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霁成欢
然而下一秒,浴室里传出了林浩泽不耐烦的声音。
“干嘛?”
周晓晓灰暗的眼睛猛地一亮。
他在打电话!
这段时间林浩泽一边利用他卖货一边又对他有所戒备,周晓晓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和别人打电话,瞬间止住了哭声,瞪着满是泪光的双眼竖起耳朵开始偷听。
浴室里,林浩泽用力抹了把脸,脸上的神情无比烦躁。
伸手擦去镜子上的水雾,他看着镜子里面那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好像不太像了。
他神经质地不断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啪!用十足的力气在那张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电话那头的郭晓军听见这动静,顿时吓得不敢出声。
林浩泽声音嘶哑,“有屁快放!”
郭晓军定了定神,怕他挂电话,赶紧言简意赅道,“新的一批货已经到了,后天晚上运到禹城!”
“后天晚上?”林浩泽现在没心情想这些破事,他昨晚气得够够的,这会儿根本没发泄完,“还在南港码头?”
“对对对,你去不去?”郭晓军解释,“这批货可不一样,听说劲儿足得很,在A国那边儿都卖疯了!”
林浩泽一听有些动心,“我不去,后天拿到货你派个人给我送过来,我试试。”
“行吧。”郭晓军应了。
挂了电话,林浩泽走出浴室。
创伤的人蜷缩着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他冷笑一声,朝柜子那边走过去,拉开抽屉拿出东西。
片刻后整个世界开始旋转,林浩泽摇晃着走到创编,一把抓住那只细嫩脚踝,将人用力拖到了自己面前。
那张脸,如此惊恐,漂亮的眼中凝着无以名状的悲伤和绝望,朝他卑微地哀求,“不要,求求你——”
林浩泽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昨晚宴会上不是很嚣张吗?现在哭什么?”
“不要,求求你,我受不了了——”
扭曲的快意刹那间重上电风,林浩泽用虎口死死掐住那张脸,在对方近乎崩溃的哭嚎声中再次俯身。
第90章
南山海福园,冬日里寒风萧瑟,园内松枝略显枯败,丝丝缕缕的烟灰缠绕着枯枝,随风消散在灰蒙蒙的天空下。
林诚素立在墓碑前,用纸巾小心翼翼擦拭母亲余梦欣的照片。
所有人都说林诚素长得极像了林霄翔,是林家三个孩子里最像父亲的,那是因为很少有人见过他的母亲,但凡见到了,才会知道他清冷的眉眼间,那缕偶然流露出的狡黠灵气来自于何处。
“对不起,妈妈,这么多年,我一直都错怪你了。”林诚素用指尖抚摸照片上母亲温柔的笑脸。
想通后,过去种种仿佛都在眼前明朗,是他钻了牛角尖,忘记了太多回忆里母亲同他温馨而又美好的瞬间。
“再过几周就要开发布会了。”擦拭完墓碑,林诚素笑着后退一步,看着母亲的照片,生动的眉眼间略带骄傲,“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我知道你肯定很想看到大家的反应,我在最好的地方给你留了位置,现在先不告诉你,等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
墓碑上的女人笑容温婉,飞扬的眉眼间散发出灵气动人的聪颖,这张照片是余梦欣在大学时期拍摄的,现在林诚素的面目映照在上面,和她这一生最耀眼,最自信也最自由迷人的时刻重叠。
母亲看着他温柔无声微笑,林诚素得到允诺,笑着蹲下把花轻轻放到她的面前。
洁白的橙花在冷风中微颤,散发出略微苦涩的柑橘香。
“我遇到一个人。”指尖拂过花骨朵,许久过后,林诚素抬起头,轻声对母亲说,“一个我第一眼看到,就很想靠近的人。”
“你说这是不是因为缘分?”眉眼间的喜色渐渐淡去,他蹲在墓碑前低声倾诉,像个孤独的小孩,看着母亲的目光中满是殷切,“我第一次对人有那种感觉。”
余梦欣看着他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林诚素也不由得沉默,寒风中,他眼里映照的火光渐渐化成一片斑驳,“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声音变得哽咽,他低下头,清了清嗓子,艰涩的声线随即被风吹散,“他现在不肯理我了。”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所以这么久以来面对他的祈求和等待,时野始终不肯相信他的真心,那晚他不顾一切地主动踏出了那一步,是不是太自以为是,把时野彻底吓跑了?
林诚素蹲在母亲墓前,面对感情,像个茫然而又悲伤的孩子,他今天带来了橙花,是因为这个味道总让他想起时野,他很想让余梦欣见一见他。
纸堆里的火苗似乎闪烁了一下,紧跟着,一阵温暖的热气无声拂过他的脸颊。
远处负责保护的警员看着这一幕,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一队办公室,时野看着手机上收到的照片一愣。
紧跟着,那位分局同事又发来一条消息,【中午十二点多从家里出发的,在南山海福园】
他迅速扫了一眼,再次点开那张照片。
灰蒙蒙的天空下,连绵的墓碑伫立在空旷的山涧,一缕烟灰飘向幽寂深处,林诚素孤身一人蹲在墓碑前,被纸钱燃烧的火光照亮的侧脸悲伤落寞。
原来他今天是要去祭拜他的母亲。
时野凝视着手机上的照片,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滑动,将手机画面切换到和林诚素的对话框。
正准备给他打去电话,沈清悦激动的声音伴随着匆忙的脚步声传进办公室,“副队,有新线索!”
刚才按照时野的命令她和张岩又去了一趟酒吧街,此刻沈清悦冲进办公室,径直看向这边,“有人好像看见过嫌犯!人已经带回来了!”
昨晚负责在酒吧街巡逻的二十几人一无所获,闻言办公室内所有人神情一震,时野立刻起身,将手机揣回到兜内,“人在哪里?”
“在接待室,张岩正聊着呢!”沈清悦激动道。
“什么人?”时野越过她抬脚往外走。
沈清悦赶紧跟上去,“酒保!”
他点点头,两人火急火燎的身影眨眼消失在门边。
接待室的门一打开,张岩和一个陌生男人同时回头看过来。
“副队!”张岩扭头介绍,“这是我们的队长,时野。”
“你好。”时野快步过去,伸手和那人握了握。
“我们才开始。”张岩让到一边,“他叫张成光,在武伊路东川路那边一家酒吧当酒保,前段时间生病一直在家休息,刚才我和沈清悦过去一问,他说好像看到过我们想找的人!”
张成光看着时野点点头,“嗯嗯!”
张岩提醒他,“麻烦你把那晚看到的情形和我们队长再说一遍。”
这人才反应过来,赶紧开口,“就上上周六,我生病前最后一天上班那会儿,大概晚上十点左右吧,总之我刚到店里没多久,就看到那个男的坐在吧台喝酒,块头挺大,头上戴着顶帽子,把脸都挡得严严实实。”
听描述和嫌犯的外形特征基本都对上了,时野看着他,语气颇为慎重地问,“还记得他当时点了什么吗?”
张成光摇头,“那不记得了,周六晚上人那么多。”
“那你为什么会注意到他?”时野随即表示出疑惑。
闻言,张成光笑了笑,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微妙,“警察同志,干我们这行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啊,一眼就知道哪个是到酒吧来消遣,哪个是来找乐子的。”
他的语气让几位警察都感到有些不适,时野耐着性子嗯了一声,“所以呢?”
“他明显是去找乐子的啊。”张成光回忆道,“他人挺高挺壮的,脸嘛,戴着帽子我没看太清,一个人坐在那儿喝闷酒,但是那晚和他搭讪的人挺多,你们也懂得,酒吧那种地方,越是这种调调的越受欢迎,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注意到他的。”
说到这里,这个张成光突然不屑地撇撇嘴,“我和你们说,这人一手欲情故纵玩得真是溜溜的!谁跟他搭讪他都不搭理,后来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你们猜怎么着,原来他一直盯着周围那些男的看呐!”
时野和张岩互相看看,张岩立刻追问,“他都留意些什么样的人?”
这个张成光明显有点崆峒,“那我就没关心了,反正我就记得这些,不过警察同志,那家伙想找男的,不是应该去那些同性恋酒吧吗?他怎么跑到我们——”
“你还挺了解啊?”时野打断他。
张成光嘿嘿笑道,“都是平时听八卦听来的。”
时野把对话切回主题,“那人身上有没有什么比较明显的特征,例如纹身?或者说伤疤?”
本来没报什么希望,谁想张成光干脆利落地一点头,“他一条腿是瘸的!走的时候是——”他站起来,边回忆边学着走了两步,“是这样的。”
这无疑是一条重大线索,时野他们紧盯着张成光的动作,两人异口同声。
“左腿!”
十分钟后,两道身影在市局走廊内疾步如飞,张岩一脸纳闷,“为什么那两个受害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瘸腿啊,这么明显的特征!
“他们被下了药,被带走的时候人本来就不清醒,”时野推测,“如果对方一直坐着,确实很难发现这一点。”
还有一点张岩也感到十分不解,“其实那个张成光说得也没错,他为什么不去同性恋酒吧?”
这一点时野也毫无头绪,他看了张岩一眼,两个人雷厉风行地拐进一队办公室。
“怎么样?!”一屋子人异口同声。
“有重大线索!”时野环顾一圈办公室,凌厉的眉眼如一把出鞘冷剑,“所有人立刻准备出发,我们现在要找的是一名身高一米八五左右,身材魁梧,左腿有明显残疾的男人!”
.
车子停靠在路边,紧挨着林诚素家的小区大门。
“不用了。”林诚素解开安全带,神色间难掩疲惫,“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闻言警员将视线投向小区大门,看到几位保安尽职尽责地守在那里,又察看周围确认没有什么可疑对象,于是点点头,“明天林先生你大概什么时候出门?”
“这几天我都不出门,不用麻烦你了。”林诚素和那人道了声谢,下车走进了小区大门。
回到家,冰冷的客厅寂静无声,落地窗外冬日街景尤为萧瑟。
可能是在墓地待了太久吹了风,林诚素有些头疼,边走边脱衣服,疲惫的身影随即消失在卧室门边。
…
……
“脑电波图正常。”
“血压正常。”
“心率正常。”
睫毛孱弱地抖动,向上缓缓掀起,露出一双空洞的瞳孔。
一只手伸过来,扒开眼皮,强光骤然照入眼球,霎时激出一片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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