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诸君肥肥
不能知道的话,生活总归还是得继续下去,得过且过就是了。
即便加入了那个组织,他秉性中的粗疏和大大咧咧,也仍旧时不时显现出来一下。
所以,一切的开始,都不过是机缘巧合。
在某个噩梦,巫见恰巧遇上了那个组织的成立者……不,更准确地说,正是因为那个噩梦,那名任务者才想到要建立一个组织,去搜寻任何与真相有关的信息。
而那个噩梦中出现的所有任务者,基于保密的原则,都在那名任务者的要求下,半推半就地加入了这个初创的组织之中。
所以,巫见甚至可以称为是这个组织的元老。
不过他自己是没有什么感觉的,特别是他本身就只是从善如流,并没有特别想要加入,也不好意思拒绝人家,于是就这样答应了。
在这个组织中,他常常会感到某种微妙的格格不入。他觉得其他的同伴们总是异常的认真和固执,有着格外可怕的想象力,洞若观火。
而他呢,他当然也有一些自己的强项,并且也慢慢被组织中的一些观念感染,也逐渐对窄楼产生了一种夹杂着恐惧、厌恶和绝望的心思。
不过,他仍旧是觉得,他其实不是那么想要得知真相。
可能是不安、可能是恐惧,总之,他还是感到了些许的抗拒。
他心中多少与那些外界的任务者一样,他想,那是……阴谋论。他有些不愿意相信,真实情况真的是如此。
但是时至今日,他再一次想到最初的那个噩梦的时候,想到他加入这个组织时候的随意,他不禁察觉到了某种……命运在岁月的长河中,早已安排好了一切的感觉。
他和绯回到窄楼底层,其实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尝试。既然安排了他和绯来做,那么巫见也没有拒绝。
不过,他可没有想到,他们会在窄楼底层遇到如此……复杂的情况。
他们居然意外发现了真相,并且,在这里想要解决人类的困境。
他们居然想要当救世主!
这宏大的目标与他自身的渺小一对比,让巫见在进入这个噩梦之前,以及恢复记忆的现在,都感到某种奇特的不可思议。
他本能地希望,是有人在暗中推动这一切;
NE也好,徐北尽也好,他只希望这个沉重的任务与负担,有其他人与他一起承担。
如果他失败了,怎么办?
人类还能够继续忍受这样的折磨吗?他们还有其他离开窄楼的希望吗?
可是,他们毕竟已经在这里呆了几十年。
每每想到这里,巫见都感到一种格外沮丧的绝望。
但是他又会自我安慰,想。不,不会的,他们不会失败的。
他有这么多的同伴,他们在一起努力……总有一天……总有一天的,对不对?
他真想离开窄楼。
苍城。这或许就是他曾经的家乡吧?他是如此认为的。在那个噩梦中,他总是会感到一种奇怪的、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他知道,那或许来自于,他遗忘的、来自地球的过去记忆。
遗忘。这同样发生在徐北尽的噩梦中。
想到这里,巫见难免忧心忡忡、十分焦虑。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徐北尽的噩梦会是这样的。徐北尽没有透露过这一点……
或许他也不可能透露,太直白的话,NE会阻止他;
而要是说的含含糊糊,估计任务者们也意识不到。
毕竟,徐北尽的噩梦,还真的与窄楼中其他的噩梦截然不同!
他的噩梦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恢弘的平台,在这里,他们可以去往其他的噩梦。
任务者们都猜到了徐北尽的身份不简单,他们都在好奇这位窄楼居民在窄楼中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可是,谁能想到他连噩梦都是如此特立独行,完全违背了通常意义上,窄楼居民噩梦的规则呢?
所以他们压根就没做好准备。
好在……NE似乎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巫见心中五味杂陈,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这个改变了他的命运,并且将他的未来导向一个未知方向的噩梦……这个噩梦,发生在一个体育场。
这是一个大型的、综合性的体育场馆。如果说起官方的名称,可能是什么奥林匹克体育中心之类的称呼,多年前也曾经是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
不过在漫长岁月的洗礼中,基于实用性的考量,这座建筑就最终成了这座城市居民日常运动、健身的场所。
每一天的夜晚,都有无数人聚集在这里,夜跑,或者进行体育锻炼。
事情最初发生在绿草如茵的操场上。
那儿有人在踢足球。最开始是这样的,不过后来有人过去抢了他们一半的场地,用来打太极。其实也没什么,挺常见的事情。
况且,他们踢的是五人制,用不了标准足球场那么大的场地。
于是后面来的那一群大爷大妈们,和那些足球爱好者沟通了一下之后,双方就十分友好地分配了各自的场地。
这附近总共也就这么十几名踢球的人,轮换加上偶尔的缺席,这样子的分配也挺符合各自的需要。
于是,这样一半踢足球,一半打太极的画面,就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
而情况是在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呢?
巫见在大脑中搜寻着记忆。那真是过于久远的一个噩梦了,让他花费了一点时间。
然后他想了起来。
因为一个「不幸的」「可悲的」足球,恰巧重重落在了某个夜跑人的脑袋上,而这个夜跑人,又恰恰是某个正在打太极的老爷子的孙子。
那名夜跑人的脑袋嗑到了旁边的水泥台阶,被送进了医院,因为脑部受到的巨大撞击,后来成了一名植物人。
当然没有人会想到这一点。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和意外。
那些踢球的足球爱好者凑了赔偿金,体育馆也给出了赔偿方案,而受害者一方的家属也宽容地谅解了他们。
再之后,有一些传言说,这个体育馆不敢让人来踢球了,打算把草坪区域封锁起来。
但是在那之前,仇恨已经在静静地发酵,并且在某种特殊的、疯狂的气氛中,不断被催化。
受害者的爷爷,在某一天发了疯。可没人发现这一点。他一如往常来到这个体育馆打太极,一如往常与那些踢球者打了个招呼。
也没人知道他是那名受害者的爷爷。所以,也没人在他掏出刀子的一瞬间,有任何的防备。
绿茵场上响起了一阵惊叫声。
巫见抬了抬眼皮,看到面前正在发生的血案。他低声喃喃说:“真糟糕……杀人也不会让你的孙子醒过来,说不定反而会让你的孙子觉得,这一幕十分的可悲……”
甲一在一旁莫名其妙地询问:“兄弟,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巫见点了点头。
他知道甲一甲二都还没有恢复窄楼中的记忆,所以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说:“我以前来过这里。”
“哦,居然是这样。”甲一不禁问,“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巫见迟疑了一下,然后大概解释了一下。
甲二就皱起了眉:“可是……这个场景和我们之前经历的几个场景比起来,好像有点……太普通了?”
一次悲惨的意外导致了一次更加悲惨的报复。
在这个世界上,这似乎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巫见正想说什么,突然地,前方传来一声更加惊恐的尖叫,还附带着恶心的呕吐声音。
于是他暗自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你看就知道了。”
甲一与甲二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此时已经入夜,体育馆内部的灯光让整个场地显得灯火通明。
他们看见一群人围在那儿,一开始那老爷子发疯的时候,周围人都在看戏。
当然,也有人报了警,也有人犹犹豫豫地想去阻止他。
但是在某一瞬间,那种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飘散在体育馆的空气中的时候,气氛就在一瞬间发生了改变。
巫见走到了他们的身边,自言自语着说:“你们知道吧?就是那种……养生的观念,吃什么补什么。这些打太极的老爷爷老奶奶们,年纪都挺大,但是生活都很舒心。
“他们大多数都子孙满堂、婚姻幸福,就是身体随着年龄的衰老而慢慢腐烂生锈……岁月的痕迹,无可避免。
以前不是还有一个什么传说吗?说为了永葆青春,故意喝少女的血……
“你看,血。还是年轻人的血。”
他们看见那些血染红了那些老人白色的太极服,还有他们苍老的、皱巴巴的脖颈。
连皮肤都已经变成这样干瘪的样子了,就像是毫无水分的苹果,软绵绵的,可能下一秒就会用虫子从里面钻出来。
不知道是否是幻觉,在那些血液流入他们的嘴里之后,他们好似真的活力满满、生机洋溢了一样。
十来名老年人,对应十来名年轻人。
周围安静得令人作呕,夏夜的虫鸣声都不见了。
甲一和甲二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甲一故意扇扇风,好像想扇走鼻端恶心的气味。
巫见盯着其中一名老人。
他又轻声说:“他好像觉得,如果把凶手的血液吸食干净,那么他的孙子就能醒过来。一种简单的、形而上的报复行为。”
甲一看着他,犹豫了一下,问:“你之前就来过这里……你……”
“我和这里是什么关系?”巫见坦诚地说,“我和这儿没关系。和这儿有关系的是我的一个朋友。”
甲一和甲二有点困惑。
“他……”巫见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有必要暴露那人的隐私,于是他含含糊糊地说,“他和这里有点关系。”
而甲一和甲二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
——那名受害者。
巫见这个年纪,再加上他居然如此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这么说起来,巫见所说的这个朋友,好像也就只有那名受害者一个可能性了。
巫见的语气中带着过于复杂的情绪,可能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甚至在暗自给那名老人开脱。
是的,他当然很可怜。孙子莫名其妙就成了一个植物人,而罪魁祸首还一无所知,每日在他的眼前晃晃悠悠,照例用着年轻健康的身体踢着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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