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如云烟
“我为甚么会伤心?你整天笑嘻嘻的,不是很好么?”风声簌簌,从两人身旁吹过,兰泽缓缓地说,“换了你,若真像你说的那样,教主喜欢我,我跟他在一起,你伤不伤心?”
紫袖断然道:“一定会!”迟疑半晌又说,“……不,似乎不伤心。如果他跟你在一起更快活,我也不会阻拦。真喜欢他,就会盼着他过得好,无论和谁。”他轻轻一叹,像是当真感受到了那种惆怅。
兰泽道:“虚情假意,各有各的假;真心却都是相通的。我那天同你说那些话,也不是为了把你和教主往一起推——有些事,你以后无论面对谁,都考虑清楚为妙。”又笑道,“我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不是。”紫袖低声说着,又咀嚼那句“真心却都是相通的”,内心五味杂陈。他想着答应自己和兰泽一起出行的展画屏,那时必然也是如此。在这件事上,展画屏,兰泽,和他自己,都是一样的。就在这一瞬,对自身、对人心、对这个世间,他又明白了一些,那是从前的自己无论如何不会明白的。他对兰泽说:“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
“直接同我说就是了。”兰泽道,“别有任何不自在。何况我早就知道你心里根本没有别人,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两人久久不语,沿着小路走近一片屋舍,已到了书房附近。紫袖忽然感慨道:“我练功时,见过书上说‘菩提心’:破除我执,利益众生。兰大哥是有菩提心的人,因此能出离烦恼。”兰泽笑道:“我哪里敢当。若说菩提心,紫袖也有。”
紫袖听了却翻着眼睛道:“菩提心尚且没有,我倒是误吃了他们要给师父的菩提丹,肚里早也没影了。”又自悔道,“是不是耽搁了他如今的……”兰泽忙道:“不要紧,菩提丹虽难得,对教主来说也只是寻常补药,于心脉并无补益。你吃了倒好。”又思索着说,“你提起药来,我倒打算着去趟灵芝寨。他们有一种补心益气的草,有些微毒,拿来给教主日常吃一吃倒也不错,只是外头少见。”
“灵芝寨?”紫袖闻之大喜,连忙道,“我跟你去!我和嘉鱼寨主也算有点交情,别说师父的药,你要旁的甚么,我都一并给你讨来。”说着将他往书房拉,当即便要计划何时动身。
兰泽见他说得两眼放光,苦笑道:“这一时半刻哪说得准,我还得先吃饭去,再议,再议。”边说边朝他手臂穴位一拂,勉强挣开,溜之大吉。
紫袖也不能当真用力,只得作罢。刚要走开,却见窗扇一推,展画屏露出脸来。他登时一喜,从窗口便跳进去,笑道:“原来你在?这是运功了?”
展画屏问:“又要去哪?”紫袖听闻能有药给他补心,自然欢天喜地,满屋里雀跃着道:“去灵芝寨!”又猛地回头,“你都听见了?”展画屏凉嗖嗖地道:“你吵得那样响,谁听不见?”
紫袖看他的神情,怕他责怪自己随意撺掇教众外出,便道:“只是提起来,还没商量好呢。”
展画屏却慢慢地说:“同他商量,不告诉我。”把一个“他”字一个“我”字都咬得极重。紫袖道:“没有……不过是想去找些药材。”
展画屏道:“和他去,不带我。”紫袖瞪起眼睛道:“你不是还没痊愈么?”
展画屏又道:“向着他说话,不向着我。”紫袖双手抱头道:“你怎么回事?”
展画屏面无表情道:“大徒弟独当一面做掌门去了,二徒弟也指望不上。啧,师父失落得很。”说罢起身出门,走到廊下,发出一声叹息。曹无穷刚好经过,飞身跳了过来,热心问道:“这是怎么了?”
展画屏半仰起头望着天道:“两手空空。”曹无穷当即伏在栏杆上,跟着一起长吁短叹起来。
紫袖只觉要被他逼死了,简直无语问苍天,在屋里叫道:“去罢!去!都去!我去找个大车,一并都装下了。”曹无穷却道:“不管是哪,不能都去。近期出去的人多,谷里不能没人留下。除非……”展画屏道:“都不用改,我出去一趟。”回头对紫袖道,“你找兰泽把药单子拿了,他最近走不了,咱们尽快动身。”
曹无穷有些担忧地问:“没事?”展画屏点点头,便都不再多说。
紫袖也想早些去求药,心知展画屏如今功力渐复,倒是不需担忧。又想起嘉鱼所言“医武同源”的话,思及灵芝寨医术也甚是有名,嘉鱼行事低调,多半就在寨中,不如请她给展画屏一并瞧瞧。这样一来,便觉这一趟走得值。
待展画屏将谷中事务打点妥当,两人仍然乔装上路,从五浊谷又向南,到了灵芝寨外。一路逐渐湿热,进入仙草湖境内,便见丘陵错落,鸟语花香,星星点点的屋顶朝远处蔓延而去,眼前却是一道深壑,架了吊桥,也有人出入,桥头安着岗哨;值守的两条大汉打着赤膊,只穿绣花长裤,古铜皮肤上满是刺青。
展画屏站在一旁,打量山民和草木;紫袖上前报了姓名,一人便奔向寨里通报,不一刻却奔回两人,引着他二人过桥。待进了大门,只见嘉鱼从远处飞一样赶来,紫袖便也迎上几步,展画屏却不急着走,仍是四下里看。
嘉鱼朝紫袖肩上捶了一拳,二人哈哈笑着问候几句,展画屏才回过身来。四目一对,嘉鱼一愣,再张望两眼,登时收了笑容惊讶道:“展教主?”回头朝着守门人骂道,“怎么不通报?!”
展画屏微笑道:“此次为私事而来,不欲惊动贵寨,算我沾徒弟的光了。”嘉鱼连连告罪,展画屏却指着大门问:“小孩子出去玩,你们寨里放心?”紫袖也见有十来岁的少年带着弟妹朝外走,却仍不明就里。嘉鱼已答道:“前几年不大好,有拐人的;这两年好多了,也不走远。”
说话间便带着二人朝里走去,沿路风景奇异,紫袖对着那些精美小楼称赞不绝,又见有一栋十分华丽,门口一对少年少女笑脸相迎,便知是客人的住处。待一只脚踩了进去,才见展画屏却跟着嘉鱼仍朝前走了。他正茫然时,那一对少年男女已拉着他进了屋,按他坐下吃些酒果。
他自然无心饮食,果然不久便见嘉鱼进来,连忙问道:“为甚么我们两个不住在一起?”嘉鱼道:“灵芝寨缺这点地方,要把两位贵客圈在一块儿住?”“不是……”紫袖脸上一红,忙道,“我以为住处都挨着。”嘉鱼直气壮道:“我怎么敢让你们挨着?你还不满意了?”
紫袖一想也好,便将嘉鱼单独拉在无人处,将展画屏负伤的事简要说了,问道:“素墨一时半刻难以寻到,你能不能给他看看?”
嘉鱼闻言,沉吟一刻笑道:“看病不难,可有一个条件。我们灵芝寨给人治伤治病,从来不为行善,我不能白帮你的忙。要我给你师父医治,就要答应我的要求。”紫袖忙道:“你说,上刀山下油锅,我都答应。”
嘉鱼果然笑眯眯地说:“一旦治好了他,我是要同他成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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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以忍医嗔(8)
“成……成亲?”紫袖懵了。
嘉鱼收了笑,平淡地说:“在我们灵芝寨,出手治病,就是同天神抢生灵,抢来便是自己的。因此若被治好了大病重伤,只要人家开口,都是要以身相许的。我阿娘当年下毒放倒了一个少年,又将他治好,后来就成了我阿爹。”
紫袖打个寒颤,记得她说灵芝寨的人都不撒谎,这必然不是唬人,当即愣道:“若我师父不答应呢?”“那是我和他的事。再说,不是还有你帮我么?”嘉鱼湖水般的眼睛闪耀着喜悦,“一个魔头,一个妖女,灵芝寨和魔教珠联璧合,在江湖传为美谈,岂不是好?”说罢转身引着他朝外走。
紫袖默默跟着,只觉被日光烤出满背的汗。不知想了些甚么,忽闻嘉鱼叫道:“甘妹!”连忙抬头,灵魂归窍,却已置身一座小院,对着两座玲珑草房。左首房中传来一声娇柔应和,随后一个女孩走出门来,肤白如玉,笑意盈盈,捧着一只小巧的深红漆杯,外头也描着古奥花纹。
嘉鱼接过漆杯托在掌心对紫袖道:“拿去给他喝茶,只要他用过,你就把这杯子给我。”看他瞧那杯子,又道,“放心,是给他治伤用;将来或许是我夫婿,我不像阿娘,不会害他。”
紫袖眨了眨眼,伸手便取。嘉鱼忽然翻掌将杯一藏,问道:“你想好了?”紫袖也近身翻腕,双指一勾,说道:“想好了。”指尖已按在杯上,将红杯抓在了手中,随即退了开去,对她笑道:“当时我夺银环儿,可要比这个难多了。”
一旁的甘妹打量着他,忽然问:“你为甚么拿?你的眼睛明明不想答应。”紫袖看着她的天真神色,勉强一笑。嘉鱼却进了屋去,取出一本薄薄册子递过来道:“这个给他看罢,兴许今天就喜欢我了。”紫袖一看封皮写着《仙草经》,便知是仙草湖的药书,当即也接过来。
嘉鱼忽然说:“若我给他治好了,决不容许你这样的人出现在他眼前——你帮我成了亲,便需滚得远远地,答应么?”紫袖道:“别说滚得远远地,哪怕你要剖我的心换给他,我也照样答应。”
嘉鱼定定地看着他道:“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的眼神还不是这样。”紫袖捏着红杯和经书,转身走了出去。
刚认识的时候,他的眼神自然不是这样。那时他还站得太远。就在不久前,他目睹展画屏在自己身边喷出血来的一刻,几乎不会呼吸了;如今见他日渐恢复,才有余裕后怕。他不在意百十年后的事,却万分在意着眼前。嘉鱼说的虽是假设,然而结果太过诱人,以至于深深拨动了他的心弦:如果展画屏能安然无恙度过此生……如果。
他拿着那只杯子,如同拿着一团希望,端了小托盘去同展画屏喝茶。展画屏随口同他闲谈两句,果然凝神翻着那本《仙草经》。日光透过巧手装饰的花窗,照在两个人的身后,展画屏乌黑的头发泛着一丝金芒。紫袖望着他好看又有力的手指轻轻掀了一页书,连指甲和指尖都充盈着生机。
一壶淡茶喝成了清水,他端着壶杯,去找嘉鱼。嘉鱼倒张罗着设宴接风,紫袖食不知味,也顾不上展画屏同人家问甚么说甚么,只忍不住偷偷去看他。
到了次日,他便依约去了甘妹的小草屋,屋里传出嘉鱼的声音,正低低念起咒文。甘妹在院里迎着,对他笑道:“我见过你的。跟长胡子在那个破院子里斗起来,你打死了锡将军!胆子还真大!”紫袖这才细细回想,蓦然记起,嘉鱼曾向任远村服软,似是因为这女孩在他琴声中支持不住;当下同她说了几句,甘妹只问:“你为甚么不高兴?”
不及回话,嘉鱼便出屋来,紫袖忙问:“怎样?要如何治?”嘉鱼问道:“先告诉我,你为甚么顶着一张半死的脸,也还来问这件事?你明明这样在意他的。”
紫袖道:“我是在意他,我最在意就是他的命。我眼睁睁看着他死过一次,决计不能重来一回。只要他能好了,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你看,我说甚么来着,人不早死枉少年。长大以后这些事情,麻烦得很。”嘉鱼蹙着眉,朝他额头弹了一记爆栗,“你这蠢蛋!灵芝寨所擅医术,自然是克制毒物,对于内伤却不算精通。我修为不如你师父,你又说那药是素墨老和尚做的——吃他的药都没见效,我起初就没打算试。只是以防万一,他又对我寨里有恩,我想看看他是否中毒,才叫你这样做。”
紫袖这才醒悟,也不知道心里是轻是重,忙道:“那中毒没?”嘉鱼摇头道:“不曾,我治不了。还是要问制药的人。”又一笑道,“真可惜,若能给他治好了,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样。”甘妹在一旁轻声笑道:“那屋里成亲,这里想必一头磕死了。”嘉鱼低声说:“难怪嫌我不让他们住在一处呢!”
两人一唱一和,都瞧着他意味深长地笑,紫袖被瞧得脸热,手足无措起来。嘉鱼又道:“真是坏我好事——好不容易打算成亲的。”
院外人影一闪,展画屏一步跨进门来问道:“谁成亲?”
紫袖乍听见他的声音,心下悚然,两个女孩却抬起手来同时指着他的鼻子,如同排练好了一般齐声说:“他。”
紫袖莫名惊诧,看向二人,只见嘉鱼满脸肃然,甘妹柔声对展画屏道:“他说要跟寨主提亲,寨主不答应,就要向我提呢!”紫袖失声嚷道:“灵芝寨不是不说谎的么?”
嘉鱼对着甘妹噗嗤笑出来道:“你想得倒美!编也不会编。”向展画屏道,“你的宝贝徒弟,为了给你治伤,背地后里打算把你卖给我哩!我哪里敢答应?不怪我们,都怪他!”叽叽咯咯边说边笑,一边牵起甘妹的手,飞快冲紫袖挤挤眼睛,两人肩并肩出了门去。
紫袖见她们就此叛逃,呆在当地,直觉展画屏两道目光刺了过来,忙道:“我没有!我……”对上他的眼神,顿时体味到曹无穷的慌张,蓦然朝外逃去。他头也不回,朝寨子深处跑,展画屏不紧不慢跟在后头,声音飘过来道:“再跑快些。提气。出脚方位讲究点。”
那阴恻恻的声音实在太过吓人,紫袖慌不择路,跑进了山,眼看一道高崖拔地而起,拦得住寨里居民,却拦不住他,当即向上连纵,翻了出去。置身崖顶,他本想另寻出路,却丝毫拔不动脚,只顾着看眼前美景,霎时沉醉:银光粼粼的水面一望无际,浓翠树木围裹成曲折的岸;明明暗暗的绿色当中,夹着一大片洁白的芦苇,从水畔一直绵延出老远。
展画屏也站了上来,说道:“仙草湖芦苇海,下去罢。”两人便循着依稀小路,径直走近。置身其中,才觉漫无边际。芦苇浅绿轻黄,高处足能将人遮没,碧蓝天幕之下,雪般的穗子随风摇曳,犹胜白浪。
山中传来不知谁家姑娘的歌声,细腻婉转,浓情如醉。
两人在一片低矮芦苇中坐了,紫袖虚着眼睛看出去,只觉心旷神怡:一丝担忧,一丝释然,全都抛在了脑后;此时同他安静坐在一起,满心里像是松了下来。他轻声问道:“你来过这里么?”展画屏道:“来过,没进过寨里。”又道,“待你成了亲,师父就能常来了。”紫袖这才记起正事,哈哈大笑道:“我跟你学的!也轮到我替师父撮合撮合,孝敬孝敬。”展画屏朝他脑袋敲了敲道:“到现在还记恨?”
“不记恨。”紫袖说了这句,忽然又想起甚么,挑眉笑道,“……除非你给我唱支歌听。”展画屏露出一点惊诧之色道:“真要唱?”紫袖知道他厌恶乐曲,故意说:“你内功好,运气不成问题;嗓音又好听,唱罢。”
展画屏吸了口气,半张开口又合上,要笑不笑地看他。紫袖抿着嘴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笑道:“还是我唱罢。”说罢倚在他身上,照着方才女孩的歌词和调子,轻轻唱起来:
“夏日鱼肥湖水平,我捉凤凰挂铜铃。
谁隔千里听铃响,金花总把秋风迎。
冬雪凝作三尺冰,我乘银龙望明星。
谁同春阳并肩到,岭高海深总有晴。”
展画屏的手指滑过他的脸颊,探进衣领中去,指尖在他后颈、肩胛擦过。紫袖脸越发热了,被他碰过的地方像是都在发痒,盼着他磨蹭得更重些。展画屏的双唇轻轻落在他的颈中,随即沿着下颌滑了上来,印在他的唇角。紫袖微微侧过脸去,迎上了他。
唇舌交缠,他解开了展画屏的衣裳,露出结实胸肌。展画屏低声道:“转过去。”紫袖却两手摩挲他的胸膛,将他朝后轻推,便在两条长腿中间跪了下去。
暖风把他的心拂得咚咚跳,听见展画屏的轻笑,被他的手撩起了头发。抬起眼来,展画屏扬起下巴,只能瞧见起伏的胸膛和滚动的喉结。紫袖正猜测他的表情,已被他一手提了起来道:“还是这样孝敬好。”紫袖朝他一笑,两手穿过散落的衣襟,向前抱住了他的腰——这一刻只想抱得更紧。
天高云淡,芦花胜雪;好风过处,人影和花影一同起伏。
待回了寨里,嘉鱼又请了自己阿叔出来,如数家珍,讲了许多毒草毒虫。紫袖听得有趣,便拿出兰泽开的单子,向嘉鱼讨药材。嘉鱼爽快地说:“这有何难?必然多多地给你。”紫袖便道:“那我也足足地留下银钱。”嘉鱼却神秘一笑:“我不要钱,”朝展画屏道,“我要展教主指点武功。”
展画屏同样爽快答应,宾主尽欢。此后几天,当真与嘉鱼叔侄常在一处讲习武艺,紫袖偶尔听听,也常跟着甘妹和寨中少年辨认草药:仙草湖是一座庞大的毒库,不来灵芝寨,他绝想不到还有这样多奇妙的草虫。再过几日,便能拿着图样,出寨去采些蘑菇。
紫袖背着竹篓进山,正在林中来来去去地寻,便听见衣物擦过枝叶的窸窸窣窣声;循着声音找去,只见一道红光闪过,却不见人,显然对方动作极快。他心生疑惑,又觉得有趣,便再寻一刻,却见树上有甚么亮光闪烁。走近一瞧,大惊失色:是一枚小小的金龙牌。他取下牌子,将树皮一刮,身后脚步声起。
紫袖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红衣人穿枝拂叶而来:皮色白皙,面目清秀,只如少年;身着大红锦袍,绣的竟是牡丹图样,光辉耀目,一派繁华富贵之气。紫袖心中暗道:这是成亲成到一半,被捉来干活么?
他朝那少年问道:“阁下是谁?”那人开口便问:“展画屏在哪里?”
声音冷而清澈,紫袖心中一紧,喃喃地说:“金……金……”
那华服的“新郎官”道:“金错春。殷老弟,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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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以忍医嗔(9)
他只认得金错春的声音,没想到去了面具,竟是这样一副有些柔弱的面孔。紫袖将金龙牌抛过去道:“我的没带着,不要紧罢?”临行前,他将自己的牌子埋在了五浊谷,就在白孔雀棚子和白鹤的窝旁边——本以为这一趟决计用不上,只没想到有人自行找上了门来。
金错春道:“自然不要紧。这回不是那一位的意思,是我的意思。”
紫袖自听他问起展画屏,心里便大为警惕,问道:“金哥到这里来找我,有甚么事?”
“找你?”金错春轻哼一声道,“还没夸你呢,活计做得不错,连我都信了你的话:你只说英雄大会上帮派混战,却没说展画屏和胡不归斗了个平手。胡不归死了,我自然快活,可我没跟展画屏交过手,想见见他——耗了两天,才在这附近见到一个人,身法极快,我竟然没跟上,看路数不是灵芝寨出身,必是那位展教主了。你师父半夜里出来,你不知道罢?”
紫袖不跟展画屏住在一起,自然不知道,此时虽焦急,却也一头雾水,问道:“你找他做甚么?”
金错春走到他身边,叹口气道:“教了你这许多次,还记不住?人是要向上爬的。金哥现在是一人之下,这一人越不过去,我心甘情愿;至于旁人,还想排在前头,金哥可就不情愿了。胡不归成名多年,我曾在他手下败过一次,早就想杀他,只是找不到人;如今竟然死了,真是大快人心,只是又冒出来个展画屏……你懂了么?”
紫袖看着他精光四射的眼珠,按捺住心惊道:“你不是江湖中人,却要做天下第一。”
金错春牵了牵嘴角,像是在笑,却显得僵硬,说道:“以金哥的身份,在练武的人里,早该是天下第一了,只是旁人不知道。越是如此,越值得争一争。”
“怎么可能……”紫袖道,“你固然见过许多高手,然而还有没见过的;甚至你见过的人里,也有十分高强的人……”
“你说朱印么?”金错春不屑道,“他早晚也要死的,现在托靠主子而已。至于寺里那些老和尚,只要乖觉识时务,就都能活到成佛那天。”
紫袖道:“那你当就是了,我师父不会跟你争这天下第一。”
“不赢怎么当?”金错春冷笑道,“你师父从前哪里有这样强?不知道便罢,如今既然他自己显出来了,我倒要看一看他到底有多强,然后杀了他——他一旦死了,我自然比他强;即便他不死,也是个好对手。”
紫袖浑身发冷,展画屏去了英雄大会,果然被人盯上;自己那小小伎俩,也不能遮挡太久。他又蓦然想起吴锦三将常明剑交过来时所说的话,便对金错春道:“我曾听人说过,如果一门心思只想着变强,人就完了。”
“全是狗屁。”金错春转身道,“不这样想,人才完了。”说着便朝前走去。紫袖见他朝寨里走,显然要去找展画屏,当即朝前去拦,出手又急又快,“呼”地一声。金错春闻声半侧过身,当即伸手准准拍上他的手掌。