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arey
“应该是在一起了。”谈夷舟想了想说:“之前归鸿家里给他说亲,晏笙知道后气得喝了好几坛酒,听说最后还是归鸿把人哄回屋的。”
在解奚琅记忆里,晏笙还是一个调皮爱玩的小师妹,归鸿也是个沉闷的木头,没想到眨眼间,小师妹动了凡心,和师弟走到一起了。
“那你呢?”
解奚琅问的突然,谈夷舟一下没反应过来:“我什么?”
从崖底出来后,解奚琅就创办了冯虚楼,这些年冯虚楼为解奚琅办过很多事,但解奚琅从来没关注过曾经的师门,所以才不知道他们的现状。解奚琅倒是听说过一粟,却仅限于知道一粟是沧海院的延续,门内弟子全是曾经的沧海院弟子。
“你为什么没加入一粟?”解奚琅把话补充。
“没那时间。”
解奚琅疑惑地嗯了声:“?”
“因为我要找师哥啊,我哪有时间加入宗门。”谈夷舟理所当然道,似乎并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稀奇的。
重逢至今,谈夷舟提起过几次过去七年,解奚琅却一直回避提起过去七年,然而此时此刻,他忽然起了好奇心,想要了解一下他缺失的谈夷舟的七年。
解奚琅垂下眼皮,声音轻轻的:“大家都说我死了,你怎么...怎么...”
解奚琅想要问谈夷舟为什么会觉得他没死,只是这简单的几个字像长满了刺,解奚琅怎么都说不出口。
好在谈夷舟足够了解他,哪怕他才说了几个字,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因为我认识的解奚琅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死了,他可是沧海院大师兄,是年轻一辈里的天骄,如果他就这样死了,那就不是解奚琅了。”说到这里,谈夷舟语气一转:“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
谈夷舟话里的肯定听得解奚琅心情澎湃,他没想到在谈夷舟眼中,他竟然这么厉害。
“还有什么原因?”解奚琅眼眶有点热,他低着头没抬头,怕一抬头看到谈夷舟就会哭。
“因为我舍不得,因为我不想师哥死。”谈夷舟双手捧住解奚琅的脸,迫使他抬头,在看到解奚琅通红的眼角后,谈夷舟心里一疼,凑过去温柔地吻了吻他眼睛:“我觉得只要我笃定师哥还活着,师哥就一定活着,我就能找到师哥。”
温热的嘴唇落到眼上,原本发酸发热的眼睛再也不受解奚琅控制,倏地落下一滴泪来。谈夷舟的吻往下,吻掉解奚琅的眼泪,柔声哄道:“师哥不哭。”
谈夷舟江湖闻名,大家都说他是疯子,解奚琅也觉得他是疯子,如若不疯,谈夷舟又如何能坚持这么多年?可真等听到谈夷舟提到过去,解奚琅却很难过,他没想到谈夷舟坚持七年,靠的是自欺欺人。
解奚琅心脏像被人用力捏住,怎么都止不住疼。
谈夷舟不说这句话还好,解奚琅可能哭一下就不哭了,毕竟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但谈夷舟说了这句话,解奚琅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像断了线的风筝,擦都擦不干净。
谈夷舟说这些话可不是让解奚琅哭的,看到解奚琅哭的这么伤心,谈夷舟感觉他的心正在被刀割,疼得不行。
“师哥。”谈夷舟用袖子给解奚琅擦眼泪,温声说着哄人的话:“那都过去了,现在我不仅找到师哥了,还能待在师哥身边,已经幸福的不能再幸福了。”
谈夷舟怕弄疼师哥,擦拭的动作很轻,无奈解奚琅皮肤白,哪怕他动作再轻,解奚琅眼角还是红的吓人。
但是解奚琅好歹是不哭了。
见此,谈夷舟终于松了口气。
“师哥你不用心疼我,我不觉得我这几年过的有多苦。”虽然解奚琅什么都没说,谈夷舟却还是一眼看出他在心疼他,这让谈夷舟心中欢喜:“师哥是我前进的动力,因为师哥,我努力练武,我学习新功夫,还因为相信师哥没死,我一直在路上。”
“每次累了不想努力时,我一想到师哥在某个地方等我,我就干劲满满,觉得我还能再练上几个时辰。”
现实当然没有谈夷舟说的轻松,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管其中有多辛苦,谈夷舟都不想让师哥知道。
谈夷舟不说,解奚琅也能知道。短短几年武功精进到这个地步,不吃很多苦是做不到的,就像解奚琅之所以武功能这么高,也是吃了很多苦才达到的。
“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解奚琅反驳道。
看解奚琅愿意说话了,谈夷舟又放心了些,噙着笑回:“确实不算简单,但也不是不能坚持。”
“师哥,你怎么知道这不简单的?”察觉到解奚琅布防松懈,谈夷舟开始得寸进尺,试图打探道。
正如谈夷舟很了解解奚琅,解奚琅同样很了解谈夷舟,所以一听谈夷舟这么问,解奚琅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如果是之前,解奚琅或许什么都不会说,但刚在谈夷舟面前哭过,发散开的情绪还没整理好,看着谈夷舟充满期待的眼神,解奚琅忽然心软,舍不得说不。
“你说呢?”解奚琅反问。
谈夷舟耍赖:“我不知道,等着师哥告诉我。”
解奚琅一哂,轻声道:“因为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解奚琅只说了几个字,可其中蕴含的信息量极大,谈夷舟听得心一紧,头几年日子有多苦,谈夷舟再记忆深刻不过,师哥说他也是这样过来的,难道说......
谈夷舟皱起眉,准备往深了问:“师哥,你......
但他才开口,解奚琅就身体往前,用嘴堵住谈夷舟嘴:“我暂时不想说。”
听到熟悉的话,谈夷舟不由难过。只是师哥主动献吻,谈夷舟又止不住开心,把烦恼抛到脑后,专心地接起吻来。
*
不管谈青山的消息是真是假,在知道相桢有可能要来参加武林大会后,解奚琅和谈夷舟就更加小心了,不想遇到故人。
离开乌城再往西走,这边要冷的多,还经常下雪。解奚琅全副武装,狐皮大氅和狐皮帽一样不少,可如此行进两天,他还是犯了病,身上关节仿佛被扎了无数冰做的针,又冷又疼,叫解奚琅动起来就不舒服。
得了寒毒后,这便成了解奚琅生活的常态了,只是往年冬天解奚琅都窝在家里不出来,又有齐章伺候着,虽然也会关节疼,但要好受许多。而现在他不仅没待在家里,还大雪天赶路,淋雪又吹寒风的,关节是往年十倍的疼。
解奚琅不想被谈夷舟发现他不舒服,怕他小题大做,不让他继续赶路,所以哪怕很不舒服,解奚琅还是强忍着没表现出来。
然而难受忍着不说,身体却是不会骗人的——解奚琅脸色越来越差了。
于是这天傍晚,解奚琅收拾好准备出门去驿站,结果刚出门就被谈夷舟拦住了。
解奚琅眼中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你干什么?”
“师哥要去哪?”谈夷舟不答反问。
“去驿站。”解奚琅如实道:“有些事要吩咐他们。”
谈夷舟了然地点点头,说:“师哥留在客栈,换我去驿站。”
解奚琅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谈夷舟,谈夷舟也不躲,由着解奚琅打量。
过了几息,解奚琅收回视线,语气笃定:“你知道了。”
解奚琅没说谈夷舟知道什么了,但该知道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我去办事,师哥留下休息。”谈夷舟没接话,只是道:“办完事我再去城中找一名大夫,带回客栈给师哥看看。”
谈夷舟看出了解奚琅不舒服,也知道解奚琅这是犯了老毛病,可他不知道解奚琅到底怎么了,就只能先叫大夫来看。
老实说,听到谈夷舟要叫大夫,解奚琅第一反应是拒绝,他不想要谈夷舟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但就如之前心软,这次解奚琅看到谈夷舟眼中的坚持,他又心一软。
解奚琅抿唇,摇头道:“没用的。”
谈夷舟拧眉反问:“什么没用?”
“叫大夫来没用。”解奚琅看着谈夷舟眼睛,语速缓慢地一字一字往下说:“谈夷舟,我这是无药可救的病,除了等死,没有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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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顺利通过,芜湖~
第84章
解奚琅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曾经他也满怀希望,想要药到病除,身体康健,然而现实却不停给他重击,解奚琅便慢慢死心,觉得治不好也没关系,只要能活到报仇雪恨就可以了。
“什么意思?”谈夷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了解奚琅说的话:“无药可治?师哥,你到底怎么了?”
这事说来话长,解奚琅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便道:“不要问了。”
解奚琅若是还和从前一样,一点信息都不肯透露给他,现在解奚琅说不要问了,谈夷舟或许还能顺着他意,真不问了。然而偏偏解奚琅没有这样做,谈夷舟就不可能如他所想,什么都不问。
“师哥,你怎么了?”谈夷舟当没听到解奚琅的话,继续追问道:“为什么会是无药可治?”
知道自己得了寒毒,解奚琅也不甘过,觉得老天爷对他太不公了,先是让他失去双亲,后又让他空有一身功夫,却得了不治之症,命不久矣。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甘又有何用?
于是解奚琅把不甘咽回肚子,只字不提苦与累,像一个没知觉的人,闷声往前冲,想在死前为解家报仇。
扶桑等人都是他救的孤儿,因为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扶桑几人对他忠心耿耿,知道他身患寒毒活不久,一个个费尽心思遍寻天下名医,想要救他一命。扶桑几人也会心疼他,在他发病时,各个都恨不能代他受过。
要说没触动是假的,可对于解奚琅来说,他也仅仅是有触动,再无更多的情绪。但面对谈夷舟的心疼,解奚琅的感受却是完全不同的——他不仅会被触动,还会觉得委屈。
和后来才认识的扶桑他们不同,谈夷舟是他师弟,两人少时相识,关系极其要好。谈夷舟见过他意气风发,也见过他情绪低落,就是后来解家覆灭,凭借曾经的情谊,纵使所有人都说他死了,谈夷舟都笃定他没死,而满天下的找了让七年。
在这样的人面前,解奚琅很难再冷漠相对。
“如果你一定要找大夫的话,你不用带他来客栈,让他抓几副药就可以了。”解奚琅报了几味药,还是没回答谈夷舟的疑问。
解奚琅是谈夷舟放在心尖上的人,他可以为解奚琅上刀山下火海,刚才听到解奚琅身患重症,谈夷舟大脑轰的一声,已经空白一片,情绪也快不受控制,濒临崩溃。
师哥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人,怎么会得了不治之症?
谈夷舟不接受这个结果。
“我先带大夫回来,等大夫号完脉再说开药的事。”谈夷舟向来以解奚琅是瞻,只是这次,他不准备听解奚琅的。
“大夫看了没用,抓药就好了。”解奚琅哪能不知道谈夷舟打的什么算盘,他不想打击谈夷舟,便耐着性子好声和他说话:“就这几味药,别的什么都不要做。”
“那怎么行?”谈夷舟皱眉,还不肯听吩咐:“大夫没来看就抓药,这不是胡闹吗?”
谈夷舟道:“师哥放心,我会找城里医术最好的大夫......”
“因为没用啊。”解奚琅不明白往常那么听话的人,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这么犟:“别说是城里医术最好的大夫了,就是医术第一的神医来了也没用,你懂了吗?”
谈夷舟突然犯倔,解奚琅话里不免带了几分恼怒:“我这不是普通的病,是毒,如果能治的话,我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什么手捂,什么手炉,你以为我想时时抱着这些吗?”解奚琅将手炉摔在地上,又取下手捂往地上摔:“还找大夫来看,你当我没找过吗?”
“扬州医术最好的大夫我找了,江南地区医术最厉害的大夫我也找了,甚至药王谷我也去了,可是没用啊!”解奚琅瞪着谈夷舟,道:“他们说治不了,没有解药,只能养着。”
谈夷舟的话点燃了解奚琅心里的怒火,让他一下失了控,没了平时的冷静,双眼通红,声音尖锐的大声道。
谈夷舟从没见过解奚琅这样,当下慌了手脚,软声认错道歉:“师哥别生气,我不是在质问你,我就是担心你,师哥若不想说就不说,我再也不问了。”
“我也不找大夫了,我都听师哥的,只抓药。”谈夷舟伸手握解奚琅手,试图给他安慰:“我知道错了,师哥别生气。”
谈夷舟手很暖和,他手一伸过来,解奚琅就觉得他碰到了火炉,原本冷到没知觉的手瞬间变热。
“我没生气。”解奚琅乖乖让谈夷舟牵手,主动靠进他怀里,脸埋进颈窝,声音闷闷的,重复道:“我没有生气。”
解奚琅是真没生气,或者说他没有气谈夷舟,而是在气自己。
气他命不好,失去双亲还活不久。
“师哥还不如生我气呢。”听解奚琅这么说,谈夷舟心都快碎了,他搂住解奚琅腰,让师哥完全依偎进他怀里。
“我生你气做什么?”解奚琅嗤笑,眼眶却热热的,眼泪不受控的往下掉,很快就洇湿谈夷舟肩膀处的布料。
但解奚琅却不想去在意了,反正他刚才都那么失态了,也不是没在谈夷舟面前哭过,他没必要去掩饰,好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