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鸟传信
他此时站稳在放置刑具的铁架旁,将蛇鞭从手上摘下,细细地绑在铁锥与铁钩的柄处。
五十五号绑紧了蛇鞭,再用力地拉了一拉试探绑上的松紧程度,确定无误之后才对着七十二说,“你们用这些东西试着撬撬吧,就算不能把门完全撬开,但是也会有很多空气进入,而且水也可以会流出去一些,大概……能活得更久一点。”
七十二号不傻,他立刻就警觉出五十五号的话中意味,他仍是握住蛇鞭的柄,另一只手猛然扯住五十五号的衣领,身体的动作将身下的水流激得哗啦作响。
“五十五,你怎么突然这么说,你想要做什么!”
“没有什么。”五十五号摇首,他推了一推七十二的双肩,“我已经走不动了。”
他充斥着淤血的腿淹没在冰冷的地水之中,凉意在短暂的一瞬间的确可以麻木他的知觉,但是现在,他已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腿脚了。
“别扯住我。”五十五号掰开七十二扯住自己衣领的手,他能碰到对方手背上的烫疤,“你该回去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七十二号眼眶瞬间红了,“大家是等着我们两个。”
“不是,都不是。”五十五号心里明白,就算工具带了回去也没有办法打开那道厚重无比的石门,只不过……他想要把希望带回去,就算是让他先一步死去。
“刚刚你扶着我去到石梯的时候,你已经用上全身的力气了吧。”
五十五号将蛇鞭重新塞入七十二的手中,“你把这些东西带回去,让我继续呆在这里,就当……是我的私心。”
他是可以呆在石梯那边不出来的,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想要给大家带去渺茫的希望,同时……他也想死在众人之前。
活不下去的,地下的条件实在是太恶劣了,如果让五十五号眼睁睁地看着将希望交托给他的伙伴一个一个接连死去的话,那样的担子实在是太沉重了。
“七十二,我受不了了,我想要逃避。”七十二的手渐渐松了力气,五十五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卸在背后的铁架上,“让我一个人死在这里吧,这是我来到行刑室的另一个目的。”
七十二垂着头,一言不发。
此时的水位升高到了七十二的胸腔下,同时也淹没了五十五号的胸口,如果水淹没到人的胸口,那么呼吸之间也会受到挤压。
五十五一呼一吸之间,都能感受到积水的威胁。
“七十二,”五十五推了一推对面之人的肩,“你快回去吧,虽然是渺茫的希望,但是说不定可以打开那扇门呢。”
“这样的结局是你想要的?”七十二问,“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充满血腥的地方……死去。”
即使涌入的水淹入行刑室,将大半的器具都笼盖在水下,但这样也能窥见大型器具的影子,浓郁的犹如铁锈一般的血腥气味时刻围绕在二人的身畔。
“是。”五十五缓慢而坚定地点头,仿佛用尽了自己的力气。
七十二握住蛇鞭柄处的手紧了一紧,他稍稍退后几步,看着五十五号靠在铁架上勉强能够站直的身影。
他的走动间能拖拽起蛇鞭下端绑起的无数套着木鞘的铁锥与铁钩,发出铁器在水中碰撞的沉闷声响。
七十二是倒着走的,在他最后转出行刑室的时候,看见五十五低垂着头,被水溅湿的发丝一缕一缕地贴在下颚线上。
“五十五……”
“砰!”
挖出厚土无数,剑鞘在薄薄的土层之下与石板相撞,碰出激烈的响声。
围在谢尔登身边的人们手里拿着在废墟中捡的铁板,在听见剑鞘与石板的声音之后,他们猛然惊觉,飞速地扔了手中的铁板,蹲下身去用两只手刮开石板上积出的黄色土壤。
冷灰色的冰凉石面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里下去,就是石阶梯的最下一层。”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6章 濒临崩溃的心态
狂风将废墟上摇摇欲坠的建筑废块吹落,废弃的木柱与石块砸落在地上咣当作响。
同时,风将被废块落地而扬起的沙尘吹到八十九号的面颊上。
有棱有角的土色砂砾将八十九号的脸颊刮得生疼,他被健壮的成年男性连拖带拽地一步步走过长长的石阶梯。
双手的手腕上绑着粗糙而坚韧的麻绳,麻绳被拽动的同时将手腕上勒出的道道红痕露在空气中。
八十九号低着头,他能看见地上血液一般鲜艳、宝石一样剔透的红色砂石,由于他的听话与乖巧,拽动他的男性没有对他多呵斥些什么。
那名男性向前走了几步,站在自己的上级前恭敬地说道:“长官,这是八十九号。”
长官只是轻轻地道了一声,“嗯,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是的,长官。”
八十九号还没从迟钝中反应过来,他绑在手上的麻绳就兀然被向前一拽,自己的腿弯被另一人一踹,巨力让八十九号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砂砾的棱角刺在八十九号裸露在外的膝盖处,刺出细密的印子。
“不要!我不想死,放过我吧。”在八十九号的身边,另一个被带出来的孩子,计划出逃的主谋者之一,二十八号也同样与八十九一样的待遇跪倒在砂砾地上。
活下去的欲望让她舍弃了所有的脸面,向正欲杀死她的人求饶。
“不管是什么,我都帮你们可以做到的!”
在这里所有人之中的最高位,那名长官身上穿着执政厅的制服,此时望向二十八号状似疑惑,“哦?”
八十九号没有出声,他的头发被人扯住,他的头抵在地上,他的视线里也仅剩连片的红色砂砾。
他似乎听见了利器进入血肉的声音,紧接着二十八号,他的同伴原先的求饶声消失不见,只剩下‘唔唔’的声音。
“真是多嘴,祭品就要有祭品的模样。”再是擦拭刃面的簌簌声。
八十九号眼前的地面多了一样东西,那是红色的还有着温热气息的半截舌头。
自己的头皮被扯得发疼,按住他的人在他的耳边呵斥道:“闭嘴!不然有的你好受。”
八十九号这才反应过来,原先自己的口中不自觉地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接下来的事情,八十九号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他只能回忆起在重重刑罚之后,刀刃刺入他左胸处的最后一击,紧接着他就被扔进了咿浓哪河的河水之中。
但他没有死,因为他的心脏位处异于常人,比普通人更加往右。
八十九号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他是在贫民窟之中被那些人捉到的,因为原本的八十九号早就死去了,所以他才会被那些人捉回去,他是有哥哥的……
也许是兄弟之间的羁绊,八十九号被四处寻找自己弟弟的阿格瑞重新找到,在濒死的边缘救了回来。
“谢尔登大人,”八十九号的身形一晃,幸而被阿格瑞及时搀扶,他倚靠在哥哥的身上得以喘过口气来,声音因为被灌入药物的缘故沙哑不似同龄人。
“石板是完整的,并没有任何的空隙,如果要击碎它的话,那是十分艰难的。”
八十九号记得,自己被拖拽上长长的石阶梯之时,短短的一截路就好像走过了很长很长的时日,他仰起头就能看见冷灰的石板,似乎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谢尔登握着剑鞘的中部,鞘的末端与石板碰撞在一起,身边的人在扒开那层薄土之后很是识时务地退开站在一边。
“哥哥……”芬贝亚有些担心,他将忧虑尽数表现在脸上。
“有斧头吗。”谢尔登松开了手中的剑鞘,转过身去问四周的人。
只是他们面面相觑,皆是沉默没有应下谢尔登的话。
他们本来就是来找这个地方的,又不是打架,怎么会把斧头带在身上。
恰是此时,远处有一个人疾步跑来,他的手上拎着一柄厚实的铁斧,口中还一路高呼,“兄弟们,我把斧头带过来了,说不定能把那扇石门劈开!”
他一路跑来,跑到众人的包围圈之外,脚步才堪堪刹停,他望着所有人向他看去的目光,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有些颤颤地退开半步,将高举的铁斧抱在怀里,“怎、怎么了。”
谢尔登笑了笑,“谢谢你,斧头很有用。”
然而,除却拎着铁斧的那人跑来,在他的身后不远处紧紧地跟着一队身着军装制服的执政厅士兵,领头之人正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执政长拉曼纽尔。
拉曼纽尔一见谢尔登,当即眼前一亮,“冕下!”
“拉曼纽尔你来的正好,把我清一下场,不过别那么没有礼数地对待大家。”谢尔登接过了那人递来的铁斧,一边对着拉曼纽尔说。
像是先前觊觎阿格瑞所手持的一整袋金币的那人,以及他的手下早就怀着畏惧的心领着手中的两枚金币跑掉了。
也许是想要召集更多的手下来找回场子,但是那也不是谢尔登所担忧的了。
八十九号还站在原地,他听见了那阵阵动地的军靴踏地之声,身体下意识地一颤,他的目光落在拉曼纽尔以及身后的执政厅士兵的制服身上,当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声,口中呼吸急促,短而急的呼吸声在口腔中呼哧呼哧地喘息着。
阿格瑞连忙搂紧了八十九号,用自己的衣服盖住八十九号瞳孔缩成细针的的眼睛前,“没事了,弟弟,已经没事了。”
谢尔登抬手颠了颠手中的铁斧,听见八十九堪称剧烈的反应,对着拉曼纽尔说,“那孩子是在艾德利的手下逃出来的。”
他又对芬贝亚说:“芬贝亚,照顾好他。”
长剑连着剑鞘被重新塞进了灰袍之中,右手手背的太阳印记在无人可见的地方散发着光与热,谢尔登的余光瞥见金红色的印记的时候,却想到了那些孩子同样是右手的手背上被火炭烙上的狰狞疤痕。
蓝眸闪动,他收敛了心中的所有思绪,右手握在铁斧的木柄上。
跃动着的火光从手心漫开,弥散了一团在冬日之中格外温和的暖色,充满生命力的火焰熔铸在粗铁制成的斧头铁块上,将其在眨眼之间从低劣的材质淬炼成上佳的精铁。
火焰将其欲坠不坠的金色汁液牢牢锁死在斧头的四周,带着足以烧尽世间万物的炙热温度。
冬日的寒冷在此刻瞬间消失。
执政厅的士兵在此时依照拉曼纽尔的吩咐将围绕在附近的贫民窟青年请去执政厅,他们背对着谢尔登,看不见高温到恐怖的鎏金之焰。
只是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发出一声细微的抱怨:“怎么突然这么热。”
芬贝亚望着谢尔登站在那里的身影,翠色的眼睛瞪圆。
八十九号捂在阿格瑞的怀里,他感到过分的热了,悄悄地将自己的眼睛露出在阿格瑞的袖间,目光同时被金灿的焰火所点亮,“是神迹……”
拉曼纽尔早就下了马,他的视线落在点燃焰火的谢尔登身上,被艾德利背叛的冷却的心早就在其无声的火焰之下重新沸腾。
加拉赫有着异于常人的手段,加拉赫用这样的手段去对付玛佩、对付格伦。
但是,拉曼纽尔所效忠之人与他不同。
他想起了先前在钟塔之上谢尔登似乎无心之中说出的话。
‘在打败加拉赫之后,将格伦之地……不,把菲茨帕特的贫民窟都消灭吧。’
拉曼纽尔脸上牵起了一抹微笑,“冕下,你说得对,贫民窟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啊。”
他人的想法无法干预谢尔登的动作以及思绪,他眸光灼灼,眼神落在地上的石板处,丝毫不比手中火焰低温的目光在石板上虚画了一道缝隙。
高举的右手在刹那之间落下,灼热的高温与锋利无比的铁器与石板接触,在眨眼之间就劈开了一道足以贯穿厚重石板的缝隙。
地下。
六十号站得有些腿麻,她和站在水下的人定时交换了位置,好让所有人的体力都可以得到一定的补充。
冰冷的水没过她的膝盖,凉气寒彻骨缝。
没有人说话,石梯之上只剩下一片死寂。
此时一阵逆着水流的声音从石梯之下传来,六十号低垂着的眼帘瞬间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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