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歌夜月华
“既然是限时任务，搞不好是什么大机缘呢？现在就回城的话未免也太亏了。不如去深处调查一下。”
出去的大门紧锁，然而通向地母堂内部的路却奇妙地畅通无阻，该昵称已被人使用穿过一扇扇门与一条条通道，越走越顺，越走越深。
“这里的路似乎是沿着蛋壳的圆圈，一层层螺旋式往地下延伸的……”他对照着地图辨认着方向，“地母堂底下居然这么深，他们究竟藏着什么……”
越往深处走，他就越能感受到一阵若有似无的吸引力，就好像前方有着某种神异的存在，正在不断呼唤着他。
那种感觉很玄妙，令他冷不防地回忆起一个久远的、他以为自己早已遗忘的画面：暖暖的夕阳照在幼儿园的门口，他蹦蹦跳跳地和小伙伴们一起从屋里出来，而他的母亲就等在铁栅栏门外。她呼唤着他的小名，带着温暖的笑容向他弯下身来，伸出手，递来一个油汪汪热气腾腾的葱香肉馅大饼……
该昵称已被人使用舔舔嘴角，从记忆里回神，他摸了摸肚子：“饿了。”
再仔细一看，他的视野中顿时多了一个Debuff【母亲的呼唤：来自某种不知名存在的呼唤，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母亲，并有一定概率失去理智，朝着呼唤的方向前行。
※50％概率触发特殊效果：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饱食度-10，理智值 -10％。】
该昵称已被人使用：“？好奇特的Debuff……”
他对这地下深处藏匿着的神秘存在越发好奇，脚步也不由得加快，甚至忽略了阶梯两边角落逐渐增加的、散发着阵阵腐臭味的黑泥，以及黑泥中裹挟着的、在黑暗中闪烁着点点荧光的白色骸骨。
又绕了数十圈后，该昵称已被人使用再一次穿过一道回廊，回廊尽头是两扇紧闭的红铜大门，这两扇对开的门并非传统的长方形，而是左右对称地拼合成了一个上尖下圆的完美蛋形，大门上还以浮雕刻画了一个笑容和煦的丰满女子。
“这位应该就是地母吧？”该昵称已被人使用思索着，伸手尝试着推了推门。这原本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没想到那两扇紧闭的大门却顺着他这未曾用力的动作、吱呀一声向内打开。
该昵称已被人使用丝毫没有心理准备，不禁失去平衡往前倒去，他急忙向前一步试图稳住重心，没想到一脚踢在了门槛上，直接摔进门内。
他都做好心理准备摔个狗吃屎了，没想到地面却Q弹的不可思议，他在地上弹了一下，竟像落在蹦床上那般腾空而起，又顺势往前滚了两滚，这才撞上了一根又粗又圆，不知是树根还是触手的玩意。
他手上的提灯也摔了出去，滚落到前方，幽幽的光照亮了这个地底深处的房间。
“痛痛痛……”该昵称已被人使用捂着脑门从地上爬起，“我果然还是这么倒霉啊……等等，那是什么？”
他顺着提灯的光芒向前看去，这个房间里铺满了巨大的黑色与褐色的半透明根系，每一根的宽度都近乎两米，长度更是无法丈量。他伸手摸了摸，那树根上没有粗糙的树皮，只布满了黏糊糊、滑溜溜的污泥粘液，手感就像是巨大的海生生物，结实又具有弹性。
根系层层圈圈排布，仿佛在保护着中心的某种存在，该昵称已被人使用透过那影影绰绰的半透明根系向房间深处望去，只能依稀瞧见一团红光。
“里面一定有什么……是BOSS？还是宝藏？或者是新的主线剧情？”他的兴致大涨，开始攀爬、翻越重重的根系往深处进发，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SAN值仍在不断下降。
他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翻过那些古怪的树根，来到房间的最深处，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时，他不由得瞳孔地震，SAN值瞬间清零。
他的眼前，是一位古怪的女神。
祂的上半身仍是女神的形态，温柔的眉眼、讨喜的容貌、红艳如火的发色还有那丰满的、胖嘟嘟的体型，都与传说中的万灵地母毫无二致。
祂上半身穿着类似敦煌飞天般的纱衣，缠绕在手臂上的绸带上仿若有火星闪动。而祂从肚脐开始的部分，则覆盖着一层硕大的、宛如玛瑙一般晶莹剔透的金红色硬质龙鳞，而龙鳞之下，则是肿瘤一般鼓胀如同黑云的肉块，肚脐下方、肉块正中间藏有一张翕动着的巨口，布满旋转的利齿，污泥一样的黏液在巨口的张合咀嚼中不断滑落。
那扭曲的肉块所组成的巨大黑云不断地扭曲、变换着形态，偶尔可以看见粗短的、类似羊蹄状的肢节末端从肉块中探出。
这个景象同时兼具着美与丑、安宁与混乱、温柔与恐怖，两种不同的属性在反复抗争、拉扯，大量的污染从女神的身上向四周扩散——正是这种污染在持续地影响着该昵称已被人使用的SAN值。
等该昵称已被人使用回过神时，便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羊。
是的，他居然没有变成章鱼，反而变成了一只有着雪白卷卷羊毛、纯黑色小脸、黑色耳朵、黑色膝盖、黑色羊蹄和粉色小舌头的萌哒哒瓦莱黑鼻羊。
该昵称已被人使用打开了自己的人物系统面板查看着自己的当前外观：“……”好怪，但好像又有点萌诶！
【咦……】万灵地母双唇微启，略显惊讶地凝视着地上的黑脸羊崽子，一根滴着黏液的树根悠悠探出，轻轻戳了该昵称已被人使用一下。
“咩！不要戳我！”该昵称已被人使用抗议道，SAN值降低为0的变身状态后对他的躯壳带来了一定影响，连说话都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羊羔的咩咩声和小颤音。
【奇怪，明明已经堕落，却仍保有清醒的意识？】万灵地母喃喃道，【小家伙，你是谁？】
第1347章
“今天是一个极其特殊的日子。”占星术士维奥娜·布莱蒙德对她新收的弟子柚子白柠茶道，“南洲人称其为万物静谧之夜，而在其他人眼中，这个过于漫长的夜晚可不会有多么平静。”
她拨转星盘，柚子白柠茶能够清晰地看见两颗呈夹角方向各自旋转、一近一远的太阳身边，各有一颗内地行星。
“尽管在欧泽利亚星球上，我们可以非常清晰地观测到黄日阿鲁玛与绿日萨其那，但实际上两颗恒星的距离十分遥远。黄日阿鲁玛与欧泽利亚星球有着共同的旋转轴心，而萨其那则并不然。
它本处于另一个星系轨道之中，有着自己的旋转轴，却被阿鲁玛的引力牵扯捕捉，在这数万年间走出了一个近似椭圆的旋转轨道，并逐渐对欧泽利亚星球产生了影响。
欧泽利亚星球上的计时与月历、年历，主要仍是以阿鲁玛为信标。”
柚子白柠茶清晰地看到，在星盘之中，欧泽利亚星球与阿鲁玛的距离已然算是十分遥远，而距离萨其那实则更加遥远一些，它与两颗恒星之间，还有着数颗“地”内行星。
与地球和太阳之间的距离相比，欧泽利亚与阿鲁玛的距离足足远了近一倍有余，它与萨其那的距离则是阿鲁玛的两倍——或许这就是这颗星球能够承受两颗太阳的光照而温度依然舒适的原因，绿日的存在补充了黄日的温度与日照时长，而萨其那巨大而外扩的气状形态使它即便离欧泽利亚十分遥远，视觉效果也能与阿鲁玛持平。
“每隔三年，阿鲁玛与萨其那各自都会有一颗伴星运转到它们与欧泽利亚星球之间，五颗星辰，每三颗都形成了一根直线，而在这段时间里，阿鲁玛与萨其那的光辉会被这两颗伴星所遮挡大半。
由于欧泽利亚星球处在两颗恒星的引力拉扯下，她的运转轨道一直是倾斜的，无论她如何运转，南洲极点始终都朝向着至少一颗恒星。可就在今日，被阿鲁玛与萨其那的光辉所眷顾的南洲，会完全失去日光，部分特定的地点将处于黑暗之中整整一天。”
柚子白柠茶听得浑浑噩噩，大脑CPU极速运转，半晌只冒出了一个佩服的：“哇！”
“在这个特殊的夜晚，在南洲能难得地看见黑暗的夜空与清晰的星辰。可失去了阳光净化之力的庇佑，被阳光常年压制、只能在幽深茂密的丛林间穿梭的一切妖兽与邪神眷属，都会紧抓这个机会现身。
因此，这个长夜，也被称为‘狂欢之夜’。
只是，妖兽的狂欢对人类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南洲的人们会在地母堂的指示下，封锁门窗，躲入地窖，服下炼金药剂陷入沉睡。
他们认为，只要在这一天的黑暗之中陷入完全失去知觉的沉眠，就不会害怕、不会胡思乱想，更不会意识到怪物的存在。南洲的人坚信，无知就是对人最好的保护。”
“愚者计划！”柚子白柠茶兴奋地道，她在玩家的资料图书馆里看见过这个计划的介绍。
“想不到你懂得还挺多。”维奥娜半惊讶、半赞许地瞥了她一眼，“而这个特殊的天相，又被占星术士们称为【双星凌日】。
根据施法目标的差异，这个技能能展现三种不同的效果——对普通人，它具有安抚与稳定，使人感知力临时降低的效果；对黑暗中盘踞的一切妖兽、邪神眷属或污染则有激活、刺激与狂躁的影响；而对超凡的存在，特别是某些神明而言，它具有使之陷入混乱、失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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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布忽地睁开了眼睛。
作为地母主祭，他并不能像其他司祭或普通人那样饮下药剂安然入睡。纳布是愚者计划的知情者、实施者与推动者，他也无法与其他人一样，以‘无知’作为自身的屏障。
不过，纳布作为地母帐下实力最强的主祭，倒也不需要以‘无知’来保护自己。
在这个静谧之夜中，他作为联系着地母与外界的桥梁，就驻扎在地母堂对面的商会之中，冥思、入定，等待着这漫漫长夜过去。
正常情况下，地母不会在这个特别的晚上与他联系——没有了日光的压制，森之黑山羊莎布·尼古拉斯会在这个狂欢之夜疯狂地进行反扑，万灵地母需要投入自己全部的专注力方能与之对抗。
是的，万灵地母也在打一场神战，这场神战从很久很久以前便已经开始，至今双方仍在苦苦僵持，未曾分出胜负。
尽管纳布对万灵地母有着绝对的信心，然而地母反而却担心在这种夜晚与外界联络会给人类带来不必要的污染。于是，在静谧之夜，纳布会驱散所有人并封锁地母堂，只在商会里静守，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谁都知道，这种值班，无事发生平安度过自然皆大欢喜，而一旦地母发来联络，那必然是破天荒的大事。
纳布如今就收到了地母发来的神谕，神谕非常简单，也非常短暂，根本没有解读错误的可能性，全文只有一句话：“速请阿姆特郡的领主前来，有要事相商。”
没有任何的前情提要、没有任何的详细说明，这道神谕是如此地突兀，即便是对万灵地母有着莫名信心的纳布都不由得眼神放空了一瞬，心中惊疑不定。
——什么情况？速请阿姆特郡的领主过来？今天晚上？之前不是还说要封锁与森之黑山羊神战的消息，哪怕是对那位领主也暂时保密吗？现在这是要干什么？该不会神战已经打输了地母被黑山羊给吃……
不不，这个思想很危险。
纳布及时止住了自己崩腾的思绪，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掏出那位领主大人给的手机，忐忑不安地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任何一个副手最为纠结的时刻，就是自家老大语焉不详又行事诡异、不知道到底是神志不清还是另有所谋……这种情况下，不管是按着命令照做还是弃之不理都会有翻车的可能，最好的选择，其实是再与老大联系，问清楚来龙去脉。
然而万灵地母那边已经切断了与纳布的联系，纳布尝试几次皆得不到神明的指示，只得作罢。
第1348章
与一头雾水的纳布比起来，阿姆特郡的领主显然知道更多的内情。听到纳布的第一句邀请之时，莫驭便十分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根本没让这位商人继续拐弯抹角地耗费太多口舌。
刚想要长篇大论说服领主的纳布：“……”白准备了！
领主大人挂断了与纳布的通讯，看向他的游戏管理后台：此刻那位因为登录设备的魔法阵突然失去供电而意外掉线，从而被纳布等人遗漏，不幸滞留在地母堂却误打误撞钻入最深处遇见地母的冒险者，正在用他新得的羊蹄子手舞足蹈地比划、咩咩咩地讲述着他在游戏里各种‘倒霉’的大冒险。
——果然有些特殊剧情就得靠这些运气古怪的冒险者们才能刷的出来啊！
地母在这时候找上来，无非是因为这位冒险者引起了祂的注意——祂要么是来找莫驭兴师问罪，投诉冒险者的非法滞留，要么是从冒险者的身上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特质，进而一反常态地化被动为主动，那么祂多半是来求助的。
莫驭猜想过去，觉得应该是后者。
地母投靠世界同盟已久，虽然此前都未曾亲自现身，可合作的好处却已拿了不少，双方势力如今正处在蜜月期，自然不大可能背叛世界同盟、大张旗鼓地引诱莫驭上门后下手。
除非……地母此刻已被森之黑山羊控制。
但冒险者视角画面中的地母仍然清晰地保有着自我意识，谈吐间条理分明，若不是那半神半怪物的形象过于诡异，祂仿佛与正常的神明一般无二。
——也只能说是仿佛。
那铺天盖地满是触手的、侵占了地母半身的巨大黑暗云状肉块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实在让人无法忽略。
真要说起来，地母现在的状态，光是从视觉上看，可比生命母树当年饱受污染的状态还要糟糕。
按说这个污染程度，地母受到莎布·尼古拉斯的影响应该极大，多多少少也会呈现疯狂的表现，可祂的精神状态却仍十分稳定……
地母遍布半身的污染与祂理智的谈吐实在对不上号，两者状态极其矛盾割裂，不由得让莫驭感到疑惑。
撇去这个疑点暂且不论，结合南洲商会一贯的做派，莫驭很快就能推测出一二：万灵地母早就与森之黑山羊莎布·尼古拉斯的投影体对上了。
地母所展现出的部分特征与黑山羊有一定的相似度，加之南洲的‘愚者计划’几乎是刻意地把黑山羊所造就的异状往地母身上引……很难说这不是一场有预谋的围猎。
一场由万灵地母与南洲商会精心策划的，针对莎布·尼古拉斯的围猎。
莫驭早就发现，这个世界上能成为神明、并且能够留存至今的神明，可都不会是什么傻白甜的老好人。万灵地母能够偏安一隅，在光明教会的眼皮子底下与莎布·尼古拉斯安安静静地打着一场神战，还隐隐能占据上风，这足以说明这位地母可不是一位心思简单的家庭主妇。
单从‘愚者计划’来说，这玩意乍看之下是主动地让信徒们将万灵地母与黑山羊联系在了一起，单从表面上看，仿佛对地母不利，往信仰之中混入了奇怪的认知污染，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简单。
试想一下，若没有‘愚者计划’，在南洲频频出没的黑山羊幼崽会让民众人心惶惶，越想越怕、越怕越想，从而陷入诡异而糟糕的反复循环。恐惧会飞速蔓延，信徒们会开始质疑神明……万灵地母便会陷入自证的危机：
无所不能的神明应当能轻易战胜在山林间肆虐的邪神与邪神眷属，可山林间随处可见的邪神与邪神眷属并未被战胜，那么万灵地母自然也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神明。
万灵地母会失去民众的信仰，莎布·尼古拉斯会以民众的恐惧为食，哺育着祂的幼崽，而那些被孕育而出的黑山羊幼崽又会肆虐大地，恐吓人们……一切都将陷入一个糟糕的死循环，最终导致莎布·尼古拉斯占领南洲，万灵地母失去信仰来源而陨落。
可如今有了‘愚者计划’，事情就不一样了。
南洲无知的民众看到了黑山羊幼崽遗留的痕迹，信仰却被引向了万灵地母，这个手段既稳定了民众摇摇欲坠的理智，又能收集大量坚定的信仰。
民众们坚信这些在山林中游荡的触手是地母的根系，而不是什么不可名状的未知物体，这种‘信念’巩固了他们的理性，在他们的精神领域筑造了厚厚的高墙，使他们对灵感的感知力降到了最低。
而民众一旦对克系事件、克系存在缺乏感知，便能成为真正的‘绝缘体’，就算是克总在他们面前跳舞也能被看做是“长相古怪的丑章鱼因缺氧而翻滚”，人们不再害怕‘未知’与‘不可名状’，便也不会被克系怪物所触碰伤害。
虚境与实境之间，就这么树起了一道维度之墙，民众被‘无知无觉’隔离保护在了实境之中，虚境里的怪物无法伤害他们，只能成为潜伏在阴影中的虚幻。人们安全了，自然就认为世上从一开始便没有敌人。
既然没有敌人，地母的威信就不会遭受到挑战和质疑。
即便那些诡异的触手会被认定为是地母的一部分，但形态上的改变并不会影响地母本身的状态——人们是那样坚定地相信着这就是‘地母’，于是即便地母与森之黑山羊打成一片，互相侵蚀，万灵地母仍然可以靠着这些信仰的认知，守护住自己灵台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