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背脊荒丘
这个称呼不太好,汤岁心想,等求婚成功后就不能再喊这样充满距离感的称呼。
“去看电影。”汤岁声音不太自然,“……来的路上,我包了场。”
陈伯扬点点头,启动车子,一副全然把自己交给汤岁的表现,不懂他今天到底要做什么,但按照汤岁的脑回路来说,或许就只是单纯想开车半小时买盒巧克力再返回去看一场电影而已,总不能是求婚吧。
电影厅很空,是一部前段时间热门的悬疑片,汤岁买的时候只看封面还以为是文艺电影,没想到从十分钟往后就开始出现血腥画面,好在陈伯扬看得还算投入。
趁他不注意,汤岁悄悄把戒指盒拿出来放进口袋,紧攥在手心里。
电影接近尾声时,整个厅陷入深海一般的幽蓝,配乐也如同潮声,光线忽明忽暗。
汤岁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身体里好像一直有很重要、很着急的事情等待他去做,甚至有瞬间他觉得自己陷入眩晕,感官系统失去了敏感度,听不到,也看不到。
片尾字幕在银幕上滚动,汤岁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转头时,看见陈伯扬也正看着他——光斑在彼此瞳孔里明灭,一如十八岁时他们第一次见面。
【作者有话说】
岁:我愿意和你结婚,哪怕你不愿意。
身体原因,明天申请休息o(╥﹏╥)o
第70章
片尾曲这时恰好停在最后一个钢琴音,空间安静下来,只剩安全出口灯牌的幽绿,和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陈伯扬率先打破沉默,问道,怎么了。
汤岁不知道第几次压着情绪深呼吸,然后把戒指盒从口袋里拿出来。
每一排座椅之间间隔都很宽,他原本是想要单膝下跪的,但脑子非常不争气地宕机了一瞬,再反应过来打算有所动作时,陈伯扬已经起身,温热的手掌牢牢握住他的小臂,阻止了即将发生的下一步。
汤岁只好打开戒指盒,内部的微型灯珠随之亮起,两枚款式普通的戒指安静地卡在凹槽中,灯光从戒圈内侧穿过来,在盒底映出两道交叠的圆弧阴影。
“这是什么意思?”黑暗里,陈伯扬的声音很低,但明显能听出些许不冷静。
“我本来打算带你去之前那个香水展厅的。”说话时,汤岁的视线不自觉低垂,又强迫自己抬起,在对方面容和戒指盒之间来回游移,“但是工作人员说今年不对外放开了,我只好临时想办法包了一个电影院,用来……求婚,希望你不要介意。”
陈伯扬的手还握着汤岁的胳膊,两人距离靠得很近,他低声回了句:“我不介意。”
汤岁的喉咙发涩,像被无形的丝线轻轻勒住,事先准备好的求婚词一句也想不起来了,但好在陈伯扬有足够的耐心等他。
“其实有点唐突,才刚和好就向你求婚,不过我总觉得这样可能……算是一点补偿。”汤岁语速放慢,但看见陈伯扬的眼睛时还是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我之前没认真想过要结婚,而且总觉得能和你重新遇见,重新在一起就已经够幸运了。”
“但是前几天去参加简乐他们的婚礼,我又忽然觉得和你结婚好像是件可以争取的事。”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失眠了,会对你好的,会补偿你之前因为我们那些事受到的伤害。”终于说出口时,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轻,也意外地平稳,他问:“陈伯扬,可以答应我的求婚吗?”
周围太暗了,汤岁看不清陈伯扬的表情,心里没什么底地往前进了一步,仰面注视着对方有点亮的瞳孔,仿佛要努力读取些信息出来:“我是认真的,虽然……听起来很混乱,但每一个字都很认真,你应该感觉得到,对吗?”
影院的场灯忽然亮起来,汤岁吓了一跳,转头去看台阶出口,因为包了全天的场次,是不会有其他人来这里的。
再回头时,他发现陈伯扬的眼底似乎比平时要红一点,因为太模糊了,所以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直到对方伸出手抚过他眼尾的湿润,视线才因此重新清明起来。
陈伯扬短促地笑了一下:“戒指什么时候买的?”
“还没回国的时候。”汤岁老实交代。
“好。”陈伯扬温声道,“你求婚求完了吗。”
“......求完了。”汤岁嗓子发干,静静等待着他下一句话。
“那可以戴戒指了。”陈伯扬提醒。
汤岁轻轻“啊”一声,反应过来后赶紧点点头:“噢,这就戴。”
他先将那枚尺寸大的戒指拿出来,然后抬起略带紧张的眸子看一眼陈伯扬,后者不为所动。
汤岁只好牵起他的左手,动作虔诚地、缓慢地戴好戒指,也不着急放下,而是双手抓着陈伯扬的手腕,将脸凑近认真观察了片刻才满意松开。
陈伯扬注视着他:“好看吗?”
闻言,汤岁轻弯了下眼睛:“好看。”又不放心地刨根问底:“这算是答应我的求婚了吗?”
“不算。”
汤岁肉眼可见地怔住,茫然的神色中带着点难过,刚打算为自己争取点什么,陈伯扬补充道:“因为你还没有戴,所以不算。”
汤岁松了口气,将小盒子打开取出另一枚戒指,或许是刚刚被吓得心脏虚软,手指也失去力气,连毫无重量的戒指都捏不住,一不小心就掉到地上顺着地毯滚了几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互相对视愣了半秒钟,赶紧弯腰去找,借着手机灯光把电影院的座位几乎搜了个遍但还是一无所获,那枚戒指就像彻底蒸发一样消失在他们面前。
汤岁的眼眶慢慢涌起一股热意,他觉得自己今天太倒霉了,整个求婚过程一点也不顺利。
天气恶劣,想去的展厅关了门,只好委屈陈伯扬在不太正式的场合接受求婚,结果到最后还把对戒弄丢了。
每个环节都在和汤岁作对,像在嘲笑他笨拙的真心一样。
这样具有意义的时刻也被搞得一塌糊涂。
陈伯扬将他拉起来,汤岁的眼睛很红,但没有哭,眉间带着难以忽视的伤心。
“不找了。”他轻声安慰汤岁,“我再重新订一个,这样我们的戒指就都是对方买的,也很有意义。”
汤岁没说话,环住陈伯扬的腰把脸埋进他肩里,过了好久才带着鼻音嗯一声,接受了他的提议。
回家路上无论陈伯扬怎么开玩笑汤岁都显得兴致缺缺,但两人相握的手始终没有分开,他能感受到对方无名指传来与平时不同的凸起,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手机响起来,是蓝美仪的主治医生。
其实从看到备注名的那刻,汤岁的心脏没由来得猛跳了一下,是那种不祥预兆来临前的感觉。
医生说蓝美仪从今天下午开始状况就很不好,注射过药剂后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结果现在又发作了,情势比较危急,让他立马过来一趟。
挂断电话后,汤岁还没说什么,汽车已经换了条路快速往医院开。
气氛安静到极点,陈伯扬觉得这种时候即使是安慰的话也会扰乱汤岁的心绪,还不如沉默。
从车窗往外看,夜色深深,快要过年了,装饰彩灯缠在光秃的树枝上,一闪一闪晃得人眼睛疼。
到医院后,蓝美仪已经陷入昏睡,医生的意思是让汤岁早做心理准备,不乐观地讲,可能连春节也熬不过去。
汤岁沉默地点头,送走医生后轻轻推开病房门。
蓝美仪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黄,唇角抿得很紧,一副很累但偏偏又睡不踏实的模样,断续醒来,意识模糊地发出几个音节,又很快被病痛拽回昏沉之中。
陈伯扬站在一旁陪他,两人依旧没有过多交流,等时针慢慢转向凌晨,陪床阿姨换班,护士恰好来检查了蓝美仪的状况,他们才从病房出来。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护士站台亮着一团光。
陈伯扬让汤岁坐到门外的长椅上,去接了杯热水回来,汤岁只喝了一点,挽着陈伯扬的手臂与他十指相扣,忽然轻声说:“对不起。”
“为什么又道歉。”后者问。
“我也不知道。”汤岁说,“总觉得道歉会让自己心里好受点。”
陈伯扬没说话。
远处护士站的呼叫铃偶尔响起,穿堂风从窗口渗进来,他们谁也没动,只是靠得更近了些,掌心相贴传来一点微弱的温度。
汤岁闭上眼,梦到自己站在一个正不断下行的电梯中央,楼层指示灯是灰色的,但他却随着空间一直向下。
过了很久,门打开,他看到外面是小时候家里的旧厨房,灶台里煮着糊掉的粥,锅盖不断被蒸汽顶起又落下,蓝美仪正在一旁打扫满地的碗盆碎片和水。
他发现自己变回了七八岁时候的模样,却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
在电梯门缓缓闭合的瞬间,那个泛着油烟的昏黄世界,连同蓝美仪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逐渐缩窄的门缝里。
第二天是小年,天气终于放晴,吃过晚饭,陪床阿姨对汤岁说,蓝美仪想见他一面。
汤岁让陈伯扬在病房外等着,自己进去了。
蓝美仪的状态比昨天还要差,皮肤蜡黄中泛着死灰,眼窝凹陷,眼皮很皱地耷拉着。
那双遗传给汤岁的曾经很漂亮的眼睛,此刻浑浊不堪,很难再聚焦了。
汤岁不确定她现在还能不能看清自己,把椅子扯到距离床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沉默片刻后才问:“你感觉怎么样?”
“很累。”蓝美仪望着天花板,没多久又把视线转到他身上,“这两年,我住院是不是花了你很多钱?”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蓝美仪皱起眉,眼神有了几分之前的锐利,但声音依旧虚弱:“我去年还能下床的时候跟一楼那群老太太聊天,都说我这病花钱又多又治不好,当时我差点气死,觉得这医院坑人,世界上哪有病是花钱治不好的?”
她说着吐了口长长的气:“现在才信。”
汤岁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很淡,没有变化,眼睫略微低垂着,让蓝美仪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阿岁。”她喊了他一声。
汤岁抬起眼。
“你这几年不愿意搭理我,是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怪我吗?”
汤岁看着她:“我话少。”
“不一样。”蓝美仪抬起手抓住冰凉的护栏,努力拽了下,像是要更靠近他一点:“我知道你恨我把你卖了,之前话少,但你起码还认我。其实当时我刚签完字就后悔了,但那时候又认为钱只有握在手里才有安全感。”
“自从这两年生病,我总做梦,梦到你小时候在老家的院子里跳舞,四五岁,又白又小。”
她眼里浮起很浅的泪意:“说实话,要不是做梦,我都快忘了你还有那么小的时候呢。”
第71章
生病是一场缓慢的剥蚀。
蓝美仪的容貌,声音,眼神,心智,统统像是被刀刮了一遍。
她变了,又或许是妥协了,没有最基本的健康去撑起曾经那傲人的气性,所以不得不妥协。
汤岁知道,年龄的增长很难真正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但病痛可以。
今天比昨天累一点,明天可能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吞咽都在提醒着身体正缓慢地、如同坏掉的机器一样报废下去。
身旁的人会说你看起来好多了,但其实只有自己明白,失去健康是多值得恐惧的一件事。
蓝美仪纤瘦的手指攥紧防护栏,对汤岁说:“如果我没有生这种病,估计也不会再和你提起当年的事,更不会.....道歉。”
一口气讲这么多话耗费了她太多精神,汤岁给她喂了点温水,拿纸巾把她嘴角的水渍擦掉后,重新坐回距离床不远不近的椅子上。
蓝美仪用嘴巴呼吸了几次后才缓缓道:“你没想到我会说这些吧,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
汤岁看见有眼泪从她眼尾滑出来,听见她有点哽咽的声音:“没想到我会生病,没想到临死前最放不下的竟然是那件事,我是真的没想到……汤岁,如果没有生病,我不会说这些的,你应该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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