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藏
沈砚连忙垂首:“孙老说笑了,上次多有冒犯,还未向您告罪。”
孙思邈混不在意地连连摆手:“无事无事,救人如救火,你做得对。只是下次切莫再这般闯进来了,老朽险些将你们当作贼人了。哦,说起这个,叶家姑娘的情况已是稳住了,不过,这绝脉之体老朽也没有好办法,倒是盛神针的针术比老朽的药管用。老朽也就先回来,不在藏剑献丑了。”
“孙老说笑了,您三位对她母女二人皆是救命之恩,焉能不谢?倒是我与叶兄不告而别未能向三位告罪,着实惭愧。”虽说孙思邈说他自己没能起到多大作用,可沈砚心中岂能没数?当时那种情况,少了哪一位叶婧衣与叶母二人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所以说该谢的,还是要谢!
东方宇轩这时插嘴道:“纯阳道长可莫要再谢了,您再这么谢下去孙圣就该赶您出谷了。久闻纯阳道长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沈砚还礼客套道:“东方谷主客气了,万花之中能人辈出,今日得入,应是贫道的荣幸才是。”
东方宇轩自然有意结交沈砚,可康雪折却是忍不住了:“好了好了,那些话日后再讲,沈道长,你既然已经知道文秋的情况了,那你特意前来,可是有什么办法?”东方宇轩笑了笑并未介意康雪折的失礼,毕竟真要论起来,康雪折还是他的长辈呢,更何况他心忧康雪烛与文秋,他自然不会对此有什么不满。
沈砚却并未急着回答康雪折的问题,只望向孙思邈询问道:“孙老可有办法?”
孙思邈叹息一声,只摇了摇头,道:“我最多也只能为她再续十年寿命,而且自此之后她再不能颠簸劳累,忧心伤神,否则必于寿命有损。”说着孙思邈也忍不住瞪了康雪烛一眼:“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怎么这么不看重自己的身体,才多大年纪便已有油尽灯枯之相,真是嫌自己命长!”
“十年?”得到孙思邈的回答的沈砚也不由开始犹豫,他是有办法救回文秋的,毕竟之前向系统购买的阴阳术虽然没能派上用场,可并不代表它没有用啊!阴阳之极者,莫过于生与死也。他如今脑海中所存在的阴阳术中自然涉及逆转生死的范畴,可是,如非必要,他也并不想动用。
毕竟,那已经不是人可以涉足的领域了,想要逆转生死必然付出巨大的代价,即使因为系统的存在他可以用认可值抵债,但他的认可值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只是,若是他出手那自然一劳永逸,可若是孙思邈出手,虽可稳住康雪烛十年,但十年之后他依旧可能步入歧途。
而且,人总是会死的,况且文秋一介女流,她总是跟着康雪烛这般颠簸,以她的身体素质总是会死在康雪烛前面的,当恶魔少了枷锁……那时的局面可以预见。沈砚回头望向一旁失神地望向自己双手的康雪烛,众人沉默良久却听沈砚突然问道:“你在想什么?”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在与谁说话,便听康雪烛喃喃道:“若是能够亲眼看到人生长的肌理,我是不是就能雕出最完美的雕像?是不是就能将秋儿永远的留在身边了?”众人闻言俱是悚然,但随即又听他自己摇头道:“不行,她会害怕的。她不喜欢我这样的。”
虽然康雪烛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是众人不仅没有松气反倒俱皆感到背后发寒,什么叫文秋会害怕?什么叫她不喜欢?若是没有做过,如何知道她会不喜欢,如何知道她会害怕?
然而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沈砚竟然说:“溯本求真,如何可怖?”康雪烛脸上不由露出了挣扎的神色,但随即沈砚的下一句话令他再次丧气下去:“可你若为此伤人身体,害人性命,便是百年之后,入得黄泉,文秋也必不会再见你。”
康雪烛苦笑:“是啊,她不会愿意见我的……她说她会记得所有对她好的人,但她永远不会记起我……是我忽略了她的,是我的错,明明此世最美的姝色便在我身旁,我却不知珍惜……”
“那,她与本真,君所求为何?”
“……”康雪烛欲言又止,半晌之后,随着他拢在袖中的刻刀坠落,清俊的男子捂脸无声地痛哭着:“秋儿,我要秋儿!”
沈砚垂眸颔首:“你以文秋起誓,终生不得因雕刻伤人性命。誓成,贫道便救她性命。”
康雪烛不假思索地跪地起誓:“上苍为证,我此生此世必不会再生妄念,更不会因追求境界而伤人性命,如有违背……便令我与秋儿生生世世,再不相会!”
沈砚阖目轻叹:“善!”
第50章 纯阳真仙 四十九
沈砚既然给出了承诺, 文秋的问题自然也就不是问题了。
高阶阴阳术中连逆转生死的秘术都有,更何况文秋还没有死呢。不过,纵是康雪烛已然发下了誓言,沈砚最后还是不免多费了一些手脚为这份誓言又添了一份保障——他在询问过文秋的意见后, 用秘术使康雪烛与文秋共享生命, 同生共死。
术成, 文秋当即便百病全消, 看得孙思邈连连惊叹。
东方宇轩本就出身东海,虽然他与康雪烛并无深厚的交情,但见得文秋病体康复、康雪烛重振精神, 他也是高兴不已, 硬是拉着沈砚几人在三星望月崖顶摆下酒席, 一边赏星河万里, 一边观歌舞曼妙。便连一向不喜饮酒的孙思邈, 也被带动地多喝了两杯, 可谓是宾主尽欢。
但这份喜悦的氛围只持续到了第二日一早。因为宿醉而有些头疼的沈砚在听到敲门声后罕见地没有戴帷帽便打开了门, 但这一开门, 他便被阿拉木曲比的惊呼声吓醒了酒:“道长!你的头发怎么了?!”
沈砚闻言一低头,只见他的鬓角发梢不知何时竟已染上了霜白, 沈砚不由一愣, 随即一掌拍在了阿拉木曲比头上阻止了他大呼小叫的举动:“莫慌, 无事。”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安抚着阿拉木曲比, 沈砚也忍不住立刻向系统询问这番变化的原因——原来无论是逆转生死还是为文秋改命都是逆天之举, 以阴阳术的规则都会折损他这个施术者的寿命, 只不过有系统在他可以用认可值来代替寿命罢了。而且他将文秋与康雪烛的性命联系在一起所付出的代价其实是比逆转生死还要大的。
因为逆转生死改变的不过是文秋一人的命运,而他如今所为却是用康雪烛的命续了文秋的命,真要算起来, 他这种做法绝对是要折损阴德的。所以术法造成的反噬也愈加强烈,而系统虽然用认可值为他抵掉了代价,可像头发变白这种对身体并没有实际伤害的“副作用”系统是默认不会去浪费认可值的。
“请问是否消耗积分回溯人物形象?”
沈砚略一思索,却是在心中否认道:“否,系统,我可以设定我的人物形象吗?”
知道外形的改变对自己并无实际伤害后沈砚便放下了心,同时开始思考起了其他的问题——他的这具身体其实是系统为他捏造的,其创造过程和游戏中的人物账号建立大同小异,按理来说他应该是能够根据自己的意愿改动自己的形象的,而系统的回答也给了他认可——“宿主可在系统提供的身体模板上进行调整度低于百分之十的调整。”
“那能帮我把头发设定成白的吗?可以慢慢来,不用急,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完全变白就可以了。”沈砚之前就了解过了,他如果脱离这个世界,他的这具身体是会留存下来的,而且是毫无生命体征的那种。就算他日后找个在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也难免会被人发现自己的“遗体”,到那时那些关心他的人要有多伤心啊!
更何况那种“死亡”方式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身份。所以沈砚早就想为自己设计一个死局了,而这次的事情也给了他灵感——他是天上的仙君,总是要回去的,之前他在李隆基面前演了一出逆天白骨的戏码,可是如果说那般血腥的场面过后对他毫无影响那显然不现实。
此次错有错着,倒不如假借白发之名说自己在凡间可以停留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待到他发丝尽白之日,便是他回返天上之时。嗯,还可以再加个设定,比如侧面干涉无事,但如果直接出手逆转天命便会加快他白发的速度,使他回返天上的时间提前……
沈砚一瞬间脑洞大开,不过阿拉木曲比回神的这段时间,他便已经和系统一起编织好了一段新设定,而且还得到了系统的支持。不过,沈砚瞥了一眼自己再次缩水的认可值忍不住轻叹一声,强迫自己转开视线,对阿拉木曲比微微一笑,再次安抚道:“贫道无事。”
沈砚少有的微笑顿时便看呆了阿拉木曲比,不过沈砚还是低估了阿拉木曲比那一嗓子的威力,不等他回身将帷帽取来戴上,便见拓跋思南、东方宇轩、康雪烛等人都围了过来,便连孙思邈竟也被惊动了。
一看到沈砚染霜的鬓发,孙思邈忍不住惊呼道:“你这是怎么了?怎生一夜之间便伤了根本?”
沈砚无奈解释道:“孙圣此言谬矣,贫道此身怎能与常人一概而论?”
“便是仙长自莲中而生也断无一夜白头的道理!”东方宇轩不认同地皱眉道。他身为万花谷的谷主对这些消息总是更重视些,早在沈砚与天策、藏剑一同剿灭十二连环坞与寇岛之时东方宇轩便已查过他的底细了。那时正逢沈砚与李隆基第二次密谈后,沈砚决定登上台前,因此东方宇轩没花多少功夫便查到了沈砚的来历。
对于沈砚,有所了解的众人对他的身份都有所猜测,而在东方宇轩这般说法后,沈砚仙人的身份算是在在场众人心中坐实了。可就算沈砚是仙人众人心中也都有数,既然沈砚出现在人前时并非鹤发童颜的模样,便证明黑发才是常态。可如今他一夜之间鬓染霜雪,便是他自己说这与昨日施展那番神奇的术法无关恐怕也没有人信了吧。
便是沈砚再三强调自己并无大碍,单看文秋与康雪烛一副自责内疚的神色便知道他们绝对没有将沈砚的解释听进心里。
沈砚也是心累,人为什么总是喜欢捡锅背呢?看着文秋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沈砚索性“坦诚相待”,将一切和盘托出道:“你们不必内疚,昨日之法最多只能算诱因而已。此前贫道在长安便曾为陛下卜过一卦国运,祸根早已埋下,便不是今日,这头发总是要白的。”
东方宇轩显然也打听到了沈砚面圣的消息,同时也猜到了沈砚与新法之间的关系,此时听到他亲口承认,他眼中神色闪烁了几下,也不免叹道:“生测帝王,亡断国运。古语诚不欺人,竟连仙长您也逃不出此劫?”
沈砚抬眸淡漠地望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天理循环,自有定数,妄图与天争命,自要付得起代价。”眼看着就连拓跋思南那般铁骨铮铮的汉子也因他这两句话而隐隐动容,沈砚也不想将自己捧得太高,连忙转开话锋:“不过你们也不必为贫道忧心,但此身寿尽,贫道自归来处。本来蒙蔽天机偷入轮回便不得长久,如今也不过是早些回去罢了。”
虽然沈砚这般解释,可场中的气氛依旧有些沉凝,固然凡世的惩罚只是使他早些离开,可是回去之后呢?如果说天道不会再给予他其他的惩罚这话说出来恐怕连沈砚自己都不信!沈砚自然知道众人担忧的目光是在忧心什么,但他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谁让他连身份都是假的,什么返回天上,不过是跑路去其他世界罢了!
沈砚越是不言语,众人心中便越是担忧,但最后还是东方宇轩理智地转移了话题:“早就听闻仙长博古通今,能得仙长莅临是我万花的福分,仙长何不开坛讲道,也叫我谷中弟子得闻真言?”
沈砚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了下来,不过却也补充道:“并非讲道,而是论道。医工百家贫道不过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纵有眼界也不过纸上谈兵,望抛砖引玉对诸位能有所帮助罢了。”客套罢,沈砚又转向孙思邈问道:“孙老可曾接到朝中传书?”上次与李隆基密探,他们可是商定了不少事情,看东方宇轩对他的了解,想必李隆基那边的计划也都已经铺展开了。
孙思邈点头道:“道长可是指长安医馆之事?陛下给出的条件确实优越,但老朽在万花也不错,在哪里治病救人不是救?况且长安浮华,老朽怕下面的弟子迷了眼睛,正准备拒了呢。”
沈砚不由一愣:“陛下没跟您提起医学院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