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拾月光
一次又一次被撞向南墙,刚开始陆之穹还能说出几句逻辑清晰的话,后来他昏迷过一段时间,头上被撞出一个巨大的口子,不住地淌血。不知多久后他又醒了,抚摸着棘刺,默念着南衾的名字,他一定是在为曾经做过的事情忏悔,谁都看得出他真情流露快要崩溃。
忏悔吗?未必。
陆之穹只是想到了许多过往,在这个十分可笑的时刻,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不是因为憎恨才将阿莫尔分离出来的,爱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他用坚硬的外壳武装起来的另一半灵魂,不过是扮演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守卫——不,恶龙——寸步不离地环绕在阿莫尔身边,守护着这个十分珍贵的东西。
如果在这样扭曲的世界,只有邪恶才能存活,那么他愿意化身邪恶。但是他居然奢望保全自己的内心,既要犯下无法无天的罪行,又要自塑金冠,自己宽恕自己的罪孽。
于是,审判之日终于到来。
当然,并非这群蝼蚁审判自己,陆之穹想,审判的权杖在我手中。
在得到预言的那一刻,他就看到了背叛的未来。在赴约之前,他将全部的灵魂都交给了阿莫尔,只留一个陆之穹的空壳走到了南墙之下。
他卸下武装,放弃抵抗,同时给了他们最后一次机会,假如这群人放弃点燃引信,他准备的礼物便不会爆炸。
然而,没有然而。
唐渊温柔地抱着陆之穹的身体,不知何时陆之穹又醒过来了,眼神如孩子般天真无措。在无数次死亡中他终于被洗成了一张白纸,没有理由再苛待这样一个可怜的孩子了。
“我会好好照顾你,这里是你的家,”唐渊吻了吻他的额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高兴,直到现在,我才感觉你终于属于我和阿莫尔了。”
即使银蛇自认是唐渊的同伙,在这件事上也甘愿任他拆迁,此刻也不由感慨唐渊的变态。这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的情感,难道说真的只有一个变态能制裁另一个变态,就看谁疯得更厉害吗?!
“我想他不属于任何人。”清朗的声音忽然响起,唐渊脊背躬起,猛地回头,瞳孔剧烈收缩。
“阿莫尔!”
阿莫尔向他走来,周围试图阻挡的人都被一种温和的力量缓缓推开,如同被裹挟在海浪里,这股推拒之力柔和却无从反抗——什么时候阿莫尔拥有了那样的力量?!
“你终于来了。”陆之穹居然向着阿莫尔露出微笑,张开双臂试图拥抱他,天使的光环在他头顶显现,鸦黑的羽翼铺天盖地,也如同手臂般向着阿莫尔伸展。
唐渊试图打断这可恼的插曲,可是他完全被压制了!那是怎样的力量,别说反抗,双腿居然连站着都无法维持!他紧咬着牙关对抗压力,却见到收容所的成员们一个个倒下,在恐怖的威压中贴伏在地面,颤抖如暴风雨中的虫豸!
羽翼织成了一个椭圆的牢笼,将陆之穹和阿莫尔完全包裹,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是据银蛇后来回忆,他分明听到了大口大口的咀嚼声,迦陵说他疯了,她说自己听到的是皮肉绽开撕裂的声音,骨头被嚼碎的声音,阿莫尔尖叫惨嚎的声音。
不然,为什么当羽翼再度展开之时,阿莫尔会整个消失不见!
“十一年了……”陆之穹叹息一声,他立在南墙之上,睥睨地看向脚下黑压压的人群。他还没发现自己的发色和瞳色发生了变化,但他很享受那种死一般的寂静,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弥漫着痛彻心的空气。
接着,尖叫、哀嚎、痛哭、质问、攻讦、恳求、诅咒,轰轰烈烈地从那群虫豸口中喷薄而出,向他袭来。
如果他还在乎,一定会被这种沉重的声音拽下来。看到昔日的同伴哭泣,他虽然不会嘘寒问暖,但一定会默不作声地把欺凌者揍得满地找牙。
可是,他不在乎了。
陆之穹扇动羽翼,轻盈地从墙上跃起,一次展翼便飞到很高的地方,人间的悲欢泥沙一般从他身上落下,四肢百骸里流淌着畅快的气息。在这个没有月光照耀的夜晚,光环直到很远的地方都看见得见,地上的人们会看到一颗很亮的星,自由地移向夜空的彼岸。
他离去之后,南墙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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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本文最沉重的一段剧情终于写完了,每章都写得很艰难,但我总觉得还是要完整地交代一下,陆的退缩胆怯、反复无常、玩世不恭,都有其背后的原因(或者称之为PTSD也不为过)
还有两段记忆没写,先放一放,等以后用到再说,现在我要迅速给自己发点糖吃……
第105章 意外死亡
陆之穹的故事说完了, 说得零零落落, 语不成句, 像是从血肉深处一根一根往外吐钉子。他毫无保留、毫无伪饰地诉说了全部真实,连内心最幽暗最邪恶的想法也一并抖落出来,明明白白地掷于阳光下, 像秋天铺开的稻谷,祈求阳光能晒干经年累月的潮湿。
白渐潇久久没有说话, 只有灼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胸口, 他会觉得很可笑吧?亦或是觉得很无聊,甚至都听睡着了?陆之穹小心翼翼地拍了拍白渐潇的背:“白白?”
“呜……”白渐潇的身体细微地颤抖了一下, 双手更加用力地搂住了他的脊背, 陆之穹感到什么又湿又烫的液体落在了自己的胸口, 像是雨水敲打着他的心门。
他慌起来, 连那些糟糕的记忆都丢到了脑后,连忙把怀里的恋人摘出来, “白白……”
白渐潇下意识伸手遮在眼睛上, 似是在躲避灯光, 但陆之穹很快发现他湿红的眼角和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红扑扑的脸颊上都是湿漉漉的水痕, 唇上还留着强忍泪水咬出来的牙印。
“别理我, ”白渐潇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别扭地把脸别向一边, “我本来想骂你是个无药可救的蠢货、自以为是的白痴, 但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陆之穹抬手抹掉他眼眶中的泪水, 他的恋人总是聪明又理智,一点也不多愁善感,性格强势,从来不肯输半分。可是他居然在为自己哭泣。陆之穹着迷地想,恐怕连白白自己都不会意识到这些泪水对他的意义,过去他努力用一个支棱起来的滑稽外壳讨白渐潇欢心,看到他偶尔展露的微笑便会喜悦很久,他从没奢望过这些,有一天当他丢掉那些可笑的伪饰,白渐潇会为自己哭。
“有句话我很喜欢,一直记了很多年,好像还是中学课本里看到的吧,”陆之穹温柔地在他耳边说道,“‘你的负担将变成礼物,你受的苦将照亮你的路。’你看,我终于得到了我的礼物和我的光,所以别难受了,对我笑吧,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都像节日一样值得庆祝。”
“笑个屁!也就是我当时不在,如果我在的话……”白渐潇的难过劲儿消了点,积攒的怒气上头了,“你根本就是个圣母吧?!这种事为什么能忍,换做是我早就把他们一个个当臭鸡蛋一样丢到墙上去了!”
陆之穹笑眯眯地不辩解,凑过来亲他红红的眼睛。白渐潇没躲闪,找到他的唇细细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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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渐潇坐在头等海景舱的豪华大床上,叹出了今天的第一百零八口气。窗外大海碧浪翻腾,美丽得和他的心情产生了反衬的效果。
陆之穹从外面回来,弯下腰给了他一个吻,“宝贝,吃饭时间到了,换衣服吧。”
白渐潇懒洋洋地躺下来,秉持着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生闷气。
“换衣服,”陆之穹毫无怜悯地重复了一遍,“别忘了,你这三天都必须听我的命令。”
“你就是找个飞机杯还比我活泼一点,它起码还会嗡嗡嗡嗡嗡,”白渐潇嗡了一阵,抱着枕头赖在床上不肯起来,“陆之穹,你只能得到我的肉.体,得不到我的心!”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还得从七天前说起。
自那夜敞开心扉之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这段往事,彼此的距离却在无形之中拉近了许多。按照计划,白渐潇一天进两次游戏,上午的一次与陆之穹一起,下午单独行动,晚上做做床上运动,睁眼忙碌闭眼充实,做梦的时间都没有。
寻找陆璐的任务暂且全部交给殷千翎他们,白渐潇手中没有人脉没有资源,在偌大的监狱中找人无异于痴人说梦。根据群中消息的反馈,殷千翎他们的寻人过程也并不顺利,与陆璐同名的女性已经基本筛选过一遍,要么就是年龄对不上,要么就是外貌对不上。接下来就不得不考虑隐姓埋名的可能,以及将搜寻范围扩大到那些没有登记姓名的偏远地区,短时间内恐怕难以获得进展。
白渐潇也正好需要时间来增强实力,他连方源他们也不放过,将-32层空着的房间改装成训练室。抓着陆之穹来当教官,每天把人操练一遍,回家的时候都累得像条狗。然而据陆之穹说,这些只是最基础的体能训练而已,他们中很多人的素质,连最基本的体能都不过关,白渐潇不幸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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