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 第772章

作者:往生阙 标签: 灵异神怪 无限流 正剧 无C P向

是了,正因如此……他才能轻易收拢那么多手下,能轻易策反所有人。谁人不想长生?

因他的信众太多,搞的皇帝都开始怀疑是否死后真的能保留神智了。

若按他所说,死后褪去凡胎,灵魂不灭,仍有意识,不必再为衣食住行烦忧,没有病痛。谁还想活着?这和传闻中的成仙有何区别?

她正思索,徐福却忽然换了个话题:“你想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皇帝谨慎道:“我只要知道他在你计划中就好。”

徐福道:“不愿去便罢了,我的人也该到了。”

皇帝诧异,反应过来后马上仰头往上看,仿佛能透过层层泥土与砖墙看到地上营地的亲信们,她当然什么也看不到,更恨徐福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叫她心神不宁。可她更清楚,徐福不屑拿这种事骗她。

驻地里一定有事发生了!

骊山驻地里正热闹,人群来来去去,却都不是原来驻守的人。

京中摄政王接到线报,疑骊山司众和三位将军有不臣之心。京中入镜人为首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到,除却三将军之中天衢将军带军下墓外,余下二位将军连同隶属皇帝的官员皆以清君侧名义收监,近万军队拆散后一批一批关押起来。

原本要是陛下还在,倒也不会变成这样,但偏偏……来人搜过营帐后,发现陛下不见了。这些日子里露面的陛下被当众掀掉人/皮面具。

这下两位将军叛变之名再无可抵赖,除非陛下亲自出面,不然没有人能洗清他们的罪名。就算他们没有叛变,一个看护不周的帽子总是跑不掉。

凌烛在营地中很活跃,不断打听姜遗光下落,听说他还没从镜中出来,山海镜一直被陛下贴身带着。如今陛下不见踪影,那姜遗光……

一入镜人问:“凌兄,四处都找遍了,不见陛下踪迹,你觉得陛下她会在何处?”

凌烛心下暗笑,自然是跟着天衢下皇陵去了,要是她碰上那位……面上却严肃道:“陛下有难,兹事体大,你该在驱邪司听令,怎的在我这里打听说闲话?”

那人吓走了,凌烛来回踱步,抑制不住地发笑。

那位终于召见他了,他自该尽快追随而去,亲眼见证极乐之境的降临。

可惜,此次前来的不少人被蒙在鼓里,有些甚至真心以为是来替陛下清君侧的,异人之事,不好大张旗鼓宣扬。唯有那位异人事成后,再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一个宫女模样的人从他面前经过,抛下一句话:“明日巳时,不要耽搁了。”几步迈入人群,消失不见。

凌烛不知这人是不是明孤雁,他疑心明孤雁对那位不忠,但没有证据,只得作罢。

翌日巳时,凌烛领着数十入镜人、近百近卫军,连同各地来的“同僚”们进入洞穴。异人叫他们下来,早便派了人等候,那人样貌寻常,不说自己姓甚名谁,只叫大家跟紧,人齐后,便一路往下走。

即便在镜中见识过无数奇异诡谲之景,秦始皇陵中各式怪诞奇观仍叫一众入镜人大开眼界。不过他们都明白莽撞行事的后果,没有一人敢轻举妄动。

一直走到众人都以为要见底的地步,引路人再度破开机关,露出向下的通道。

“往下走,是扶桑木,两界之门所在,非入镜人不得入,其余人在原地待命。”引路人的话多了几分慎重与森然,“诸位入镜人,绝对不要直视扶木。”

无人敢犯禁。

当引路人拉开那道门,入镜人皆低下头,排成长队,默默穿过空旷广阔的广场,往更深处去。

凌烛走在最前,他也低着头,无意间瞥见地上有些许痕迹,破碎的衣料和滴溅的血珠等。室中点着灯依旧昏暗,闪闪朦胧的银亮光芒一照下更模糊不清。若非他目力惊人,还看不到。

他便命人停下,自己细细查探。

有带血的浅浅脚印、材质贵重的破碎衣料,像是女子所用。他仔细嗅了嗅,闻到一股非常非常淡、几乎马上就要散去的香味。此种香料极为珍贵,非皇室不可得。他在宫中也闻过——面圣时,延庆殿内燃着的便是这种香。

不会错,皇帝一定走到了这里。但扶木之威,常人莫说看,连靠近都难。她又是怎么到树下的?

莫非她也……

但若她真成入镜人,总该有人带她入镜,或是找一无主之镜。且若她成入镜人,自己也该有镜,初次入镜,谁会收好她的镜子?

明孤雁并未随她下墓,她带在身边那些人也就赵瑛够看,但绝敌不过那位异人。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姜遗光从镜中出来了吧?

他不敢再耽搁,忙令众人齐齐行进。穿过扶木所在宫室,往后墓室神道甬道等处机关更凶险。近五十来个入镜人,走到孽镜台处时只剩了一半。

进门前,所有人的山海镜都亮了亮,有一瞬间的发烫。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可古怪的是他们竟没当场入镜,仍在原地。凌烛猜测这该是乱时之地的缘故,他们其实已经身在死劫中,不过再具体些,他也猜不出了。

无妨,待见到那位异人,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偌大墓室,烛光幽微。孽镜台缘两道身影一站一坐。

“……陛下?”一入镜人惊异脱口而出。

本来他要上去对异人行礼的,结果一眼见着回头瞥向他们的女子,不由得又惊又惧。

消失在营地中的皇帝怎么会在地下?她是怎么进来的?

对皇帝毫不敬畏者终究是少数,第一个人出声后,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虽然迟疑,但也跟着行礼、问安,再看向一旁笑呵呵仿佛不管事的异人,也跟着行礼问安,一个个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陛下下来做甚?即便身为人间帝皇,也不过一介弱女子,异人要她何用?

异人道:“几位还是来迟了些。”

皇帝本是站着,听见动静知道有人后就撩袍子在孽镜台边坐下,听到那些人对徐福恭敬问安、诚惶诚恐也毫不在意,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似的。

凌烛与几位为首之人忙请罪。

收到信后他们就急忙赶来了,但一路上妖邪甚多,远超往日之甚,是以他们无法马上赶来。

徐福摇摇头:“也罢,你们的镜子该都亮过了。这孽镜台中便是你们的劫。”

他露出一个仿佛得偿所愿的笑。

“姜遗光也在镜中,这是他最后一次劫,他打开了一扇门,你们也可以进去,也会被当成最后一次劫。”他笑着环视一众人,“如何?可有勇士愿往?”

皇帝暗忖:姜遗光分明还差两次,徐福口中怎么成了最后一次?恐怕是算准了姜遗光成事后两界大门便会被他打开,到时人间只剩阴魂,不论第几次死劫都没有区别。

有一事她更不解,虽说她无法反驳徐福,可须知人求生为天性,这些人怎会答应?

她无法理解,便不再探究,其余人还在犹豫。她已站起身踏入孽镜台中,她本就离孽镜台极近,其他人没来得及拦住她,她已身形如冰化水般融了进去。

“糟了,她必定是想要从中作梗,破坏您的计划。”一入镜人忙对异人道。

异人只是笑而不语,就像活了大半辈子的老者看两个小儿稚嫩的手段那般觉得幼稚可笑。

凌烛心一横,追了过去。

他绝不能让那个女人破坏异人大计!

冲入的刹那脚下一空,身体飞速下坠,周围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耳畔呼啸的风,凌烛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摔死,结果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像在梦中坠崖时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梦后猛一蹬腿,清醒了。

姜遗光……还有,女帝,都在他面前。

姜遗光对他点点头:“惜明兄,好久不见。”

凌烛一肚子话咽在喉中不知怎得就说不出来了。

他本来想着见到姜遗光要说许多,比如异人真实身份他并不知晓,只知道异人活了千余载,但他觉得姜遗光肯定知道。

还有,为什么他从异人那里听说姜遗光到了最后一场劫?不是才过完第十六回么?最后一场又从何说起?

再有,姜遗光在镜中经历了什么?为何看起来让他完全捉摸不透,仿佛经历了许多年似的。

既到镜中,这些都可以先放下。

他环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雾蒙蒙一片,白雾极为浓厚,五步以外便看不清了。

“这是何处?”他悄声问。

皇帝没说话,抓住姜遗光胳膊,她也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因看多了入镜人卷轴,担忧雾气中会藏着什么怪物把自己捉走。

姜遗光道:“这里是徐福的回忆。”

凌烛大骇:“此言何意?”

姜遗光扫他一眼:“异人就是徐福,我们在他回忆中。”

皇帝:“姜卿,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姜遗光:“我不能说,这次死劫没有外来危险。”他再次打量眼前二人,“只要你们不会在漫长时间中迷失,就不会有危险。”

凌烛已经感觉到了不妙。

徐福……还能有哪个?异人活了千余载,他若真是徐福,秦朝至今两千余年了,岂不是已活了两千来岁?要是死劫叫他们按着时间来渡过他的记忆,岂不是要有两千来年?

说话间,又有两人进来。

带凌烛他们进来的引路人和守陵人之一,符轮。

姜遗光重复了一遍,符轮吃惊,引路人却面无表情。

“他早便说过了。”引路人道,“最后一重劫,没有鬼怪邪祟,只有时间。”

“长生是赐福,亦是诅咒。”他低低道。

第615章

《秦始皇本纪》中记载, “二十八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万物之纪。……齐人徐韨等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 名曰蓬莱、方丈、瀛洲, 仙人居之……于是遣徐韨发童男女数千人, 入海求仙人……”

他们四人都在岸口一条大船上,两侧船只数十许,岸上人流如织。因他们所在船只极高大, 自上向下看,岸边涌动人头也如蚁群一般,

“我们这是……赶上了徐福出海?”史书中寥寥几笔,此刻跃然浮现在眼前,令皇帝惊奇之余,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

相距过远,只能隐约看清最靠近岸边的应是军队,皆着红褐色衣袍,站得整齐。靠岸出立了绵延几里长的祭坛, 香烟袅袅, 数十道直冲天去。再往外被官兵拦住散乱成群的就是普通百姓了,对着大船指指点点, 人声如浪潮。

而且不知周围人是看不见他们,还是认识他们,没有人对他们的出现惊讶。初来乍到, 不好开口问, 再有……从隐约听到周围人的谈话来看,他们说的语言对几人而言十分陌生。

想来也是, 千年前的语言怎能叫千年后的人听懂?

这就更不好开口了。

皇帝不知想到什么,心中百感交集。

姜遗光:“我们应当到了徐福第一次出海寻仙山之时。”

皇帝扫视一圈,却不见徐福,也不见那位帝皇,她还有些想亲眼见见呢,不免遗憾。

姜遗光目力更好些,指着岸上将上船的一人:“徐福在那儿。”

那人与岸上送别的将军再三道别,又有数十身着道袍的童男女奏乐纵歌,以敬神灵。

一直折腾到日上三竿,大船总算放绳,岸边人避开,船队渐渐随浪涛远去。

徐福正是登上四人所在大船,几人跟去。他们早便发现其余人看不见摸不着他们,四人对此地人而言就像几抹幽魂。他们便直截了当地穿过重重人群,跟在徐福身后进了一间房。

徐福和他们后来见着的模样十分不像,此时看着约莫而立之年,个头中等,面孔微黑,其貌不扬,但眉目间有种莫名的令人信服的气度在。他对一个将军打扮的人说了什么,那将军还穿着铠甲,神情有些不以为然,听他说过话后渐渐变得恭敬,长揖后带人离开,不一会儿又叫来几人,一群人又在一块儿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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