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 第478章

作者:往生阙 标签: 灵异神怪 无限流 正剧 无C P向

容楚毅未归,只有容楚薇在。

因赐下爵位,容楚薇又得了县主封号,整座容府都重新修整过。门口立着挂白绸花的石狮子,大门重新上过朱漆,再上面就是御笔匾额,匾额边又垂着白布,示意府上正有丧事。

就这样也不能抵御闻着容家热度汹涌而来的人群。他们上门时门口那条巷子还有不少马车在,管家带着下人客客气气把人请走,帖子礼物什么都送回去,好说歹说总算把人请回去大半,巷子后头却还是源源不断有人来。

沈长白骑在马上,心里冷笑,不过一群逐臭之蝇罢了,见着谁家要起来就凑过来分一杯羹,丧期还强行上门,脸都不要了。

他又望一眼那块匾额,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烛叫仆从穿过人群递了帖子到管家面前,送客的管家打开一见,连忙让人带他们走偏门进去。这大门口早就让人给堵了,他们现在要敢打开非得被人强闯进来不可。

少顷,他们终于见到了容楚薇。

容楚薇今年不过十四岁,还是个小女孩,一脸稚气。因在边关吹着风沙长大,肌肤微黑,容貌并不出众,但其说话做事很有条理。听说他们是义姐的故交,亲自在门边迎接,又把人请到正厅坐下喝茶说话,丝毫不见拘谨。

凌烛问起,她便说起了容楚岚临终前的一些事。

容楚岚是病死的——至少在她眼里是这样。

她不知道这位义姐做了什么,只知道她带人偷偷离开,没几天又悄悄回来,然后就下令可以出兵了。出兵后,那些将士都发现这场仗好打了很多,敌人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少了一大半,剩下那些吓破了胆,见着大梁军队就逃,所以很快就打了胜仗。

容楚岚回到月牙城后,又不见了好几天,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这次……容楚薇只等到了她的尸首。

她不知得了什么病,浑身是血躺在床上,边上有她的仆人看着。容楚薇让人喊大夫来,可大夫来了一看就说人已经不成了。

她当时就感觉天都塌了。

容楚薇扶棺进京的路上,一路走,一路想,想了很多很多。

她不知道容楚岚做了什么,跟着容楚岚的那几个武功高手也不说,只说容姑娘做了大事。她不太明白大梁官制,只知道这位义姐是大将军的女儿,做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能得到什么奖赏。

但是人已经没了,再多奖赏也拿不到。

后来,她就得到了县主之位,从二品,等同郡王之女,

她明白,是义姐换来了她的县主位子。有县主傍身,可保她一世无忧。

现在再说起这些事,容楚薇已经哭不出来了。她只是很平静地说着边关发生的一切,她死去的家人,和认她为义妹又马上离去的姐姐。

月牙城风沙大,城外有成群的狼,他们出门都要带上弓箭和弯刀,以免被狼群叼走。月牙城也很贫苦,老天经常十天半个月不下雨,水也要省着用。那里的人都爱说爱笑,没有那么多规矩。

京城多大啊……又干净又漂亮,吃的饼子里不会掺着沙,出门就是宽阔的街道,外面没有狼,也不必出去打猎,不用担心蛮族人虎视眈眈。京城里的女子也美极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白皙又好看的女孩。

她在月牙城算是好看的,来到京城后,才发现自己什么也算不上。县主的吉服穿在身上,上面镶着金线和珍珠,她却浑身不自在。那些人盯着她用扇子遮住嘴发笑,就像在看一个笑话。

嫉妒、嘲讽、漠视、贪婪……容楚薇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她住在从未见过的漂亮的房子里,戴着她原来一辈子也见不到的昂贵的首饰,却每天都在想念那个小小的月牙城。

城外的风沙,夜里高悬的明月,都只能存在于梦中。

“姐姐还说,我在京中应该会遇到一位姓凌或姓姜的公子,就把这个东西给他们。”容楚薇平静地从荷包里取出一条手指长的竹筒,竹筒外用黄纸封了一圈,红线扎上。

“姐姐说的应该就是你们了。”容楚薇把东西递过去。

姐姐的故交和她一样好,不会和其他男人一样露出嫌弃的神情,还要自以为是装作君子一样凑上来。真以为她看不出来吗?

凌烛没伸手,而是以眼神示意姜遗光,后者旋即接过,收在自己暗袋中:“多谢。”

容楚薇露出个小小的笑:“不必客气。”

三人和一个小女孩也没什么好说的,送上礼物,回忆过容楚岚,说了些客套话就道别了。

容楚薇亲自送他们。

这时天色还早,三人急着先回了园子。

密封好的竹筒拆开,里面倒出一张卷好的字条,展开一看,上面却只有几句普通问好的话。

“不对。”凌烛嗅了一下那张纸,道,“这需要浸水才能看见。”

容楚岚十分谨慎,就算这竹筒被人劫走,那人估计也想不到这层。

他把纸条放在桌面正中,提起旁边放的半温的茶壶缓缓倒出,纸条立刻漂起来,很快又被浸湿,沉下去贴着桌面。

上面原本写上的字迹被冲走褪得干干净净,白色的纸面渐渐又隐约浮现出新的字样,逐渐清晰。

一目十行看完,三人的眉头都皱起来。

容楚岚写道,她在边关以山海镜召出数千阴兵,发觉其中有一阴兵和二皇子长得一模一样,想起二皇子曾在剿匪时失踪,她怀疑宫里的二皇子有异。

事关重大,她担心告诉近卫后,失去了入镜人的近卫会被邪祟杀死,也担心那近卫被灭口,便将这事通过容楚薇转告给他们。

字迹浸水可见,但那张纸被水一泡立刻就泡烂了,拿细绵布来吸走桌上的水也只得到一团皱巴巴纸团,字迹完全看不清。

沈长白一下一下摩挲着下巴上最近因为没刮胡子而冒出来的胡茬,慢慢道:“你们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她可能心里也有怨气吧?所以才半遮半掩地隐瞒。

不然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近卫?怕近卫被杀?这理由实在拙劣。近卫通过飞鹰传信立刻就能告知宫中,非要这样七拐八弯通过他们转述?

她挑的这两个人选也有意思。

凌烛是坚定的保皇党,忠心耿耿,他如果知道了,一定会上报上去。

姜遗光又不一样,他只会先把这件事压下来当做自己的筹码,等需要时再亮出来。

所以,她是既想要上报朝廷,又想小小地报复一下?

有意思……

不过现在凌烛既然看见了,姜遗光也不会瞒着了。果然什么事被凌烛掺和进来就会变得没趣。

想到这儿,沈长白暗暗瞪了凌烛一眼。

凌烛被瞪得莫名其妙,决定不要和这个半疯之人计较,和姜遗光商量道:“这件事不能隐瞒,虽说纸条毁了,不过我们都看见了,到时互相做个人证。”

沈长白呵呵笑:“什么看见了?你看见了吗?我可什么都没看见。”他竟是完全不打算插手,溜溜哒哒就往门边跑。

凌烛被他一噎:“你这又是何必,难道隐瞒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沈长白步子已经迈到了门槛,摆摆手:“是没什么好处,可我掺和进去也没什么好处啊,我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说着他一溜烟就跑了。

凌烛只能又看向姜遗光。

事关皇子,他一个人说恐怕不行,加上姜遗光还好些。姜遗光最近和那位九皋卫统领走得近,他可以将这个消息透给她。

不过他也不确定,以姜遗光这副万事不挂心的性子愿不愿意淌这趟浑水?

孰料姜遗光没等他问就痛快答应下来:“我今日下午练剑时,会同那位大人说的。”

就算没有这件事,姜遗光也会想尽办法接近皇宫。

接近那位……九五至尊。

下午练剑时,凌烛也跟去了,姜遗光就请邬大人到一边,三人聚在一起悄悄把事情告诉对方。

不仅包括容楚岚的传信,还有他们前几日买到的人皮唐卡,和那位很可能把唐卡买走的宗室贵女。

邬大人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

“我知道了。”她说,“你们做得很好,我会告知陛下。兹事体大,请二位务必保守秘密。”

姜遗光和凌烛恭敬答应。

邬大人接到消息后根本顾不上教习,随手抓了个人过来让他和姜遗光对招,自己马不停蹄进了宫。

似他们这样的身份都有些特权,事出情急时,可凭令牌直接进宫面圣。她去的不巧,陛下现在正在殿内不知见什么人,还需略等等。

她在茶水间背着手走来走去,心里有些焦急,又不能擅闯。大太监杜尝就守在门口,见她这幅眼睛都要飞进去的样子,亲自给她倒茶,笑眯眯道:“大人喝口茶暖暖身子。”

邬大人知道自己太心急了,缓了神色道谢后双手接过,只是眼睛还往门口瞄。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宫装,披着大红斗篷的年轻女子从殿门口出来。

茶水间等待的十几个宫女立刻迎上去,打伞的打伞,递手炉的递手炉。

邬大人飞快扫一眼,认出那是三公主,早已避到一旁,不让她看见自己。

九皋卫属暗职,轻易不现于人前。

杜尝一直端着笑,似乎没看见眼前这一幕似的,三公主看见杜尝在,同他又道过别,温声说了几句话,方才带着宫女离开。

邬大人这才闪身出来,杜尝引着她进殿。

不多时,她步履匆忙地出来,匆匆走了。

*

宫里发生了什么,邬大人如何与陛下说的,谁也不知道。凌烛和姜遗光不会去问,就当做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沈长白虽行事放肆,也不会贸然问。

邬大人从那日起就没出现过,换了位副统领教姜遗光习武。

一切似乎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园子里的时间好像慢了下来,整日整日飘雪,一晃眼,年关将至,处处挂上了漂亮精致的灯笼,街上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

是个好年,平平安安过去了,没什么大事儿发生。

凌烛回家去了,园子里只剩下姜遗光和沈长白这俩“无家可归”的入镜人。

姜遗光没离开过园子,只托了近卫回柳平城替自己给父母、祖父还有南夫子坟前上香。

没几日,又有人来,这回是专门找姜遗光的。

他身上的蛊虫自从王洛死后就再没发过,但留在身上到底不妙。姜遗光知道九皋卫和江湖有联系后,就托了那位邬大人寻找解蛊之法。她那时说皇城里本来有个人擅巫蛊之术,只是现在离开了,年前应该能回,她已经去了信,请那人来替他解蛊。

现在这人果然回来了。大概是得到了消息,一来就找上了常清园。

那是个看上去约莫三十来许,样貌普通,鼻阔唇厚的黝黑汉子,他生得高大,筋肉虬结,坐在那里就跟半座山头似的,只是嘴唇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

据他自己说,他出门是收毒虫去了。

他整日在外面跑,巴蜀、闽省、两湖两广都是他常去的地方。各地有各地的毒虫,毒性也不一样。他专门收了来制蛊。

姜遗光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闽省丁家村时听说的那件事——据说有人年年来收毒虫,不拘毒性强弱,只要是毒虫就收。

该不会就是他吧?

姜遗光问起他知不知道闽省的丁阿婆,那自称姓余名谯的男人果然笑道,他认识丁阿婆,只是有几年不见了,明年再去一趟闽省看看她。

姜遗光就和他聊起了丁阿婆的事儿,告知对方她的死讯。当然,他少不得把自己摘出去。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丁阿婆先起了恶意,意欲夺走他的山海镜。所以余谯虽感叹丁阿婆死得可惜,但也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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