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背脊荒丘
陈伯扬很短促地笑了一笑,但听觉上又类似叹气。
他想说不用道歉,甚至从来都没有怪过汤岁,其实汤岁说要走的时候陈伯扬就猜到或许是遇到麻烦了,想要替他解决,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口就成了挽留。
在汤岁说出分开这句话之前,陈伯扬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已经逐渐接近理智和成熟的成年人,他本能地想要为汤岁解决问题,像之前一样,不管汤岁需不需要,他都会固执地给。
可到了机场,和汤岁真正面对面站在一起被迫面对“告别”这个词时,陈伯扬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冷静。
从前他对汤岁说“我懂”,“我在”,可那一刻脱口而出地却是笨拙的“求你”,像不会游泳的人去救溺水者,最终只是徒劳地拍打水面,把两人都拖进更深的窒息。
他没办法一如既往冷静地追问汤岁发生什么事,长时间积累的体面在此刻土崩瓦解,暴露出与年龄相符的脆弱与不堪。
在汤岁离开港城的第三个月,陈伯扬去找过他一次。
北方的初夏,黄昏来得早,消失得却很晚,七点的太阳还悬在楼群之间。汤岁看起来还不太适应新环境,从机构门口出来后望着对面停了一会儿,表情很冷淡,让陈伯扬误以为他在舞蹈机构受了委屈。
但汤岁只是短暂地发呆一分钟,然后趁绿灯放行,穿过马路到对面那家超市买了一个面包,边吃边背对陈伯扬沿着马路往前走。
黄昏的光线将楼群轮廓磨得有些模糊,汤岁又瘦了,单薄的背影在人行道上缓慢移动,右侧的衣服被风吹起又塌陷,左侧肩膀背着那个灰白色的旧书包,拉链底部拴着一串透明风铃,每走一步,风铃就无声地颤动一下。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先是爬上消防栓,又漫过路边随意停放的单车,一直往前,直到拐过街角,在陈伯扬视野范围内彻底消失,没多久,黄昏也落下去了。
沉默的时间过于长,汤岁的心也一点点下沉,刚开始的紧张加速逐渐被酸楚感替代。
他失落地小声开口:“算了,如果你——”
“我不怪你。”陈伯扬声音温和地打断他,“而且说起来,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不用道歉,相反有时候我希望你可以亏欠我多一点,这样就不会总想着要划清界限了。”
汤岁没有及时作出回应,因为喉咙像被一团滚烫的棉花堵死,是需要大喘几口气才可以平复的程度。
陈伯扬声音比刚才要低了几分,宛如自言自语:“你之前总说亏欠这个亏欠那个,可偏偏为什么就是不肯亏欠我呢。”
汤岁把眼睛里的泪揉掉,吸了下鼻子,忍住语气里的哽咽:“不是,我怕给你添麻烦。”
“没关系,你可以麻烦我。”听出他在哭,陈伯扬隔着电话耐心地安抚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不然总惹你难过,可以吗?”
汤岁说好,又躺下,抱着被子默默掉眼泪。
陈伯扬接着问:“演出具体是哪一天?”
汤岁有些懵懂地反应片刻,闷闷回答:“一共三场。”然后分别报出日期和时间。
最近的一场在两天后,陈伯扬估算了一下,问:“你明天和后天要做什么。”
“排练。”汤岁老实交代,“提前熟悉场地。”
香水展会的工作还有一部分没有准备妥当,还要连开好几场会议,不多时,陈伯扬告诉他:“我买了两天后的机票,但是落地很晚,可能没办法看你第一场演出了,不介意吧。”
汤岁睁大眼睛,赶紧说:“不会,你来找我吗?”
“我以为你现在很需要我。”陈伯扬语气轻松地和他开玩笑,“不可以的话就算了,我等你回来。”
“当然可以。”汤岁觉得这通远洋电话信号太差,导致对方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又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可以。
陈伯扬忍住笑,嗯一声,说:“其实我现在也很需要你,很想快点见面。”
悬而不下的心在此刻终于落地,汤岁身体虚软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今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回到和陈伯扬待在闽南那几天,晚上躺在一起睡觉,两个人的姿势总是很亲密地靠拢着,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他听见陈伯扬轻声喊他阿岁,又问你喜欢什么装修风格的房子。
汤岁说不知道。
陈伯扬把他抱紧一点,没再说话了。
他睁开眼,看见少年时的陈伯扬,空调哮喘般的嗡鸣在耳边运作着,汤岁沉沉睡过去。
排练前两天需要高效准确地完成各项准备工作,确保演出万无一失,从走位到灯光音响和服装道具都要谨慎对待。
汤岁白天忙到虚脱,晚上一回酒店只想躺床发呆,半点气力也提不起来。
他和陈伯扬会照顾着彼此的时差打视频聊天,说工作和生活中发生了哪些事,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但提前得知马上要见到对方的心情就像第一次约会一样,浮躁又心动。
陈伯扬抵达巴黎时是晚上九点,汤岁在接机口等他,人群中注意到陈伯扬是件非常轻松的事。
他很显眼,身型高大,穿着铅灰色的皮衣外套,里面是一件衬衫,搭配灰色褶皱款领带,休闲长裤。肉眼看来衣服的面料质感和版型都很好,透着金钱的气味,但陈伯扬整个人却神清气爽干干净净的,像来度假的大学生。
汤岁看着他朝自己走来,心里生出种微妙的感觉。
“冷吗?”陈伯扬在汤岁耳朵上摸了摸,语气温和道,“这么红。”
汤岁心虚地移开视线,手伸向陈伯扬的行李箱打算帮忙提,被拒绝后只好老老实实走在他身侧。
天气确实不好,车内开了暖气,空调出风口的暖流与刚钻入的冷空气在车厢中央交锋。司机是当地人,没有和他们有太多交流。
汤岁小幅度往身侧看了眼,又转回来,两秒后又悄悄看了眼,反复确定陈伯扬胳膊所在的位置后慢慢伸手过去牵住他。
后者在昏暗视线里看过来,汤岁却故作冷静望向窗外,吸了吸鼻子,试图用这个小动作来暗示陈伯扬天气很冷,他们彼此需要取暖。
陈伯扬掌心很热,指节长,能完全将汤岁的手包裹住,甚至隔着皮肤可以传递许多感情。
电台里正播放一首外文歌,手风琴的声调时远时近,汤岁小心翼翼往陈伯扬身边靠近,抬起另只手盖在嘴边低声说:“我房间比较大,你不用重新订了,我们可以睡一起。”
气息洒到耳后引起一阵麻意,陈伯扬笑了笑,以同样的音量问:“为什么这样讲话,司机又听不懂。”
虽然听不懂,但大喊“我们睡一起”这种话对于汤岁来说无异于白日宣淫,不太体面。
他小声告诉陈伯扬:“这个不是重点,你没有订房吧。”
“我连你的酒店在哪都不知道。”陈伯扬忍着笑意,“怎么订啊。”
汤岁感到一阵尴尬,拉开距离点点头:“哦,也对,我忘了。”
陈伯扬握着他的手又把他拉过去,轻声问:“你很想和我睡觉吗?”
车内太安静了,连电台音乐都像是被消了音,汤岁原本不是这个意思,但仔细回想一下,或许怪自己刚才讲的话过于直白,以至于让陈伯扬误会。
脸在昏暗中逐渐发烫,他难以启齿地开口:“我明天休息,但后天还有演出,只要不是很过分……应该可以的。”
陈伯扬垂眸看他几秒,给出较为正经的解释:“不是这个睡。”
其实说这几句话已经耗费了汤岁全部的羞耻阈值,结果还被当成自作多情,他整个人快要冒烟,慢慢挪到另外一侧挨着车门,半个字也不肯和陈伯扬说了。
陈伯扬没忍住笑出声,丝毫没有罪魁祸首该有的自责。
一直到酒店汤岁才反应过来,开始后知后觉地生气,全程木着脸领着他七拐八拐,颇有些迷路的架势。
电梯在指定楼层停下,两人刚出来走了一段路便碰到小杨,因为之前的胡言乱语,导致他现在和汤岁说话要老实很多。
“汤老师。”接着,小杨看向旁边的陈伯扬,眼神露出一丝疑惑,似乎是觉得在异国他乡能遇见是个很奇怪的现象。
汤岁原本不打算解释,但想起那天下班时小杨说过的话,自己还没有正式回应过,而且他向来不喜欢和别人纠缠,保持沉默也算是给予追求者暧昧不定的信号。
思忖两秒,汤岁平静地对小杨介绍:“这是我男朋友,来找我的。”
小杨肉眼可见地愣住。
余光注意到陈伯扬往这边看来,汤岁故作镇定,没有回视。
因为还没有正式和好,他有点心虚地祈祷陈伯扬不要戳穿自己。
【作者有话说】
屏幕前的你觉得陈伯扬会戳穿汤岁吗【死亡凝视ing】
明天休休!
第57章
房间门打开,又合上。
汤岁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吻住,陈伯扬边和他接吻边脱掉外套扔到一旁,两人跌跌撞撞退进床里,伴随着彼此急促的呼吸,越来越热。
陈伯扬里面是件浅色衬衫,俯身时领带滑下来蹭在两人紧贴的胸口间,汤岁耳朵特别烫,嘴巴也被弄得很红,他握住那条领带轻扯了扯,陈伯扬很容易就压下来和他碰了碰唇。
“怎么是皱的?”汤岁有点疑惑。
“设计。”陈伯扬盯着他的眼,轻声问,“你不喜欢吗?”
虽然不太懂,但毫无疑问的是陈伯扬穿什么都好看,汤岁点点头,眼睛很浅地弯了一下:“喜欢。”
陈伯扬垂眸观察了他片刻,然后稍微直起身把领带解下来盖到汤岁眼睛上,左右两端穿过脑后绑好。
汤岁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忐忑不安摸索着握住陈伯扬的手臂,小声问:“怎么了?”
灰色的领带长而宽,表面有褶皱设计,触感摸起来却很舒服,将汤岁的大半张脸盖住,只露出一点鼻尖和下巴,润泽的唇瓣微微张开,像是在引诱人做点什么。
陈伯扬低头和他接了个湿吻,说:“还想听你喊我男朋友,怎么办。”
由于视野缺失,汤岁变得格外没有安全感,他双手抱住陈伯扬的脖子,两个人又贴近一点,能感受到温热的鼻息扑在脸颊周围,很痒。
闻言,汤岁顿了顿,答非所问道:“你没有生气吧。”
“怎么这样问?”
“我和助理讲你是我男朋友,但事实上我们还没有真的和好。”
“……”
陈伯扬很轻地叹了口气,同时手伸进汤岁衣服里,惩罚似的/扌柔/着,“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生气对吗。”
汤岁一阵阵颤抖,看起来难受又委屈:“我……不知道。”
“现在已经和好了。”陈伯扬不断亲着他的脖子和下巴,“男朋友。”
考虑到汤岁接下来还有演出,陈伯扬做得并不过分,也避免留下什么痕迹,从亲吻到动作都很温柔,两人的身体出了点汗。汤岁骨架小,被圈在怀里呈现出依赖可怜的状态,陈伯扬一遍又一遍地亲他,说喜欢他,导致语言和生理双重刺激在汤岁大脑里疯狂地横冲直撞。
汤岁睁开眼,厚重的窗帘将天光隔绝在外,无法分辨现在是什么时候。
热得要命,陈伯扬沉重有力的身体从身后环紧他,皮肤温度炽热,掌心放在汤岁小腹上,两人以一种亲密又充满禁锢的姿势相贴。
汤岁怀疑自己是被热醒的,他轻吐了口气,耳后传来陈伯扬低沉的声音:“睡醒了?”
“……啊,对。”汤岁动了动,从他怀里脱离出去一点,顺势把小腿伸到被子外面,“几点了?”
陈伯扬闭着眼答:“六点多吧。”
“你怎么知道。”
“刚刚听到外面有声音,管家来送早餐和报纸。”
汤岁噢一声,晃了晃脚腕,除了胸口很疼之外,身体没有想象中疲惫,或许昨晚的/忄生/爱程度才是自己的可承受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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