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悬刀
“鸡崽子?”
江燃四处寻摸了一遍,然而回答他的只有繁华的寂静。
手里的捧花传来某种熟悉的草木古龙香水的味道,只是可惜江燃此刻无心去辨认,微风拂过他耳畔的发丝,恍惚间似乎带来细小的琴音,江燃转过身,朝向某处,忽然似有所觉。
他沿着细碎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走去,四周的光线渐渐隐没在丁香花浓郁的芬芳中,在最后那道稀疏枝叶的遮挡下,他顿下脚步,陡然听见如雨滴般淅淅沥沥的钢琴前奏缓缓响起。
迟疑了少许,他还是选择往前一步,随即忽然间一切豁然开朗。
巨大的圆形广场中,无数孔明灯刹那齐齐升上天空,而在那空隙间,他看见一个人影坐在中央,手抚着纯黑色的钢琴,沙哑的嗓音透过重重灯火直达江燃的胸腔。
“……Your eyes don't lie你的双眼不会说谎They give you away它们出卖了你的内心You say' you say你说,你说Everything is different today一切早已今非昔比Your footsteps fall' all over the place你的足迹遍布天下You're up' you're down你总是忽起忽落A butterfly caught in the cage就像被困在笼中的蝴蝶I don't know why I needed you more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需要你I don't know how' you got through the door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穿过这扇门I don't know where you were我更不知道你在哪里But bad forth' bad forth但总是如此循环往复,不断重演This is the last goodbye I'm ever gonna say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再见了This is the last goodnight I'm ever gonna waste这是我最后一次虚度这美好夜色了This kiss is poisonous这是一个含有剧毒的吻If you 't trol the way' it enters your soul如果你不加以控制,便会直接侵入你的灵魂……”
……
琴音逐渐消解在那双飞动的手指下,周辅深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按下琴盖缓缓站了起来。
江燃这才发现对方脸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张面具。
……是为了故弄玄虚吗?江燃不清楚也无暇去猜测,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犹如冰火两重,在他胸腔内反复撕扯,情感上他知道他被鸡崽打动了,毕竟没人不会为这种煞费苦心、极尽铺张的布置所震撼,可理智上,他却又为这种动心感到负罪和挣扎。
就像他无数遍告诉过鸡崽的——他清楚的明白,对方充其量只能作为他失意时的慰籍,而不是要一起看尽千帆的首选。
毕竟他不想再重蹈上一段婚姻的覆辙了。
可就算内心如此作想,当踏着地上那层缓缓荡漾的浅浅水波时,江燃还是不受控制地迈步朝男人走过去,但最后却又在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喜欢吗?”
周辅深主动迎过来,垂头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眼中酝酿的情愫似能将所有东西融化、吞噬。
夜空上,千盏灯火如河流般互相裹挟着远去,江燃艰难地抬头面对他,张了张嘴,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承诺,江燃,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周辅深轻轻托起他的下巴道:“告诉我,当你的视线触及到我这个人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受?”
江燃侧头避开他的接触,嘴角勉强抬起一丝笑容道:“……你在演电影吗?”
“我没有在开玩笑,无论多少人嗤笑我的浮夸和虚伪,但在这个世界上,我只要得到你的承认就可以了,哪怕在旁人眼中我是个将自己脸皮撕下来踩在地上大笑大叫的恶心怪物,可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全部都无所谓。”周辅深道:“因为没什么东西能比过能和你长相厮守这件事。”
江燃默不作声。
“睁开眼仔细看看,江燃。”周辅深后退两步,张开臂膀,地上水波里他的倒影庞大又扭曲:“这世界不会再有一个人像我这么爱你,我能为你挥霍掉常人视之如珍宝的东西,无论是金钱还是声名,就只是想换回你一句话,告诉我吧,你真的就没有丝毫动容吗?”
……
良久过去,江燃闭上眼:“我这辈子,一直都竭尽全力想要和别人建立起情感的联系,融入群体中间……感知世间的冷暖,可说到底只是随波逐流而已,我从未真正被打动过,所以如果说有人曾抵达过我真实的内心的话,数起来就只有两个人。”
他睁开眼:“一个是你,一个是周辅深。”
咚,咚。
犹如被火热的岩柱贯穿心脏,周辅深再难以抑制,他指腹划过面具边缘,声音暗哑道:“不……从来都没有两个人,江燃……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
他的声音早已恢复原本的模样,在江燃骤然睁大而不可置信的眸子中,他掀开了面具,露出真实的面目。
哗啦啦。
水面投映得月光霎时被浓重的乌云所遮蔽,江燃将手里的捧花骤然捏得死紧。
“是……你。”他初时语气恍惚而低不可闻,但紧接着就变得激烈而充满憎恶:“是你!”
这段时光的种种相处宛若走马灯般一一闪过,但再不复曾经的窝心和欢声笑语,江燃只感到被玩弄的愤怒自他每一条血管中沸腾而出,烧毁粉碎了他所有的感动、挣扎,只剩一滩乌黑发臭的灰烬,嘲笑着他的天真愚蠢。
而那滩东西就像周辅深这个人一样卑劣无可救药,江燃想。
此时此刻,甚至就连这身衣服也成了他加倍憎恨周辅深的缘由。
“燃燃……”而相比他的激烈反应,周辅深的眼眸仅是在触及他的怒火时有一瞬闪躲,但随即便沉声道:“我只想让你明白,我们是命中注定的。”
他说着就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江燃。
“滚开!”江燃满脸嫌恶,他不可抑制的浑身颤抖,满满一束红玫瑰早就被撕扯成毫无美感的红色垃圾,恶狠狠砸在周辅深身上,在那套光鲜的西装下摆留下恍若鲜血淋漓的污迹。
曾经他看眼前人的目光有多温柔缱绻,如今就有多么冰冷刺骨。
周辅深站在他饱含憎恶的视线中,避无可避,就像所有无法醒来的噩梦一般,它们都是由一个美好的开头触发,但中间却忽然急转直下,让人猝不及防,于是陡然间音乐落幕、鲜花枯萎,一切都如冰雪消融般再无踪迹可寻。
剩下的只有一片荒芜。
这和他想要抓住一切的反差是多么剧烈?周辅深瞬间既觉心脏被捏紧也感到血气上涌:“为什么要生气?”
“你问我?你居然问我!?”江燃骤然感觉太阳穴跳突,他用指节抵住额角,用力闭上眼,态度冷硬又难掩悲愤道:“既然……既然你明明可以扮演一个好情人的角色,那为什么和我同床共枕的那些日子里不这么做!?”
第75章 进派出所
最后一个字落地,已然化作难以压抑的嘶吼,响彻在空荡的广场上。
黯淡的月光下,周辅深那身笔挺西装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而玫瑰汁液溅在上面,就形似未被处理干净的污血,衬得他整个人就如同刚从地底爬上来的……懵懂又可憎的恶魔,对面前的猎物用轻柔而动听的嗓音道:“所以现在重新开始也为时不晚,不是吗?燃燃……你还是爱我的,就算我变了副模样,你还是会动心,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可能拆散我们,甚至就算是你自己也不可以。”
江燃放下手看着他,眼神陌生又难以置信,事到如今,他仿佛终于透过那华丽的皮囊,看清了眼前男人的本质。
——原来那面承载着最后眷恋的镜子终于支离破碎,江燃在里面看见了扭曲的灵魂。
“不……不,已经晚了。”
江燃从没有一刻像此时这般镇定,渐起的晚风似乎带走了他所有的愤怒和悲伤,只剩下冷冰冰的陈述:“根本没有所谓命中注定,周辅深,你只是毫无廉耻地、利用我们之间残存的那点美好来挖空我最后一点怀念而已,虽然你可能以为自己验证了什么,但那充其量就是个脆弱不堪的肥皂泡而已,一戳就破。”
他毫不留情道:“认清事实吧,我们之间已经什么都无法再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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