不相信陆景宗说的话,他顿了一下,说道:“我去一趟渌水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