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arey
解奚琅没往晏笙那边看,径直往院外走。谈夷舟也是如此。
相桢站在门口,看解奚琅没有要和晏笙他们打招呼的意思,无奈地叹了口气,尽管之前说让解奚琅别躲他们了,可看解奚琅这样,相桢只能咽下到嘴边的话,没有擅作主张做介绍了。
但相桢不介绍,晏笙反倒先眼尖地认出人来。
“大师兄?”晏笙死死盯着没撑伞的男子,语气迟疑地喊了一句。
解奚琅步子一顿,虽然很快就恢复正常了,却仍叫晏笙察觉到了。
晏笙原本只是有些怀疑,看到这一幕,她便笃定了。晏笙没再傻站着,快走上前,一把握住男人的手,声音已带上了哭腔:“大师兄,你又要不告而别吗?”
第94章
解奚琅彻底走不了了。
晏笙一开始还好,只是声音哽咽,可等解奚琅垂眸看向她时,她却再忍不住,哇的一声直接哭了出来。
这就是大师兄看她的眼神。
归鸿和袁罗衣虽然没哭,但也都红了眼眶,跟晏笙一样,围在解奚琅身边不走。
雪下的大了,寒风把雪吹到伞下,落到了解奚琅肩膀上。谈夷舟抬手扫干净解奚琅肩膀处的雪,适时打破沉默:“外面雪大。”
他倒不怕冷,只是师哥身患寒毒,吹风淋雪着实难受。
“对对对,我们进屋。”晏笙边抹泪边点头,拉着解奚琅往屋内走。
拒绝的话在嘴边滚了几圈,解奚琅还是没说出口,由着晏笙拉他回屋。
相桢站在门口,见此,欣慰地笑了。
“夷舟师弟,走吧。”袁罗衣收回视线,侧头看还站着的谈夷舟,笑道。
解奚琅都进去了,谈夷舟不可能走,他瞥了袁罗衣一眼,轻应了声,便抬脚往回走。
屋内点了银炭,暖和的多,解奚琅坐回了他先前坐的位置,晏笙扫了眼还没来得及收的茶桌,气呼呼地瞪相桢,语含抱怨:“是不是我们没赶回来,掌门就不跟我们说了?”
相桢露出个无辜的笑,却不正面回答:“你们不是回来了吗?”
晏笙气恼,但又没办法,毕竟相桢是长辈也是掌门,他要真这样做了,晏笙也只能生闷气。
好在他们及时回来了。
晏笙不理相桢了,在解奚琅对面坐下,端起茶壶倒茶:“大师兄喝茶。”
“大师兄你饿了吗?”不等解奚琅回话,晏笙就侧头叫归鸿:“阿鸿你去福星楼点些好吃的回来。”
福星楼便是解奚琅之前去的酒楼。
“行。”归鸿转身往外走。
一直沉默不说话的解奚琅,看归鸿要走出房间了,轻轻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了:“不用点了。”
归鸿疑惑地回头,晏笙也不解地看着解奚琅:“大师兄?”
解奚琅没解释,而是侧头对谈夷舟说:“你跟着去。”
谈夷舟了然,走到归鸿身边:“走。”
谈夷舟在福星楼订了吃的,他过去拿就是了,省得归鸿还要重新订。
谈夷舟和归鸿一走,屋内的气氛更奇怪了,相桢坐的远远的,似乎不打算参与他们的谈话,晏笙跟袁罗衣和解奚琅对向而坐,可三人谁也没开口。
屋内静谧异常,只余银炭被火烧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在解奚琅一杯茶快喝完时,晏笙终于又开口了,她看着表情平静的解奚琅,压抑住难过问:“大师兄,你怎么不愿意见我们?”
晏笙以为解奚琅还会沉默,但出乎预料的,解奚琅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
“见了有用吗?”解奚琅放下茶杯,定定地看着晏笙反问。
他身上背着灭门大仇,这仇一日不报,压在解奚琅心口的大山就挪开不了,他也没心思去做别的。
“有用的。”晏笙不喜欢听这种话,她向解奚琅介绍起自己,试图证明她有用:“这些年我有好好学武,我可以帮大师兄的。”
袁罗衣适时插话:“我也能帮大师兄。”
晏笙和袁罗衣说的诚恳,若说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然而晏笙袁罗衣如今日子过的好好的,实在没必要参与到他的事情来。
解奚琅不着声色地皱了下眉,张嘴要拒绝晏笙二人的善意。
“大师兄先不要拒绝我们。”似是看出解奚琅的打算,晏笙抢先道:“我们同出沧海院,尽管现在不再是同门了,可你始终是我们的大师兄。”
“而且——”刚大哭一场,晏笙声音还哑哑的,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如果我们真的怕事,我们就不会来找大师兄了。”
“我们是比不上夷舟师弟,没有像他那般一直坚持找大师兄你,但在我们心中,大师兄的份量从来不轻,我们也像夷舟师弟一样,想为大师兄做事。”
袁罗衣附和道:“虽然我们功夫不如夷舟师弟,或许帮不了大师兄大忙,帮忙做点事的本事还是有的。”
晏笙和袁罗衣唱戏似的,你一句我一句,根本不给解奚琅开口的机会。
“你们说的对,但……”等袁罗衣说完,解奚琅才找到机会说话,只是他刚说了几个字,就又被晏笙打断。
“大师兄还要拒绝我们吗?”晏笙反问说。
晏笙这会倒没有哭了,眼睛却还红着,她表情平静,一瞬不动地看着解奚琅,眼底是化不开的失落难过。
这样的晏笙让解奚琅想起了过去。
解奚琅进沧海院时,院内还没别的弟子,之后晏笙进院,成了他的师妹。很长一段时间里,沧海院只有他跟晏笙,对于这位比自己小的师妹,解奚琅很疼她,而晏笙对得起这份疼,不论是最开始,还是后面院内弟子多了,晏笙都很敬重他这个大师兄,亦对他很好。
所以尽管好些年没见了,解奚琅也变得不像曾经的他,可看到晏笙这样,他仍没办法像对待别人那般冷漠以对。
“我不是拒绝,我只是觉得你们没必要这样。”解奚琅态度软了下来,不像一开始那般冷漠。
晏笙曲解意思道:“那就是同意了。”
“我……”解奚琅还想再说,坐远了的相桢突然开口:“小琅,别再推开他们了。”
解奚琅嘴抿成直线,不说话了。
他知道相桢的意思,也明白晏笙他们都是好意,但那句可以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解奚琅回不到过去,没法像曾经的他那样和晏笙他们相处。
相桢一句话,让屋内的气氛更沉默了,晏笙看出解奚琅在纠结,想要说点什么劝他,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师兄,对于我们来说,你变成什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要还是解奚琅,就是我们大师兄。”袁罗衣打破沉默道。
袁罗衣这番话犹如七月的阳光,直直地照进解奚琅心里,谈夷舟说过类似的话,可那时解奚琅没有将这些话听进心里,只当谈夷舟说着好玩的。
然而谈夷舟却用他的行动,不停的向解奚琅证明,他说的话都发自真心。如今袁罗衣也说了这番话,他跟晏笙和谈夷舟一样,都同在沧海院学习过。
解奚琅觉得他可以信任他们。
*
谈夷舟跟归鸿还带了酒回来,结果便是醉倒一片。
相桢早早离开了,将时间留给几个小辈,让他们好好聚聚。晏笙醉的最严重,喝到最后又哭了起来,她哭就算了,连带着袁罗衣和归鸿也开始掉眼泪。
才打开心扉,同桌的还是少时要好的同门,解奚琅没再控制,也喝醉了,只是没有哭。
但等谈夷舟背着他往留宿的小院走时,解奚琅的眼泪却像夏天的雨,来的又急又猛,很快便洇湿了谈夷舟肩膀。
“小舟,我好开心。”眼泪让解奚琅声音闷闷的,他额头抵住谈夷舟背,想将自己藏起来。
谈夷舟收好伞,把伞放门口靠好,再松手改背为抱,抱着解奚琅往床走。
平日里冷冰冰的人,这会儿哭得眼睛、鼻头红红的,眼睫毛也被眼泪沾湿得湿漉漉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师哥开心就好。”谈夷舟把解奚琅放到床上,俯身去吻他眼睛,语气温柔:“但不要再哭了。”
轻柔的吻落下,解奚琅感觉眼皮一热。
谈夷舟亲完,解奚琅又睁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问了一个他从没问过的问题:“你为什么喜欢我?”
在解奚琅看来,曾经的他或许还有值得人喜欢的点,而现在的他却没有一点能让人喜欢的地方。谈夷舟为什么会喜欢他?他喜欢的是曾经的他,还是现在的他?
谈夷舟不答反问:“师哥有让人不喜欢的理由吗?”
一心等着听答案的解奚琅瞪谈夷舟:“认真回答。”
被瞪了谈夷舟不仅不生气,反而笑的很开心:“因为师哥对我好。”
“我哪对你好了?”解奚琅不信,当谈夷舟在糊弄他,毕竟重逢后他可没给谈夷舟一点好脸色。
“帮我赶走欺负我的人,还不算好吗?”谈夷舟笑着说:“愿意跟我在一起,不算好吗?”
解奚琅心涨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师哥不要胡思乱想,你记住一件事就好了。”谈夷舟跟着躺上床,搂住解奚琅腰,让他趴他怀里:“我爱的是解奚琅这个人,和他什么样无关。”
醉酒让解奚琅脸红扑扑的,眼睛也像被水洗过的宝石,谈夷舟看得心痒痒,凑过去吻解奚琅嘴唇:“师哥就是无恶不作,我也爱你。”
解奚琅要反驳,可他刚张开嘴,就叫谈夷舟得逞,加深吻不说,谈夷舟还倒打一耙,咬住他嘴唇道:“认真点,不准分心。”
解奚琅气恼,还要说话,却被谈夷舟擒住腰,吻得说不了话了。
第95章
第二天解奚琅醒来时,窗外还下着雪。
屋内不见谈夷舟的身影,他不知去了哪里,解奚琅没叫他,只安静地躺在床上看床顶。
睡前喝了醒酒汤,又驱使内力散了酒力,一宿醒来,解奚琅并不头疼,记忆也没丢失,他清楚地记得昨天的事。
正因为记得清楚,解奚琅才更感觉像是在做梦,否则他怎么会和晏笙等人坐在一起吃酒?
早在平宁城时,他就有机会去见晏笙他们,但解奚琅拒绝了,之后种种,更是为了不见晏笙几人。然而现在他不仅见了晏笙他们,还见到了曾经的师父,解奚琅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洛阳虽大,若自由晏笙和归鸿,他们确实很有可能找不到解奚琅。但相桢来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任解奚琅跟谈夷舟如何厉害,他们首先是相桢的弟子,纵使结业多年,弟子遇到师父,仍犹如老鼠碰见猫。
昨日席间吃酒,许是酒太烈,亦或别的什么原因,晏笙喝到最后又哭了起来,而这次晏笙不只是单纯的哭,她还起身走到解奚琅身边,抱着他手臂大哭。
晏笙是那一批沧海院弟子里和解奚琅相处最久的,于她而言,解奚琅除了是大师兄,更是哥哥。所以当手臂被晏笙抱住后,解奚琅迟疑了几瞬,还是没有推开她,谈夷舟也没有上前拉开人。
解奚琅本来没事的,可晏笙哭的太伤心了,他被带动了情绪,眼眶跟着变酸。
但解奚琅没哭出来,直到被谈夷舟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