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背脊荒丘
他天马行空地想了会儿,慢慢转过身和陈伯扬对视,房间内光线昏暗,只能看清彼此有点亮的瞳孔。
“怎么了?”陈伯扬问。
“没事。”汤岁凑近在他侧脸下方亲了一口,声音带着晨起的绵软,“再睡一会,我今天还要去排练。”
在附近的餐厅吃过午饭,两人牵着手出来,汤岁看到负责接送的商务车就停在门口,这才想起刚刚小杨联系过他,说为了节省时间会提前把车开过来,吃完饭直接去剧场就好,此时工作室其余三人大概就在车上。
玻璃是高隐性的,汤岁看不见里面,但还是下意识想把手撤出来,不料刚有所动作就被陈伯扬发觉,接着惨遭质问:“你后悔跟我和好了吗?”
汤岁立马辟谣:“不是的。”只是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让工作室的小伙伴看到自己谈恋爱,莫名有种抓包感。
但他似乎忘了人类的本质就是嗑CP,汤岁刚一上车,除了司机和小杨,其余几人纷纷探头过来八卦,得知是男朋友后,震惊之余大家开始夸赞陈伯扬的外表。
化妆师是个女孩,激动到已经无法控制笑容,说:“汤老师,你男朋友好高好帅啊,是模特吗?有没有单身同事介绍一下呀。”
汤岁有点尴尬,否认:“他不是模特。”
“好吧。”化妆师特别遗憾,不知又想起什么,追问道:“什么时候谈的,之前没听说啊。”
另一个伙伴也很好奇:“难道是异地恋,他在这里工作吗?”
“刚谈不久。”汤岁没告诉他们昨晚才和好的真相,逐一回答了问题,“他是来看我的,没有异地,也不在这里工作。”
化妆师:“哇,只分开一周也会忍不住中途来看看,你男朋友好黏人,也好爱你呀。”
他没有说话。
陈伯扬是抽时间赶来的,吃饭时接了好几通电话,下午还要开视频会议,偏偏今天又醒得那么早,虽然表面看起来无异,但一定很累。
汤岁听到她这样讲不但不高兴,反而觉得心疼又难过。
另外两人没有八卦太多,毕竟再深究下去就属于汤岁的隐私了,大家休息少时后开始为排练做准备。
最后一场演出顺利收尾,陈伯扬从观众席离开,走人工通道提前去门口等着。
两人打算在这里多留一晚,明天去逛逛附近有名的教堂和博物馆。
临近傍晚,剧院建筑的外立面厚重而恢弘,最顶部筑有金色雕像,在渐暗的天光里依然醒目,宽阔的台阶铺展开来,下面零星坐着几个歇脚的人,有的低头看手机,有的只是沉默地望着街景,呼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傍晚的凉意里。
不多时,汤岁从左侧的专属通道里走出,身旁簇拥着一堆人,除去助理和工作室成员以及翻译,剩下几位看样子是当地舞剧院派来负责接待的领导。
距离太远,陈伯扬听不见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短短几分钟时间里,已经有五六个长得不错的外国人接连过去和汤岁搭讪。
在国内时,汤岁常常因为神情太冷而让追求者望而却步,但在这里,不管是本地人还是游客都很大胆,喜欢就立马表态,被拒绝后大大方方离开。
身边工作人员挤眉弄眼地似乎是调侃了几句,大家都笑起来,汤岁还是那副样子,安静淡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人群散去,陈伯扬看见他拿出手机摆弄一番,片刻后自己的电话响起来。
汤岁问道:“你在哪里呢,我们回去吧。”
陈伯扬说:“对面。”
闻言,他立刻抬起眼寻找,两人隔着差不多一百米,只能看见陈伯扬穿了件很长的风衣,身型挺拔。
汤岁一路小跑过来,在距离陈伯扬半米的地方立住,眼睛又圆又亮,额头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仰着脸问:“什么时候出来的,我以为你还在观众席。”
“不出来就错过汤老师被那么多人搭讪了。”陈伯扬低头在他嘴唇上咬了咬,比较用力,弄得汤岁有点痛。
即使身处异国他乡,汤岁也不太习惯在大街上公然做这种亲密的事情,但由于心虚还是没有推开他,用拙劣地演技欺骗陈伯扬:“没有搭讪,他们是问路的。”
接着补充道:“不知道圣心大教堂在哪,好多人都要去。”
小杨坐在商务车后排,窗户大开,引擎发动的瞬间他无意往后方看了眼,愣住。
暮色四合,路灯尚未完全亮起,隔着大约一百米,男人将身形清瘦的汤岁笼罩在怀中亲吻,宽大的手掌抚上他的后颈,指尖偶尔穿过对方被风吹乱的发丝。
他们的影子在地面上交叠,随着吻愈发深入,汤岁白皙的手指攥紧了男人深色风衣的前襟。
距离模糊了细节,却让交颈的姿态更显缠绵。
远处教堂的钟声悠然响起,惊飞一群栖息的鸽子,羽翼拍打的音节混着晚风传进耳朵。
吻持续了很长时间,当分开时,两人的剪影在渐浓的夜色中依然保持着额头相抵的姿势,就像这座城市此刻只为彼此而存在。
偶有汽车驶过,车窗的流光在他们身上一掠而走,恍如电影里转瞬即逝的定格镜头。
到酒店后,陈伯扬去洗澡,汤岁趴在床上用手机搜索附近的景点,打算为明天的出行简单做个攻略。
小杨发来信息,因为他个人的航班变更情况需要重新核对行程单。
汤岁的手机打不开文件,多次尝试未果后,他起身走过去敲了敲浴室门,水声停下,几秒后,门被打开一半,陈伯扬问:“怎么了?”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忽然开门,汤岁仓促地移开视线:“我、我用下你电脑。”
“好。”陈伯扬笑了笑,“直接拿就行,在沙发上,密码是0703。”
“……噢,你快关门吧。”汤岁一眼都不敢乱看,边说边逃:“别感冒了。”
浴室门重新合上,传来不规律的水声,汤岁摸摸滚烫的耳朵,打开电脑将行程单修改核对之后转存到手机上。
刚要退出时,他看见最顶部有个名称为“岁”的文件,太显眼了,加上对自己名字的敏感程度,所以很难不注意到。
汤岁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习惯,包括陈伯扬,但凡文件夹换个猎奇百倍引人遐想的名称,他都不会点开。
但偏偏是自己的名字,理智与好奇在脑海中拉扯,犹豫片刻后,汤岁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个文件。
【作者有话说】
卡在这里确实很奇怪
所以明天也有!
第58章
加载速度很快,一瞬间,数十排整齐的缩略图以网格状铺满整个界面,每张照片都带着微弱的像素光晕。
汤岁顿住。
这一刻所有声音仿佛都退到遥远的地方,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一下,一下,重重砸在肋骨上。
他滑动指尖,点开其中一张,是两年前的某场舞蹈比赛,照片上的自己站在台上领奖,唇角挂着很浅的笑,指尖往后连续点了十几下,从他上台到下台,属于这场比赛的定格才结束。
照片没有按时间排序,紧接着是四年前的比赛,他刚从机构离职,当时境况窘迫,他同时应付着官司、兼职和密集的赛前训练,整个人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
三年前,参加省级原创剧目赛,当天汤岁高烧到三十九度,状态非常不好,照片中的他正在穿过舞台往候场区域走,侧脸在顶光下苍白得近乎透明,唇角抿得很紧,也很疲惫。
也是同年,到外地比赛。汤岁已经小有名气,当时后台挤满了参赛人员,有双手趁乱把他的背包顺走,导致他只能穿着不合脚的备用鞋跳完整场,谢幕后脚肿得修养了半年才好。
但舞台是一个残酷无情的地方,它只对极少数人报以掌声,而对大多数人来说却是一场公开的凌迟。因为这场比赛,汤岁被媒体挑出几个失误动作进行大规模抹黑,很多人倒戈在新闻下纷纷留言质疑排名的成分。
六年前,他代表机构去区域级选拔赛,那是强制签约后迎来的属于自己的第一场比赛。
虽然规模很小,也不正式,但汤岁实在太久没接触舞台了,内心紧张又开心,在几百人中脱颖而出拿了第一名,结果被负责人硬拉着在镜头前说了无数句“感谢机构栽培、是机构成就了我”类似的回答。
结束时已是深夜,他口干舌燥,在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两袋面包,回到家一边吃一边哭。
指尖快速滑动触控板时,整排缩略图会短暂地变成模糊的色带,又在停止时恢复清晰,最下方状态栏显示着数字:347个项目,占据6.2GB空间,记录着汤岁整整七年里大大小小的比赛。
他的心脏紧巴巴皱着,但胸腔中却仿佛炸开沉闷的钝响。
也就是说,在汤岁自以为形同陌路的时间里,其实陈伯扬一直在往返于国内外,跨越重洋,辗转各地回来看他,每一场比赛都没有缺席,甚至最近的一次就在几个月前。
汤岁从来不知道舞台上的自己可以这样生动鲜明,眉眼带着浅笑的,认真的,严肃的,身材高挑纤瘦、服装华丽一尘不染的,被万众瞩目和无数摄影机对准的自己,此刻在这块电子显屏中慢慢成形。
他也从来不知道这样的陈伯扬——
其中一张照片里,领奖台上的他正应粉丝要求比出半个爱心,而画面左下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观众席伸出,隔着遥远的距离在虚空中与他完成了这个心形。
成熟理智的陈伯扬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做出如此幼稚笨拙但又实在浪漫的举动。
眼前模糊一片,汤岁揉了下眼睛,视野才清晰起来,慢慢滑到最底部,看见两排类似聊天界面的照片。
是用相机拍摄的一部旧手机上陈伯扬和自己的短信记录。
由于当时汤岁很在意话费,所以他们的聊天并不多,短短十几页就可以拍完,翻到末尾页时,他的指尖彻底顿在触控板上方。
旧手机模糊不清的屏幕中,七年前汤岁给陈伯扬发送的最后一条信息,时间显示为7:03分。
再往下,是因为他注销电话卡而导致陈伯扬发送失败的几条短信。
[2010年6月8号]:你过得好吗?
[2011年1月1号]:新年快乐
[2012年10月3号]:医生说我生病了,我想你
[2012年12月17号]:今年的伦敦特别冷
[2013年4月3号]:梦到我们和好了
每一条短信后面都跟着“发送失败,点击重试”的红色标记。
汤岁的手腕开始无法抑制地颤动,他盯着屏幕,瞳孔微微收缩,仿佛看不懂眼前的文字。
浴室的水声停了,门轴转动发出轻响。陈伯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沐浴后温热的水汽。“在忙工作?”他顺手调高了空调度数,语气像平时一样温和。
汤岁没有回答。
或许察觉出哪里不对劲,陈伯扬走过来,看向电脑屏幕时愣了一下。
汤岁仰起脸,眼底泛着红,是一种比哭更深更钝的痛楚。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对视很久。
“你说生病。”汤岁开口时声音压得很轻,“是什么病啊?”
陈伯扬坐到身旁,以指腹蹭过他湿润的眼尾,还算轻松地笑了笑:“没什么事,要真有问题我也不能好端端出现在你面前,对吧。”
汤岁没有理会他的玩笑,固执地重复:“是什么病。”
“真的没——”
“你说。”汤岁打断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颤音,精神像是紧绷到极限。
陈伯扬的视线与他静静交缠了几秒,最终败下阵来,似乎是怕汤岁担忧,从始至终都用较为平缓的口吻坦白。
“不严重,就有点失眠而已。医生说是睡眠障碍,属于心理疾病,但我感觉真的没事,也不影响生活,睡不着的时候还能多处理点工作,看看书,效率挺高的。”
心理疾病这四个字传到耳朵里时,汤岁彻底怔住,血肉仿佛都被抽空榨干,没了灵魂。
也是在同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从和陈伯扬同居以来对方好像真的没怎么休息过,晚上比他睡得晚,早上睁开眼时陈伯扬也总是醒着的。
汤岁不敢想,七年,这么多日日夜夜,或许直到昨晚陈伯扬躺在他身边还在饱受这种疾病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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