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莲兮莲兮
祝鹤澜道,“他不是人……这你从何得知?”
“当初闹黄衣记那次……我离他最近,我是亲眼所见!他在畸变的时候,有一瞬间我看到了他另外一种样子,当时我不能确定自己看见的到底是什么,但……我很怕!我能感觉到他不是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所以之后我才告假回乡……”
“那次,他是舍命救你才秽气失控发生严重畸变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欠他一命。但是东家,他太危险了!说不定……说不定他才是天辜人派来的!”
“那么你以为你一直是在给谁传递消息?”
“是大罗派。我回乡的时候,村子里有两位大罗派方士正在帮忙给邻居驱邪避秽,他们说只要我时常跟他们汇报您和六哥的动向,便可保我们客栈所有人平安。”
“然后你就相信了?”
“他们说的很有道理!他们还说能把我身上的秽气压下去。自从他们给我喝了符咒,我就再也没犯过病,我爹娘待我都比以前好了!”
祝鹤澜十分确定朱乙的意识已经被入侵了,从前也算是个激灵明白的孩子,断不会这么容易就被骗。
“东家,他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他会带来死亡和末日!他不属于这儿!”
死亡和末日……
这根本不像是朱乙会说出来的话。
祝鹤澜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红色的丝已经蔓延在他的眼白中,虹膜一层层如花瓣般绽开。他的长发如有灵一般在空中绽开,瞬间幻化成漫天飞舞的红色触手,妖异的光芒笼罩在掌柜的脸上,令那张本属于人的面容在片刻就显得妖异森然。
朱乙从未见过祝鹤澜畸变后的样子。客栈里的人除了廖师傅,都没见过。
少年恐惧的大叫一声,转身就要跑。可是下一瞬无数散发着腥甜气息的丝绦将他一层层卷住,将他提起在空中。朱乙尖叫着,挣扎着,把其他房里的人都吵醒了。小舜等人冲到屋门口,目瞪口呆地望着被红色触手填满的屋子,和在触手中挣扎的朱乙。
“朱乙!!!”小舜就要冲上前去拉住朱乙的手把他揪出来,却被廖师傅拉住了。他对九郎和福子同时喝到,“谁也别动,让东家自己处理。”
朱乙痛苦地惨叫着,一些金色的线隐隐在他的皮肤下闪烁显形,如密集的网一般缠住朱乙全身。一条尖锐的红色触手刺入朱乙的背脊,迅速而灵巧地割断了一根金色线条。其他所有的网结如被抽丝一般纷纷散落隐灭。
祝鹤澜割断了朱乙吃下的抑制秽气的咒符,和他预料的一样,这咒符与当初在南海无生真人迫使他吃下的一模一样。
那咒符是天辜大巫植入到无生真人的意识中的,依此便可断定朱乙的确是受到了桑鸦的控制。桑鸦知道客栈受到槐树庇佑,以寻常的方法无法混进来,所以他便借着天时地利寻找到一个最好下手的目标,一个所有人都不会怀疑的目标。
根据百晓门收集到的信息推测,那巫蛊并不十分容易下,很可能是需要多次服用才能起效的,因此被桑鸦直接操控精神的人数才会十分有限,更难以接近皇家。或许就是因为顾忌到这种局限性,桑鸦才会想出另外一种方法来感染更多人的精神——既是后来出现的鼓疯病。
朱乙在家乡被下蛊,多半是因为多次服用了他不会怀疑的亲人端来的饮食中了招。之后当重六和自己回了客栈闭门不出,一日三餐食物都是朱乙送过去的。当时六儿因为勾陈先生之死心神散乱,饮食中出现问题也没有察觉。
桑鸦毕竟是个谨慎的人,知道对祝鹤澜下手不容易成功,其余人也不必要,便只针对了重六。
六儿这几日显然也推测到了这些,所以才会在留给他的信中让他注意朱乙。
抑制秽气的咒符虽然解了,剪除了朱乙身上出现小型秽爆的风险。但朱乙对他的精神控制却没办法轻易解除,而祝鹤澜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在朱乙后颈上刺入一针毒液,迫使他昏迷过去。
“廖师傅,这几天麻烦你照看他。”红色触手迅速褪去,祝鹤澜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小舜等人忙冲过去查看朱乙的状况,见他只是昏睡这才稍稍放心。但三个年轻人显然都被掌柜不完全秽化的模样吓到,战战兢兢地抬起眼睛盯着他。
廖师傅道,“你们三个也别愣着,收拾一间客房,锁好门窗,把朱乙先安顿进去。我一会儿过来。”
小舜福子和九郎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照廖师傅的吩咐做了。廖师傅看向祝鹤澜,“这一路……怕是凶多吉少,你真的要去么?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槐树怎么办?”
“小槐已经快要长成了。就算没有我,也不会有太大问题。要是我回不来,这间客栈还有他们四个小孩,就托付给你了。”
廖师傅眉头紧皱,沉着眼神久久没有出声。终于才喝了口茶,叹道,“你放心去,客栈这边我看着,等你和重六那个臭小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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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六和重五走走停停,纵使大多数时候都在抄近路,速度却并不快。
只因为重六的精神被鼓声侵蚀的越来越严重,走不了很久就得停下来休息。
此时此刻,若是按照近路的长度来算,他们距离浮觞城只有半天的路程了。但重六头疼得厉害,走到最后头晕目眩,竟一头栽倒在地。还是重五背起他,把他从近路中带了出去。
此时此刻他们距离大路不远,越是接近南海,气温也变得和暖了些,但寒夜凄风还是吹得昏沉的重六瑟瑟发抖。重五烦躁地思考片刻,决定带着他往大路上走,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个舒服点的地方落脚。
也算他们运气好,恰恰路边就有一间驿馆,点着殷红的灯,在茫茫夜雾里如一座小岛。重五在重六记忆中看到过不少客栈驿馆,虽然从未亲自去过,但也颇有自信能应付与人类的交流。他深呼吸几下,背着重六踏进大堂。
在此歇脚吃晚饭过夜的旅客不少,大堂里热热闹闹,热气腾腾的食物香味蒸腾在房梁下成了一团云雾。一名跑堂迎上来,“客官两位吗?”
重五愣了一会儿,在脑子里搜寻着记忆,才清了清喉咙答道,“我们要一间稍房。”
“好嘞!您贵姓?”
姓?
重五想了想,试探着说,“管。”
跑堂还在殷切看着他,似乎等他继续说完全名,于是重五又加了两个字,“重……五。”
跑堂快速登了记,“一晚上十钱,不包晚饭。您要热水吗?”
热水?要热水干什么?
重五不确定地说,“要?”
“好嘞!”跑堂的眼神落在趴在他后背的重六身上,“这位是您兄弟?他没事吧?要叫大夫吗?”
大夫的概念,重五不是很熟悉,重六的记忆里相关信息也不算多。好像是……人类身体不适的时候用的?
可是他们两个都不是人类啊。
“不用。但是我们要吃的。”
“那晚饭要给您送到屋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