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歪脖铁树
“我会招魂，你要不要看看你哥哥的魂魄？”李清明温和道。
有些麻木缓慢的扭头看向李清明，男生机械地重复：“招魂？”
“是的。”
于是就这样的，男生被带到饭馆。
夜烛送来汽水，放到男生手边。
尽管整个人还在麻木，男生还是下意识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汽水。几乎没有感觉的大脑似乎慢慢放松下来，整个人看上去跟平时没多大区别了，他扭头看向李清明，眼中疑惑。
桌子上摆着一碗清水，李清明拿出一张黄符，点燃放到水中，符灰顿时在碗中消失。李清明拿起男生的手，平放在碗的上方，说：“现在开始想，你叫什么，你从哪里来，你哥哥叫什么，你哥哥从哪里来……一遍一遍的想，一遍一遍的在心中默念。”
一开始想着念着，心中没有任何反应，但慢慢的，男生竟然听到了心中的回音，好像有谁在附和他似的，那是谁……是哥哥么？
“睁眼。”李清明道。
碗中的水不知何时变得不透明，里面出现缩小的画面，哥哥的身形就在里面，很清晰。男生有种落泪的冲动，却硬生生忍住，“哥……”
“我没事。你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人生还很长。也不要让警察调查我的死因，我是自杀。安晚，还记得哥哥跟你的约定么？”很意外的，他如此说。
“记、记得……”安晚哽咽回应。
水面下的人温柔的笑了笑，冲着安晚摆了摆手，说：“拜拜。”
画面戛然而止，碗中的水恢复清澈的模样。
“可我后悔了，什么狗屁约定。”安晚忽然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肯定是他干的，说什么心甘情愿，哪有人愿意自己赴死的。你们、你，既然能招魂，那能不能帮我……杀鬼。”
“不。”刚说完安晚就自己摇头，“我不能违背哥哥的意愿，先让我回去考虑、考虑一下。”说着，他站起来就往外走，饭馆的人并没有拦，他顺利走出饭馆大门。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安晚想回头看看饭馆的招牌，好记住这个地方，但他却发现自己背后根本不是饭馆，而是陌生的，从未来过的地方。
疑惑的在饭馆门口转了一圈，依旧看不到，安晚只得更加疑惑的离开。
饭馆里，吃午饭的时间到了。
为了不继续研究外语作业，应龙抢着钻进厨房，拌了凉拌三丝和猪耳朵，还炒了麻辣肉片，剁椒鱼头，下了一大锅面条，又过冷水，又放油搅拌，忙得不亦乐乎。
满满一大桌摆上来，其他人早就把作业放到旁边，拿着筷子等着了。
吃过饭，折腾作业的时间不多，于是都开始瞎折腾。
趴在柜台上写完自己的作业，李清明并不给人看，就算二百五来要也不给。
淡定的拍了拍实木柜台，立刻出现缺口，电脑升上来，李清明开始看邮件。
眼瞅着七夕节就要到了，外面的活动搞的十分火热，询问饭馆活动的邮件也变得多了一些，其中很多都是年纪小的幼崽，还有刚刚找到对象的小情侣们。
“很久以前，七夕节又叫乞巧节，跟情侣关系不太大。”李清明单手撑着下巴，自言自语道，“那今天晚上的活动加一条，弄个普通的人人都能参加的活动好了。”
于是夜晚来临，客人进门，夜烛就介绍客人去看活动海报增加的一条。
超大份的牛肉面，五分钟内吃完就算挑战完成，饭馆会赠送一份精心制作的活动套餐。
对于这些每次吃饭都要一桶米饭的妖怪们来说，超大份的牛肉面当然要超级大，用很大很大的碗装着，但筷子给的是正常大小，而且活动规定，不允许客人把嘴巴变大，直接倒进去。
为了防止客人狼吞虎咽，活动附加条件是必须吃的时候发现某一根面中藏着的一根很细很细的红色硬糖。
“活动，我要参加，这个好棒！”一头幼崽拽着自家家长的衣服，一蹦一蹦的，“我今年二百九十岁，可不可以参加？”
“可以，不过不要勉强自己。”夜烛说。
超级大超级大的大碗端上来，分量十分庞大。小幼崽特别激动的捏了捏自己毛茸茸的耳朵，然后深吸一口气，拿着筷子开始疯狂扒拉面和肉片……
第173章 我们杀了那东西
分分钟干掉超级大碗的面, 然后把汤喝光光, 特别舒服的舒了口气, 这头幼崽两眼放光，“还想再吃一碗。”
扑棱着翅膀飞过来，夜烛问：“红色硬糖呢？”
“啊！”抓着脑袋上的耳朵，幼崽瞬间泪汪汪，“我有细嚼慢咽，但是……牙齿太硬，把糖也嚼着吃了，没感觉到……我能不能继续挑战？按照我平时的饭量，我还能挑战很多很多次的！”
“后面还有人排队挑战，所以你可以等，或者选择我们饭馆其他吃食。”夜烛仔细解释。
美食的诱惑不可抵挡，最终这头幼崽选择点菜，跑去跟带他来的家长一起吃。
其实当七夕这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也就那么回事，不过是饭馆工作更忙，来的客人多一些，同时活动气氛相当热烈, 大家都加把劲而已。
“自从经历过店庆，我现在觉得七夕活动简直是小儿科。”树枝伸出来, 卷着或多或少的盘子，苹果树先生哼着歌儿走进厨房，“唔, 外语作业比店庆更恐怖！！！”
无论如何，晚上客人全部离开，饭馆关门，厨房来打工的小鬼也来了，大家还都得回去休息，然后第二天就来了，得去学校交作业。
自我感觉都惨不忍睹的作业交上去，几乎所有人都忐忑的不行。
学霸战斗机明三一脸严肃的过来，低声说：“我有个朋友在那边实习，跟我说安晚哥哥的尸体昨天拉回去就腐败成浓水，骨头都没剩下。”
拆开纸袋，里面是早晨从饭馆带来的典型，张北极喜滋滋的吃着，听明三说完，就拿了一个递给他。
完全没有食欲，但明三还是接了过来。
外语老师正在讲台上看作业，李清明出神的看着，好一会儿才回神，说：“安晚的事情不简单，回头你多多注意他。对了，老师布置的作业你觉得怎么样？”
“作业？很简单。只是一篇很简单的作文而已。”明三耸肩，完全放在心上。
沉默了一会儿，李清明让明三回自己的座位。
还好老师一时半会儿看不完作业，会拿回去继续看，当堂讲的还是新课，而大家依旧有听没有懂。
下午放学，刚出校门口，安晚就站出来，显然早就等在这里。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遵守和哥哥的约定。”安晚说着，神情忧郁的看着马路远处，“我年纪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和哥哥在一起迷路很久。那个地方是个小树林，我和哥哥怎么都走不出去……”
两个很小的孩子不知道多少时间没吃东西，累得迈不开腿，腿上、脚上都是细小的伤口。
再这样下去，他们会活活困死在小树林中。
尝试着吃草，啃树皮，味同嚼蜡，胃里也根本没有饱腹的感觉，没有水，渴的快要休克。
“哥哥跟我说，他以前听老人说过一件事，就是当被困住的时候，一定不能惊慌，只要坚持、坚持到天亮就能解脱，因为那东西害怕天亮。可很快，我和哥哥发现我们身后跟着一个很小很小的影子，那是一个比我还小的孩子……”
“哥哥偷偷跟我说，他就是那个东西，只要我们打死他，就能离开小树林。”
“我假装跟他做朋友，然后等跟他熟悉了……就和哥哥一起下了手。”
“我们真的发现了离开小树林的路，那时候天还没亮。他最后跟我和哥哥说的话是，想带我们俩出去……”
对于当时的两个小孩子来说，或许鼓起勇气反抗并不算什么，真正让人恐惧的，是打错了人。
“后来我和哥哥就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假装家里有三个孩子，这么多年来虽然户口本上只有我们兄弟俩，但是在我们心中，是还有一个小小的弟弟的。愧疚让哥哥一直打算给弟弟偿命，这次……”
安晚说着说着低头，用手在身边比划，“要是当年没有，我们的弟弟应该一起长大，上学，现在肯定也是很优秀的大小伙子。”
步行着往饭馆走，应龙、苹果树先生和阿鬼不耐烦这么慢，最主要的是路上总有人看，先跑了，旱魃忍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盯着周围路人的压力一路跟着。
二百五……没有其他想法，眼睛里只有李清明。
手中动了动 ，手腕上的皮筋立刻跟着抖了抖，李清明侧头看向安晚，“你怀疑你哥哥的死，跟你们的‘弟弟’有关系？”
“恩。”安晚点头。
此时饭馆的门已经打开，夜枭拿着麻布，拎着小水桶，蹲在外面擦玻璃墙。
透明的饭馆玻璃门已经擦的干干净净，上面的活动海报已经取下来，此时看着透明的就跟不存在似的。
领着安晚进饭馆，李清明帮他倒了一杯汽水。
只是很普通的水杯，汽水看上去也很普通，但是喝一口后，安晚就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脑子不由得更加活泛。
“对了，我觉得弟弟一直没有离开我们，哥哥应该知道他的存在，只是哥哥从来不跟我说这些，只是让我好好学习，将来做个有用的人，能过上好日子。”
“昨天招魂虽然成功，但你哥哥似乎想让你放下这件事。”
又喝了口汽水，安晚扯出难看的笑容，“说得容易，做起来难。我闭上眼睛就会想到死去的哥哥，和当年发生的事。很奇怪我当时明明年纪那么小，却一直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还能感受到当时没有东西吃，肚子快要饿的穿透的那种感觉，青草苦涩的味道还十分清晰，仿佛那些事就发生在昨天。”
饭馆角落的小游乐园拆除，楼顶马戏团表演的贝壳也收起来，店里的海报全部收起，放蛋糕的玻璃橱窗也完全打开，用干净的布一点一点擦干净，再进行消毒。
所有人都开始忙碌。
“能不能，让我再见哥哥一面。”犹豫许久，安晚终于说。
“可以。”李清明点头。
跟昨天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过程。
可，碗中的清水始终没有变化，过了许久，清水才忽然有了波纹，画面没有，却有声音响在耳边。
“不要再来找我，你好好活着就是哥哥最快乐的事。安晚……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即便是魂魄也听的十分清晰。
就连蹲在碗里，最近没怎么吃东西，看上去虚弱不少的饿死鬼，发出来的声音都比这个有精神。
好像，快要魂飞魄散似的。
瞪大眼睛，安晚急道：“哥哥，哥哥，你听得到对不对？你告诉我，是不是他动的手？我不会原谅对哥哥下手的人，你告诉我是不是。我认识很厉害的人，他会帮我抓住凶手，哪怕是你不告诉我，我也能……”
“安晚，收手吧。不然你会……”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消失。
碗中的水彻底恢复平静，再没了声息。
拿开安晚悬在上面的手，李清明叹气道：“情况不是很好。只是我可能没办法找到你哥哥魂魄的存在，现在是夜晚，对我很不利。你要是担心，就先在这边住一晚上，咱们明天再想想办法。”
抱着大大的卡通水杯狂灌水，二百五跑过来，担心道：“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还好。”李清明主动捏了捏二百五的手，平静道，“老毛病而已，是我根本解脱不了的命。”
考虑许久的安晚并没有离开，他找了个更角落的靠玻璃墙的位置坐下，看着饭馆里的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
天擦黑，有客人上门，是两个在安晚眼里完全可以靠颜值成为大明星的大帅哥。
穿着很复古的半长衫，头发半长不短的，俩人靠的很近的走进来，一路直奔贴活动海报的地方，结果没看到，顿时沮丧。
其中一位偷偷看了眼角落里的安晚，侧头凑到夜烛那边，小声说：“饭馆有人哎。话说今晚没有活动吗？昨天活动我超级喜欢那个大碗面……”
“我也喜欢，牛肉大块，入口即化，面很有韧性，越吃越喜欢。”另外一位也小声说。
同样看了眼角落里的安晚，夜烛同样压低声音回答，“今天只有正常分量，不过卤汁加了一种，除了牛肉，还有猪排。”
“那我们俩两样都要一份，再要炸酱面和油泼面，一笼包子，鱼香肉丝、酸菜肉片、炒豆芽和扣肉。”
“好的。”夜烛点头。
不一会儿，厨房就开始上菜，巨大的碗，巨大的笼屉，巨大的盘子。
眼睁睁的看着桌子摆满，安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觉得自己就是只吃其中一盘也肯定吃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